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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落雪

  怎麽辦,什麽怎麽辦。


  李懷安望著那漫天如棉花糖的雲,作為背景板的藍色天空成了幕布,點綴著白茫茫,無邊無際。


  靈山似乎從未下過雨,天一直這麽的湛藍,這麽的幹淨。


  許久,他將腳邊的一塊碎石蹴開,雙手搭在腦後,自是擺出一副輕鬆的姿態,轉過身,看著身後的小蘿莉,笑著說道:“師姐,我餓了。”


  就這麽一句,讓原本俏臉上布滿憂色的周小葵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先前的陰霾也似乎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她展顏一笑,兩道可愛的酒窩緩緩浮現出來,輕輕的凹陷著。一陣山風拂來,素衣羅群悠悠起舞,豔陽落下,灑滿她那小小的嬌軀,倒有些惹人喜愛。


  笑若春風,周圍的頹敗的花草似乎在這一刻蘇醒,黃澄澄的綠油油,綠油油的粉嘻嘻。


  這一刻,李懷安看癡了,心底那最深處猛然的來了一下,是悸動。


  “好。”似乎也是不願意打破這難得的靜謐環境,周小葵點點頭,乖巧的應了一聲。


  這一日的晚膳,很豐盛,難得的餐桌上擺上了一盤香噴噴的水煮肉。


  “第一次做,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小蘿莉咬著竹筷,笑嘻嘻的望著李懷安。


  這一副姿態,儼然如一位剛剛接觸愛情的女子與自己情郎修成正果的模樣。


  可在她的眉眼之中,仍舊藏著一絲擔憂與不舍,她總有種感覺,這樣的日子會變得很少,很少。


  她看向遠處,燈火闌珊,麵無表情。她看向山腳,漆黑一片,四下無人,卻是鬆了口氣。


  ……新年前的一夜,學宮沉浸在一片喜慶與憤然之中。


  很顯然,新年的喜慶並沒有壓下這股從絕大部分學宮弟子那產生的憤然氣氛,當然,為何如此,眾人也知道。


  李懷安在學宮對書聖峰,當著無數學宮弟子對唐天苟出手,如此膽大妄為的行徑,難道不是沒有將學宮,沒有將九州仙門之中的規矩放在眼裏的體現嗎?

  一個仙門,出現這等駭人聽聞的事情,這是在挑釁,這是在敗壞。


  這般打他們臉,怕是沒有一個學宮弟子能夠忍受下去,故而,傍晚時分,成片的學宮弟子義憤填膺,趁著絢爛的煙火,齊刷刷的來到了琴聖峰。


  唐天苟為首,帶著一眾心腹,於百級大理石石階上跪著,而後與眾人一起:“北晉賊人李懷安暴力無道,視九州傳承之規矩如無物,請琴聖師伯(師傅)主持公道。”


  一幫文弱書生之體一起山呼,聲勢自當浩大。


  鳥雀被驚得撲騰逃離,群山被震的落下不少碎石,這一夜,注定無眠。


  琴聖本不願管,畢竟是院長留下的少年,是為貴客,可如今的這般情形,作為學宮的代理,自然是躲不開,先是派人安撫一番唐天苟等人的情緒,緊接著連夜上了院長清修之地。


  這一趟,他全程黑著臉,這一趟,他不斷咒罵著李懷安的不安分。


  短短幾日的時間,先是被畫聖、棋聖告了狀,說是裹挾趙二公子私自下山,誤了一天修行不說,還借由後者的身份,做了什麽賣書的蠢事。而後又是在顏白衣那險些將高力士給放了出來,如此大錯,差一步便會釀成大錯。


  僅僅是這兩件事,他的案頭邊擺滿了控訴李懷安的狀紙,而他如果不是因為院長以及司天監的關係,早就把這個禍害給趕出學宮。


  也早就應該這麽做了,不然今日的這件混賬事也不會發生。


  又是咒罵了幾句李懷安,正要行禮進入院長清修的洞府,裏頭便傳出院長的聲音。


  一番話,或者說是一番囑托,琴聖緊皺著眉頭點點頭,然後便去準備。


  院長發話,唐天苟等人自然沒有膽量繼續糾纏下去,但也是到了半夜,才各自散去,自此,學宮的這一夜算是能夠安穩過去,至於明日,顯然不會安寧。


  但並不是說今夜的九州就是安寧的。


  南境大楚,月黑風高。


  歐陽紫衣是九州最神秘的人之一,倒不是因為她那萬物傾倒的美貌,也不是因為她傲世九州的箭術,而是她那至今都無人能夠參透的術法。


  是行千裏的術法。


  這等巧妙的仙術,即便是上三境巔峰的顏白衣都無法連續使用,畢竟它所耗費的靈氣極其龐大。


  公輸南嶽使用過一次短距離的瞬移,可若是多來幾次,怕是那日在牛郎鎮,都不一定能夠當下那隻絕煞邪祟的一擊。


  可歐陽紫衣卻能夠在半日的時間,抵達千裏之外的大楚都城,而且狀態正盛。


  大楚都城,大楚文壇之首唐氏府前。


  當備著一張弓,提著一筒箭矢的歐陽紫衣出現在此處的時候,兩三位門童先是被來人的容貌驚呆,但隨後被一塊石子擊成碎末的唐府牌匾哐啷落地而揚起的塵埃讓他們下意識的往後退去。


  本想著來上兩句調戲的言語,卻硬生生卡在喉嚨。


  裏頭的人自然也是聽見,唐老太爺拄著拐杖,很快便出現在了此處,他看著碎成幾瓣的牌匾,那雙深邃的眼眸似乎黑了幾圈,


  這可是大楚先帝親筆所寫,是皇家禦賜,象征著他唐氏在大楚無上的榮耀,幾十年的傳承,卻被麵前這個有些姿色的女娃娃頃刻間化為一堆垃圾,這可是在打臉。


  不過唐老太爺畢竟是活了大半輩子,所經曆的的人和事不少,自然能夠感受得出來者不善。


  他咳嗽兩聲,滿臉的斑紋疏散開來,雙眸微微眯了起來,“這位姑娘,不知我唐家與你可是結仇?為何在這喜慶日子,毀我唐家禦賜牌匾?”


  歐陽紫衣一言不發,筆挺著身子就這麽擋在唐府大門前邊,雙眸之中似是射出兩道利劍,冰冷的殺意讓麵前的眾人不由打了個寒顫。


  來者不善。


  唐老太爺緊緊抓著紅棕色的拐杖,眸子漸冷。


  他從未見過歐陽紫衣,可這個女人卻如此不講道理,毀了他唐府名譽,今日之事若是不處理了,怕是在大楚,再無他唐氏的立足之地。大楚皇帝的禦賜牌匾,說毀就毀,可沒這麽容易。


  緩緩抬起幹癟的手臂揮了揮,緊跟著從他身後便是閃出一道身影。


  是唐府供奉,上三境初期的修仙人,炮灰。


  他持著一柄半身長短的大刀,滿臉鄙夷的看著歐陽紫衣,一抹絡腮胡子,譏諷道:“小姑娘,炮某修行刀法,手中的刀可是飲了無數人的血,要不你跪下求饒,炮某也好不必辣手摧花。你長得這麽水靈,得珍惜……”


  歐陽紫衣嗬嗬一笑,俏臉之上毫無表情,她伸出手,背上的長弓聽話的落下,而後兩指一點,一箭便飄來。


  箭落弦上,不得不發。


  冠絕九州的天地紫氣匯聚箭上,似是紫霧凝結,在幽暗的環境下顯得頗為鬼魅,如紫雷點點,蛛網層層,淡淡紋路在空氣中緩緩顯現。


  嘴角揚起一抹玩味,她目光一凝,箭出!


  形而無華,更無轟動,炮灰完全沒有放在眼中,抬起長刀擋在身前,這甚至都沒有取出刀鞘,姿態之散漫,溢於言表,而他的目光更是肆無忌憚的遊離在歐陽紫衣那凹凸有致的身體上,貪婪的舔了舔嘴唇,一步上前,然後……


  被一箭射穿,連帶著身後的唐老太爺,也一並斬殺。


  四朵血花怦然綻放,兩具身體逐漸冰冷,同是無法相信的看著歐陽紫衣,震驚寫滿了臉。


  炮灰跟唐老太爺怎麽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個女人殺了,而前者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最後一次看見女人。


  “老太爺!”“炮供奉!”“……”


  唐府下人快步上前,查看情況,可已經沒什麽必要,因為這兩人,在紫氣的侵蝕下,生命瞬間被消耗的一幹二淨。


  “來人,把這個……”轉過頭,歐陽紫衣卻消失在了原地。


  “人呢!”唐府之人搜尋四周,卻不見歐陽紫衣的身影,甚至連一丁點蹤跡都無法尋見。


  在半燭香的時間過後,大楚項氏也發生了如同唐氏這般的事情,不夠隻是死了兩個供奉,至於項家太爺,身著鎖子甲,逃過一命,可付出的代價也是斷了一臂,在接下來的半年裏,臥床不起。


  紫氣殘留,能活著已然不易。


  這一夜,大楚都城不再安寧,除了項氏、唐氏,接連十幾個世家都慘遭大難,或是家主身死,或是血流成河,更或者是失去了再大楚世家中立足的根本。


  而那皇城之中的皇帝,更是被人從妃子的床榻上嚇了個半身不遂,險些失去生育能力。


  皇帝震怒,而當他反應過來時候,卻被告知皇太子,死了。


  五更天,大楚落下了新的一年來之前的最後一場雨,雨很大,淅淅瀝瀝的染濕了沾滿血跡的石階,滴滴噠噠的奏出了一曲又一曲的悲鳴歌謠。


  是在送葬,更是在緬懷曾經的那些逝者。


  天明時分,一輛馬車從大楚都城的一道小門快速離開,駕車的馬夫整張臉寫滿了緊張,餘光是不是的瞥向四周,身上的蓑衣一遍又一遍的彈開雨點。


  冰冷的雨滴啪啪打在他的臉上,含帶著幾粒冰渣子,生疼。


  可他並沒有理會,而是關切的對馬車的人問道:“歐陽姐,你沒事吧?”


  沒錯,馬車內的女子正是大鬧了一番大楚都城的歐陽紫衣。而這馬夫,卻是當年僥幸活下來的周家遺孤,周小葵的堂兄,周小明。


  歐陽紫衣停下調息,略顯蒼白的嘴唇彰顯著她此刻的虛弱。


  她透過窗縫巡視了一番周圍的情況,檀口輕啟:“沒事,有些累罷了。”


  是累了,即便是她,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進行如此頻繁的快速移動,也是吃不消的,紫氣的恢複又是比靈氣困難數百倍,而最主要的是,今日的天氣,導致九州的紫氣極其薄弱,沒有補充,完全靠著體內的餘糧。


  這也是她為何選擇乘坐馬車離開。


  當然,她很不願意使用周小明這張牌,可沒辦法,若不這樣,怕是她會被大楚世家給困在大楚都城,到時候,她可不好辦了。


  倒是說有規矩,可按道理是她先破壞規矩,即便是被圍攻,學宮也無話可說。


  自知理虧,固然得快些離開。


  望著陰沉沉的天空,歐陽紫衣的俏臉上逐漸凝重起來,她能夠感受到,周圍出現了十數道他人的氣息。


  “小明,這麽多年過去了,我才來,你會怪我嗎?”


  當年,周家事變,她能夠將周小葵帶來學宮,已然是冒了大不韙,而周小明,她隻能暫且安排在大楚都城。


  燈火底下算是安全。


  周小明笑了笑,抹去臉上沾滿的水滴,說道:“有什麽晚的,歐陽姐,當年能將我跟小葵救下,已經是不容易。”


  整個大楚都在殺周家,能夠活下來,他已經很滿意了。周小葵更是能夠安穩的活在陽光之下,他哪裏還能說什麽。


  “歐陽姐,今天能其實不該來。”周小明的臉上露出擔憂,停頓了一瞬,接著說道:“你是學宮的聖人,摻和我們俗世的事情,終究是不好,若是追究起來……”


  歐陽紫衣靠在一旁,聽著雨聲,開口說道:“什麽聖人不聖人的事,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覺得我害怕追究?”


  周小明聽罷,想笑卻笑不出。因為當年的事情,學宮迫於壓力,使得歐陽紫衣被除名,不再是聖人,這可不僅僅隻是個名號,而是一種傳承。


  失去了箭聖人的名號,她的道心也消失了一半。


  “可是,歐陽姐……”周小明不知道今日為什麽這麽突然,歐陽紫衣來大楚,將大半的世家攪了個天翻地覆,時隔十七年,大楚再次亂了。


  至於曾經周氏慘案,也不過是皇權之間的齷齪事,什麽抗旨拒婚,什麽謀逆叛亂,隻是個不成理由的借口而已。


  歐陽紫衣知道,周小明知道,大楚世家也知道,整個九州也都知道。


  作為那名所謂青樓女子,她是歐陽紫衣的好友,故而這場遲來的尋仇,有私欲,也有公仇。


  “行了,別廢話,趕緊走。”她黛眉擰了起來,丹鳳眉眼微微眯了起來,神色凝重,氣息更是隱藏起來。


  可下一秒,還未等周小明應答,馬車赫然止住,一聲長嘯嘶鳴。


  周小明握住腰間彎刀,沉聲道:“歐陽姐,他們來了。”


  麵前,一人負劍,二人持槍,數十步外,殺意淩然。


  這一日,新年將來,而這大楚的山道落了血也落了雪。


  ps:留個微信號,等個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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