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前羽王氣機牽引,田恕也第一時間出營。
兩方統帥同時登上聖意層,以自身兵營為錨點,各據一方,隔空喊話。
“兵法有雲,計較一場戰爭勝負,需要考量五個關鍵因素:一曰政道,二曰天時,三曰地利,四曰將領,五曰法令。”
前羽王率先開口,聖意煌煌,不管是雙方軍營還是四曲宮的權貴,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政道者,我朝以法家統禦百家,曾經一統天下,若非你兄長自持世界主威能倒行逆施,此時根本沒你等跳梁的機會。”
“天時者,你兄長為天地的主人,我等本無法相抗。然則他此番倉促來戰,正是時勢所迫,如此一來,豈不是也等於失了天時?”
“至於地利與法令,我軍家門作戰,守土有責, 上下一心, 更兼法家治下素來法令嚴明,你拿什麽跟我們比?”
“說來說去,也就隻有將領一條可以說道說道了。”
說到這裏,前羽王嗤聲輕笑道:“你雖為聖人。但戰爭比的是兵家之道, 你以為遊者與兵家之間, 誰更知兵?”
答案當然是不言自明的,所以田恕沒有針對這五點展開反駁。
但這不代表他不能反駁。
顯然前羽王這番公開喊話, 並非是為了當麵羞辱他, 而是借羞辱他這個舉動,鼓舞己方軍心, 打擊敵人士氣。
論兵家之道他固然不如對方, 但論起鼓舞士氣激勵人心,作為堂堂遊者聖人,他怎會輸給對方?
於是對方話音剛落不久,田恕的聖意也鳴響於天地之間:“足下善長兵道, 我便與足下談談兵。”
“話說蝸牛頭上的兩個觸角, 其實是兩個小人之國, 名為蠻與觸。蠻觸二國常年交兵, 伏屍百萬, 血流千裏, 一打數月不停, 不可謂不慘烈, 足下以為然否?”
前羽王聞言哼聲道:“都說你長於講故事, 頗類你兄,今聞之果不其然。隻是故事也得講個基本邏輯, 小小蟲豸,何來千軍萬馬?便是有, 也不過如塵埃而已,可足掛齒!”
田恕聞言當即反問:“那將軍以為, 在仙神眼中,甚至更高存在眼中, 我們這些打生打死的凡人聖人, 是否也是微不足道的塵埃?”
前羽王聞言臉色微變。
田恕此言,看似狡辯,其實卻是提醒在場眾人,他們在這裏打生打死, 其實在更高層次的存在眼中,正如蠻觸之戰般幼稚可笑。
如果說仙神過去縹緲難尋, 那眼下亂世人現身, 三皇熔爐、月上仙宮等紛紛讓世人知悉,甚至都有九天聖帝、五方聖後這些說法了……
那與之相比,他們眼下所為,還真的顯得微不足道……這便是眼界格局的差距。
聯想到對方身後還真的有一位世界之主的兄長,前羽王莫名有種被對方輕視卻無力反駁的挫敗感。
好在他終究是積年宿將,稍稍動搖片刻,便恢複如常。
“我欲以言語打擊此子道心, 卻不曾想被他反將一軍……”
前羽王忌憚地注視著對麵那位年輕統帥, 倒也不至於惱羞成怒。
嘴炮終究隻是開胃菜,接下來大戰才是關鍵。
“雖然仍不知曉那處祭台的真正用意, 但這幾日觀之,對方維護之意甚堅,不似詐偽, 必是其最終勝手所在。”
“既然如此,自是不能讓他如願以償。”
……
前羽王的第一波攻勢,正是法家最擅長的天罰之刑。
除了天罰確實比地責更強更迅猛以外,也因為這裏畢竟的皇城重地,有宮城有營壘,所謂自家老巢根基所在,自然不適合用地動之刑。
且說,前羽王大軍到來以後,天上的烏雲便一直壓在此間上頭,數日不散。
正是前羽王在外集結大軍之時,命令法家聖人提前儲備好的天罰之刑。
到了此時,這些準備已久的天罰一經落下, 聯軍營寨上頭頓時便形成了一道由閃電凝聚而成的磅礴“瀑布”。
天地上下四方,瞬間為之一白。
等光芒消散,雷聲平複, 眾人得以回過神來說, 卻驀然發現, 原本拱衛營寨的那一道銀色“丹牆”,直接被抹去了二分之一。
這些都是不可逆的損失,徐公自身心疼不已。
但此時此刻,他也顧得抱怨麾下大能損失慘重了,因為剛剛那一輪恐怖天罰,超過一半威能落在他頭上。
此時他的聖人金丹,色澤暗淡,明滅不定,顯然也是遭到重創。
他直接告訴田籍,若對方再來一輪這等規模的天罰之刑,田恕可以為他準備裹屍布了。
“徐公言重了!”田恕當即安撫道,“徐氏今日舍身相助之恩,我於兄長絕不會忘記,將來必有所報!”
“至於眼下,以前羽王以鎰稱銖的風格,若還有什麽雷霆手段,剛剛那一輪便全都使上了,哪還會留給我的喘息之機?”
接下來的戰局發展正如田恕所料,天罰耗盡,烏雲散開,前羽王終於開營出兵,乃是從山人露出的防線缺口處殺向營寨。
剛剛那一輪天罰之刑,更多是為了消耗山人的力量,同時試探出聯軍防線上的漏洞。
簡單粗暴,卻也相當奏效。
……
戈矛既接,戰爭便終於進入了漫長而血腥的主旋律。
雖然與剛剛那場雷暴相比,所謂殺生震天,哀鳴遍野也不過小巫見大巫。
但這種來自於同類瀕死時的哀鳴之聲,何嚐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震撼人心?
隻是戰事發展都這個份上,不管是那一方,卻都已經沒有了退路。
隻能往前,往前,再往前。
直到敵人倒下,或者自己倒下。
蠻觸之戰固然可笑,可既然生於蝸角之上為蟲豸,不當蠻蟲,便隻能當觸豸,哪還有第三種選擇?
仙神之路,終究隻屬於少數人的幸運。
……
此戰一直持續到天黑,雙方才鳴金收兵。
到此為止,從結果上來看,黑水人作為進攻方,在聯軍營寨前拋下的屍體更多一些,而聯軍雖然依托營壘防守死傷略低,但代價則是營壘多有破敗。
若算上早些時候山人大能的損失,則本日黑水人略略占優。
若非擔憂入夜以後,敵方主帥的“燭陰”真符有利於隱蔽自身,乃是夜襲利器,黑水人少不得還要挑燈夜戰一番,繼續擴大優勢。
後來事實證明,這種擔憂是對的,聯軍一方果然發動夜襲了。
隻是黑水一方料到對方會來,卻料錯了對方來臨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