第46章 背井離鄉
走了兩刻鍾,景賢走進一座黑漆漆的山洞,不見了蹤影。抱月在洞外猶豫了,不知是否要跟著進去,她剛走近那洞口,隻聽裏麵呼啦啦一陣響,緊接著有什麽黑乎乎的東西直撞到她臉上,她嚇得驚叫一聲,慌忙伸手去抓,卻觸到了毛茸茸的一團,定睛一看,原來是隻蝙蝠。
抱月從小就很怕那種蠕動的毛茸茸的動物,如今看那隻受傷的蝙蝠躺在自己腳下,流著血還在奮力往前挪動,她忽然感到一陣反胃。就在這時,景賢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
“哎,你怎麽來了?”抱月抬頭望著景賢,隻見他手裏又提著好幾團模糊的血肉,不禁驚疑道:“你、你不會告訴我,我好幾次吃的都是蝙蝠肉做的湯吧?”
景賢的臉色很平靜:“在這深山裏,還有什麽比蝙蝠的肉更能讓你早些恢複體力的?很抱歉,我擅作主張了。”
景賢這話一出,抱月再也忍不住了,轉身彎腰大吐了起來,這一頓吐實在暢快淋漓,把肚子裏僅有的未消化的食物全部吐了出來,幾乎連胃酸都泛了出來。等她直起腰來,景賢遞過一塊手帕,皺著眉嗔道:“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蝙蝠肉湯的話,估計也沒那麽拒絕吧。”
抱月用手帕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珠,歉然回答:“你說的沒錯,可誰叫我好奇心太強,早知道就不跟著你了。我從小就怕那個蠕動的東西,剛才看到地上那隻奄奄一息的蝙蝠,我就很想吐了。”
“好吧,既然你不能接受蝙蝠肉湯,那我再去找些別的可以吃的食物吧,”景賢無奈地說。“我跟你一起去找,反正我一個人呆在那個山洞裏,除了吃就是睡,也夠無聊的。”抱月忙道。
景賢不置可否。
山中隻有些野果子可以充饑,不過總比沒有強。都說患難見真情,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下,更能激發出彼此扶持的決心,景賢的柔情表現得淋漓盡致,但凡是女子,隻怕都難以抵擋如此攻勢,雖然抱月還時不時會想起韓澈,但那畢竟已是過去,多想無益。
每當夜深人靜時,在暫時棲身的山洞中,景賢忘情地將抱月擁在懷裏,在心裏默念:此生得一知己足矣。要知道,人生最欣慰的,莫過於兩情相悅,不需要轟轟烈烈的海誓山盟,隻需要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就能讓兩顆心的距離拉近。眼下條件雖然惡劣至極,卻阻擋不住情意如山崩地裂般席卷而來,有情有意的年輕男女,暫時忘卻煩惱,相擁著入眠。抱月那顆飽受摧殘的心,也暫時得到了慰藉,她不由默默地感謝上蒼,隻希望甜蜜來得更多些,也更希望這不再是夢。
有一天,景賢突然對抱月說:“月兒,我已經派魏煬回去報信,可能過不了多久我母後就要來接我們了。”說完這句話後,他臉上呈現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神情,從出生以來他就從未過過如此艱苦的生活,雖說有抱月相伴,但是這種連日常吃喝都需要費盡心思去弄的生活,他還是寧願早點結束。
抱月的好心情一下子拋到了九霄雲外,悶悶地答了一句:“什麽時候來?”
景賢笑道:“是不是馬上要見未來公婆了,讓你有點不開心?別怕,我母後人很好的,等你跟她熟絡後就會明白了。”
抱月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幾聲。宮闈中哪有什麽善良之人,有的隻是利益,景賢的母親肯定也是使了不少手段才爬上那個位置的,心能好到哪裏去。想到這裏,抱月突然很煩躁,她有點深悔同意跟景賢回後楚了,誰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麽樣的生活,也許還不如北唐呢。
可是看景賢滿臉都是幸福之色,抱月又不忍跟他鬧別扭,於是悄悄出了山洞,將目光轉移到靜靜的夜空。在這些日子裏,抱月最常想起的人就是萱兒,也會經常懷念起在泗水州那一段無憂無慮的生活。“很快,我就要離開北唐了,如果你在天有靈,能不能給我一些活下去的勇氣?”抱月喃喃自語。
一時間抱月也不知是何心情,隻覺得滿心都是憤懣,回想這一路走來,造成今天她的處境的究竟是誰?她曾經誇下海口,說她能主宰自己的命運,可是結果呢,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將她一點一點地推到懸崖邊沿,隻要稍稍往後一點,立刻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過了幾天,果然有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駛到山腳下,從車上走下了一個跟景賢十分相似的中年女人,她雖不再年輕,可從她的容貌可以看出,她年輕的時候必是個美人,她就是後楚的皇後韋氏。
景賢拉著抱月的手,徑直來到韋皇後麵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口中道:“兒臣給母後請安!”韋皇後忙攙起他,忍不住嗔怪道:“這裏畢竟還是北唐的地方,別太張揚了,賢兒,你這孩子太貪玩了,一出來就是半年,害得我擔心死了。”
景賢嘻嘻笑著,一副被寵溺過分的樣子。韋皇後目光投射在一旁的抱月身上,略微有點詫異地問:“這位是……”“哦,對了,我忘記跟母後稟報了,兒臣打算娶她為妃,請母後成全。”
韋皇後大吃一驚,心中升起一股怒氣,可是當著眾多隨從的麵不好發作,隻委婉地說了句:“一切等回到大興城,由你父皇做主。”說完轉身就鑽進了馬車。
韋皇後的這種反應屬於正常,完全在抱月的意料之中,可是景賢卻不樂意了,一路上都軟磨硬泡纏著韋皇後,韋皇後拗不過景賢,最後隻好暫時同意,對待抱月也極盡表麵上的親切,可是在抱月看來,那種親切反而表達了一種拒之於千裏之外的態度,甚至還帶著敵意。
抱月除了哀歎外,再無其他辦法,她也明白自己如果要取悅這位貴婦人,還得狠狠下一番功夫才行,至於要如何做,她心裏沒有底,一時間,她感到無助和茫然,景賢就是她的全部,眼下他是自己的,可誰知道這種榮寵能持續多久,在天家,最涼薄的就是感情,自己如果真要涉足其中,必須首先牢牢地把景賢抓在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