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雨過天晴
陰雲漫天,大雨淅瀝,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幾乎是要緊貼上地麵的灰蒙蒙雲層之中,時不時的顯現出幾道晃眼的春來,雷聲震耳,似是那催命的搖籃曲,鳥雀慌亂鳴叫,山野虎狼嘶吼。
自山頂而來的一場泥石流衝散了無數擋在它麵前的障礙,帶著勢不可擋,席卷了一切。
李懷安自然不會坐以待斃,複仇之事還未完成,怎麽能把命輕易的丟在這兒。在天災出現的那一刻,他便早已有了打算,或者說,早在離開學宮的那一刻,心中便有了安排。
山崖之間,自是淩絕,偶有蒼鬆挺立,卻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天災吞沒,百年蒼勁,毀於一旦。也有怪石林立,卻也禁不住亂翻衝洗。一夜之間,怦然隨波而去。
但如若是此刻在遠處眺望此間,便是能瞧見崖壁中央有一處不起眼的凹陷,雨夜之中,泛著比星火還要昏暗的光芒,
而在這崖間小洞中,是跳崖的李懷安與周小葵二人。
雨水染濕了二人,少年站在洞口,眉目凝重,望著遠方,隨著一股靈氣在他的身上遊蕩而過,原本不斷低落的水珠瞬間化為一陣白煙。
在他的身後,小蘿莉正在將貼身衣物更換。
女子穿得多,自然無法僅靠靈氣將雨水蒸幹,無奈,需得更換。而李懷安作為……正人君子,自是不能做苟且偷看的事情,當然,光嗅著身後傳來的女子清香,便讓他險些心猿意馬起來。
一個男人,身後不遠處便是以為絕美的女子在換衣裳,若是沒點反應,那還算是人嗎?
禽獸不如,還是不如禽獸?
受著迎麵撲來的冷風,他緩緩將氣息展開,不讓任何一絲溜進來。
夜在陰雲之中,愈發的漆黑,正如他的眸子,深邃的寒冷。在他的麵前,蜿蜒幾十裏,便是靈山學宮的孤峰所在。
前幾日的時候,閑來無事的他正好修行紫氣有了一個突破,便欣欣然遠望四周,好巧不巧,可能是主角光環的庇佑,他瞧見了此處山崖間的凹陷,今日又好巧不巧,沿著山崖搜尋片刻,在胡肖展回過神前,躲了進來。而在此後,便是洶湧的泥石流無情的灑落,他能夠清晰的聽見,天災到來時,衝散一起而產生的死亡聲音,以及微微傳來震動。
泥沙落石,整整持續了一個時辰之久,好在此處山洞比較牢固,並沒有塌方。
不知道胡肖展有沒有離開,李懷安不敢點亮火光,隻能用幾點靈芒帶來光明。
片刻,身後的窸窸窣窣消失,周小葵緩緩起身,“我好了,李懷安,你別繼續浪費靈力了。”
靈力擋風,千古來怕是隻有李懷安敢這麽奢侈了。
當然,他沒有收回,而是繼續這麽站著,笑著回了一句:“沒事,師姐。”
他望著前方,眸子凝重。當他離開學宮的時候,便知道精龔門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當然,自己的路線也會被對方知曉,故而沿途的阻攔絕不會少,胡肖展不是唯一,自己與小蘿莉合力自也是有一戰之力,可接下來呢,殺了一個胡肖展,還會有胡割割,胡枚枚等等,一個個殺過去,等到了開封,怕是得費了半條命。
所以,倒不如借住這個機會,來一出暗度陳倉。
泥石流凶猛,大雨傾盆,胡肖展固然有可能下來查看他們是不是真的死了,但絕不會是現在,明日等雨停了有可能會到山下查看,可到時候,就由不得他們了。
明日若是雨停,那諸國參加書論的世家子弟便會離開,即便山道濕滑,但九州每一秒鍾都會發生的變動讓他們不得不趕緊離開。
來往都是人,胡肖展等人可沒有機會關心他們的生死。
當然了,就算冒著暴露的風險,胡肖展等人也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也無妨,到時候就看他敢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肆意翻找泥石流中是否有屍體。
所以,無論如何,胡肖展親眼看見了他們二人跳崖,便可,之後如何,等到前者反應過來,李懷安他們怕是早已經在開封了。
周圍一道讓人不安的氣息消失,李懷安鬆了口氣。
如此雨夜,天降之災,胡肖展禦空而行,即便強如上三境,可也撐不了多久,而又是在靈山周圍,他固然不敢多留,若是被幾位聖人察覺,怕是得把命留在這。
全身的神經放鬆下來,緊握龍鱗匣的手也在這一刻鬆開,今日浪費了不少靈力,恢複起來,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身子自是虛弱,周小葵見狀,拋下濕透了的貼身衣物,一把扶住李懷安。
小手不經意的擦過少年額頭,“李懷安,你發燒了!”
大雨衝刷,精神緊繃,耗費心思,他扛不住。
“無妨,無妨……”李懷安無力的說著,身子的虛弱感讓他麵前逐漸模糊起來,他很困,也很累。
小蘿莉不常患病,一個溫病便讓她不知所措,左右搜尋,可這貧瘠的山洞中,能有什麽呢。沒辦法,她咬咬牙,似乎是經曆了一番心裏猶豫,俏臉一紅,朝著自己的衣襟緩緩伸手,但卻很快停止。
“師姐,好冷。”李懷安喃喃道。
一聲師姐,像是一隻拍賣會上的敲定錘,在她的心頭重重來了一下。
她將衣衫慢慢褪下,少女固有的體香緩緩彌漫在了整個山洞中,春光燦爛,春意盎然。
她伸出藕臂緩緩抱住了李懷安,柔軟溫軟的軀體在觸碰到少年的那一刻,似乎泛出了粉紅色的光。
因為寒冷而不斷顫抖的少年總是不經意的觸碰少女,尤其是那……少女羞澀,卻仍舊是死死懷抱著少年。
感受到這等從未體驗過的舒適感,少年緩緩睜開了雙眸,微微眯著,在他的麵前,近在咫尺的是一張毫無瑕疵的可愛俏臉。
他的眼神迷離,看著看著,竟是鬼使神差的湊上了去,一吻貼上。
周小葵沒反應過來,神色慌張,想著說話,卻很快沉浸下去,從本來的抗拒,最終成了主動。
少女的衣衫盡數脫落,散了一地,少年原本被蒸幹了的衣衫也在這一刻再一次沾滿汗珠,與前者交合在一起,混雜著,不知誰是誰的。
許久,恢複了些體力的少年翻身壓了上去,本想抗拒的少女看著麵前這張熟悉的男兒臉,因為激動而劇烈跳動的心使得她緊緊閉上了雙眼,身子放鬆了下來,又在一瞬間,全身繃緊。
“師弟……”她呢喃道,很輕,很柔,如輕音繞梁,悅耳動聽。
李懷安似是聽見了,略顯蒼白的嘴唇張開,一個名字從中溜了出來:“洛禾……”
“轟隆……”雷聲陣陣,春雨綿綿,淅淅瀝瀝了一夜,叮叮當當得到了天明。
……並非是在梅雨時節,這場春雨來得突然,離開得也突然。
天際逐漸放明,陰雲緩緩飄離,晨曦穿過被籠蓋了一夜的天空,從那極遠的地方而來。在這一刻,倒掛在樹葉間的水珠變得晶瑩,沾滿了雨水的青蔥群山仿佛泛著五彩光芒,而在天邊,此刻也一絲絲浮現出了一座橫貫半邊天空的七彩橋梁。
一場春雨過後,整個九州都變得嶄新起來,沒了陰沉沉的天,所見所聞的一切,都清新明媚。
是一場雨後,也或許是某件事後,九州竟然變得安寧起來,大楚受了重創,世家實力減少半成,從而影響到的便是其對北晉的戰事將會被延緩。而學宮不斷給予的壓力,使得其他仙門不敢冒著得罪學宮的風險,對大楚施以援手。
多方原因的影響下,想來狂傲的大楚竟然安分起來,而在這個時刻,作為其敵對國的北晉最好的選擇便是抓住這個機會出兵,趁他亂,要他命。
可如今的北晉卻也不太平,外亂沒有,內亂頻頻,太子與二皇子之間的皇位之爭一直存在,雖然二皇子被幽閉在府中,但老皇帝一日還活著,對太子來說,便一日都有威脅。
在太子眼裏,一日沒有得到皇位,便一日不得安心,這幾日來,不斷上奏的出兵奏折也都被他壓下,至於其中原因,可並不單純。
言歸正傳,學宮書論結束,自是評選出了不少才子,更是有不少的天之驕子嶄露頭角。
仙門暫且不論,諸國才子,才是此次主角。
得了名次的才子,名號早早的傳遍九州,短短的幾日時間內,便受到了不少來自諸國的請柬,或是世家邀請,或是皇室誠聘。
毫無疑問,這幾人,成名了,通俗來說,他們出息了。
而他們之中,北晉才子呂雲路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披荊斬棘,出乎意料的取得了魁首,更是讓北晉在九州再一次揚名,同時,呂大才子從此將會步入仕途,若不出意外,將來封侯拜相,不會是難事。
書論結束,他便要離開靈山,趕回北晉,受邀進入北晉禮部,直接越級成為禮部侍郎。
時至正午,學宮派出的弟子便將道路清理幹淨,泥石流造成的破壞固然讓山道一時間無法通行,可在兩聖人的陣法麵前,顯得弱小不堪,僅僅半日時間,便恢複如初。
此間是通往北晉的唯一道路,學宮固然得給呂大才子一個方便。
呂家並非豪門世家,來時驢車蓑衣,離時馬車錦衣,惹人羨慕。
寒窗苦讀十數載,如今終算是熬出了天。
麵容姣好的侍女一名,錦衣護衛四人,錦繡馬車一輛,都是北晉禮部特意備的。
正午過後,拔了書論筆試頭籌的呂大才子興高采烈的乘著馬車緩緩離開靈山,雨後初晴,他所看見的一切都是那麽的明媚。
車輪碾過泥濘的水窪,軋出的兩道痕跡驟然間消失。
吞咽著侍女擇下的果子,卻是不耐煩的撥到一邊,目不轉睛的讀者掌中的那本泛黃書籍。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侍女如花似玉又如何,他呂某人豈是這等下流人士,學習十數載,十數個春秋,可不是為了成名之後驕奢淫逸的,九州動亂,身為一代青年人,自然是要用自己的才華來抱負心中的理想,為九州之太平,貢獻上自己的一份力。
山間清風徐徐吹來,他探出頭,感受著大自然的饋贈,嗅了一口雨後的清新空氣,他滿意的點點頭,快意呼出一口濁氣,接著便要回到馬車,卻瞧見在不遠處,有兩人站在路中央。
少年少女,一個可愛,一個俊俏。少女依在少年身上,有些站不穩。
呂雲路止住馬車,侍女懂事的翻開車簾。
“你們是?”
侍衛擋在中間,是同樣的姿勢,將手搭在唐刀柄上,呈警戒姿態。
少年的動作有些生疏,抬起那張人畜無害的臉,露出驚恐而又哭泣的表情,作揖道:“這位公子,我們二人是前邊村子的小夫妻,昨夜,村子受了洪災,我們二人逃過一劫,受了一夜的罪,想去北晉投奔親戚,可衣裳包裹都沒有帶出來,途經此處,遇見公子,還請公子出手相助。”
因為攀爬崖壁的緣故,二人的衣裳上邊沾了不少的泥沙,倒是真有些難民模樣。
呂雲路頓了頓,審視了一番麵前二人,開口道:“好。”
一句僅僅一字,卻是讓侍衛跟侍女吃驚的看向他們的周圍魁首才子,心想這鬼地方突然出現兩個人,難道不讓人奇怪嗎。
而且,這少年的話裏充滿矛盾,昨夜可是傾盆大雨,一夜啊,倒算是洪災,村子也確實會被衝散,但細細一想,若是這兩人隻是村民,怎麽可能逃過洪災,又能安然無恙的出現在這,身上沒有一點傷痕。
眼見的侍衛往後退了退,低聲說道:“公子,這兩人來曆不明,需得慎重啊。”
呂雲路還未有正式官職,自然受不了一句大人。
雖然是這麽說,但呂雲路並不在意,擺擺手,道:“此處乃是學宮周圍,院長雖然閉關了,但也不是邪祟能夠肆意妄為的,不必害怕,我等雖然是北晉人,在南唐境界,見到難民,還是得拋下成見,出手搭救的。”
“可這……”那名侍衛似乎還想說什麽,可被呂雲路伸手攔住。
後者接著遞出去一塊錦緞,說道:“二位,這馬車並非呂某所有,並不是嫌棄二位,見諒。”
接過錦緞的李懷安點點頭,笑著作揖。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