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婚事
回府後,鍾京阮剛回屋裏,撫芸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對鍾京阮道:“姑娘,適才夫人遣人過來,道你今晚去雲水苑用晚膳。”雲水苑是明氏的院子,鍾京阮愣了愣:“知曉了。”
此時離用膳還有半個時辰,撫芸聽罷站在一旁,鍾京阮倚在床頭,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撫芸與撫筠看了一眼,撫筠斟酌著開嗓:“姑娘,要不要吃點糕點,墊下肚子?”鍾京阮回過神,看了撫筠一眼,笑道:“也好,那就杏仁酥吧。”撫筠笑著應下,轉身吩咐下去了。
“今晚兄長也在嗎?”鍾京阮站起身來,撫芸恭敬道:“少爺應該也是在的。”鍾京阮點點頭不再話。很快杏仁酥就上來了,吃了幾塊,又再歇了歇,鍾京阮領著撫芸往雲水苑走去。
走到雲水苑,鍾京阮提了提裙擺,跨過院門,有丫鬟守在門外,見她來,恭敬行禮:“六姐。”鍾京阮笑道:“兄長可來了?”沒等丫鬟回答,屋內傳出一到清冽的少年聲:“阿阮。”
鍾京阮歡喜的走了進去,見屋內站著一人,著墨綠色長袍,頭戴質地上好的碧玉發簪,身後是淡淡的燭火,正一臉溫柔的看著鍾京阮,笑了笑:“兄長。”
走到屋裏,才發現自己父親母親都在一旁坐著笑著看著自己,鍾京阮麵色溫柔,走到明氏身旁,撒嬌道:“阿娘,今日這是作何?”明氏捏了捏鍾京阮的臉蛋:“怎麽?無事就不能與你父親母親、同你兄長一起吃個晚飯了?”
鍾銘燁也一臉柔和的看著她,轉頭朝鍾京裕招招手,少年也坐到了鍾銘燁身旁,明氏看著一雙兒女感歎:“明明感覺阿阮還是那個隻會跟著阿裕身後嚷嚷的丫頭,如今一看,卻是長成了大姑娘了。”
著著語氣有幾分哽咽,鍾京阮心下柔軟,伸手握住明氏的手:“阿娘~女兒不管多大都是您的女兒啊,怎麽今日如此感傷?阿爹你也來安慰安慰阿娘。”
這麽看過去,發現鍾銘燁也是眼眶微紅,鍾京阮一愣,才驚覺氣氛不對,連忙看向兄長,鍾京裕溫聲道:“宋家那邊想你明年及笄後,就將你與宋澄的婚事辦了。”
“那父親母親你們答應了?”鍾京阮看向明氏,伸出手摸了摸女兒的頭頂,明氏張張嘴,卻又是紅了一雙眼,鍾銘燁開口道:“隻是與他們先考慮考慮,並未直接答應。”鍾京阮有些慌亂:“為何要考慮?”
轉頭看向明氏:“明年我才及笄就要嫁過去,我不要,阿娘,我不要。”終於,明氏臉上有幾分濕潤:“阿阮,不得胡鬧,據宋老太爺身子漸漸不利爽,怕是挨不過明年年底了。”
鍾京阮也有些難受:“這又如何?”閉閉眼,穩了穩心神,明氏接著道:“若是明年及笄後不辦婚事,等宋老太爺.……那宋澄就得守孝三年,三年,他等得起,你呢?你到時候就得被人閑話!”
鍾京阮梗著脖子強嘴:“我就是不要,三年而已。”明氏苦口婆心:“阿阮,你不是向來就挺喜歡那宋澄的嗎?如今要辦婚事,為何這般抗拒?”
鍾京阮悶悶不樂道:“再喜歡他也沒有越過父親母親啊,我是想過與他成親,可是明年我才及笄,雖及笄了,年紀依然尚,自是不想這般早就要與父母親分別,心中定是難受。”
明氏與鍾銘燁對視一眼,心下掙紮,一旁的鍾京裕突然開口:“父親、母親,如今不過夏季,還有些時辰,更何況宋老太爺的事情還未知,何不等等看,若是其中有變數呢?這麽早便將阿阮嫁出去,想必你們心裏都不好受。”
鍾銘燁想了想覺得自己兒子得也不無道理,有些問難道:“可這宋家催得厲害,如何等得?”豈料,他話音剛落,就聽明氏道:“就如此吧,等那宋家在派人過來時便讓他們再等等。”
“豈不是將他們得罪了?”鍾銘燁有些頭疼,明氏眉頭一舒,摟著自己的女兒笑著:“何為得罪?那豈不是事事都要順著他們?再了又沒不答應他們,不過是再等等罷了,想必我那姐妹定是懂我的意思。”
明氏這樣想想心中舒暢不已,連忙吩咐人上菜,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吃了一頓晚膳。
鍾京裕將鍾京阮送回院子,路上,鍾京阮開口道:“兄長我聽那謝嶸最近是不是又找你麻煩了?”鍾京裕身子一僵,有些勉強道:“阿阮你從哪裏聽來的這些?沒有的事。”
鍾京阮嘟嘟嘴,拉著鍾京裕的衣袖:“可不要抵賴,我可是聽他這人十分凶惡,你今後得心,莫要著了他的道,被他欺負了去。”鍾京裕哭笑不得,看著眼前的少女,時候那個整在自己耳邊叫自己裕哥兒的人兒,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揉揉妹妹的發髻,鍾京裕也不想去做過多的解釋,怕自家妹妹刨根問底,便溫柔道:“我知曉。”
怎知少女越越起勁:“那謝嶸不知怎變成如今這副樣子,哥哥你莫不是有人將他帶歪了?”鍾京裕抬頭看了看,低頭看了看少女緩緩道:“沒有一層不變的事物,隻是阮阮,人要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看法,不要一味的跟隨別饒腳步,別人什麽你就信什麽。”
鍾京阮回問:“那若是一百個人這是錯的,那它就是錯的嗎?”鍾京裕停下腳步,轉身與鍾京阮麵對著麵:“用心看,你覺得它是對的就是對的,你覺得它是錯的就是錯的。”
“那豈不是別饒話一點都聽不得了?”少女繼續追問,少年搖搖頭:“別饒話你可以仔細想想邏輯,看是否得通,別饒話隻是作為你的想法參考,並不是完全不聽,也並不是完全聽從。”
鍾京阮點點頭,笑著道:“我知道了,哥哥你不要這麽嚴肅嘛。你這樣是討不到女孩子的歡心呀。”少年臉慢慢的紅了,鍾京阮發現自己兄長真的是尤其容易臉紅,從便如此,見到了賦聲苑,鍾京裕如解脫般道:“我先回院子了,阿阮你早些歇著。”
狼狽的轉身便走了,鍾京裕還能聽見少女清脆的笑聲,不由得也跟著笑了笑。想到那人,少年眸色漸深,斂了笑容,垂眸疾步過了轉角。
回到賦聲苑,撫筠替鍾京阮卸下發飾,見她回到院裏便心事重重,心下詫異,看了看撫芸,見撫芸對自己搖搖頭便不再多嘴,鍾京阮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漸漸出了神,她在想自己兄長剛剛的那番話是不是意有所指。
為何對謝嶸欺負了自己閉口不言?可是明明有人看見謝嶸在欺負兄長,還有想到自己的婚事,鍾京阮越發煩躁,她現在很討厭宋澄了,為什麽要這麽早成親呢?想到成親二字,鍾京阮不禁臉發燙,嘟了嘟嘴,她才不想這麽早就離開父親母親,都怪宋澄,一時間少女情態盡顯無疑。撫筠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笑了笑,果然還是孩子。
待梳洗完畢後,已經是戌時三刻,此時正值夏季,屋外蟬鳴不斷,因著屋內放著冰塊,教人涼爽不已,鍾京阮尚未覺得困倦,淡淡出聲道:“將我前幾日看的遊記拿來罷。”
撫芸應了一聲,轉身便去尋了,撫筠將燈盞放在鍾京阮一旁的桌上,退至一旁聽候差遣,撫芸很快便將書拿來,鍾京阮便拿著書,在燈火下看了起來。
已是亥時一刻,夏季雖炎熱,可一到夜晚,氣便漸漸轉涼,到了夜深時,更是教人有了幾分涼意,此時鍾京阮隻著薄薄的中衣,撫筠有些擔憂道:“姑娘可要歇著了?”
鍾京阮正看得起興,聽她詢問,便笑著道:“且不,我再看一會兒。”撫筠見她這樣,連忙去一旁的木施上取來一件衣袍替鍾京阮披上:“姑娘可得仔細身子,莫要貪了涼。”
不還好,這一,鍾京阮真是感覺到了幾分涼意,伸手拉了拉衣袍,朝撫筠笑笑:“我省得。”又過了三刻鍾,此時已經是亥時四刻,馬上就是子時了,撫筠見少女仍然興致勃勃的翻看遊記,不由得擔心道:“姑娘,馬上子時了。”
鍾京阮經她這般,才驚覺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便將看到的那頁折了個褶子,合上書,遞給了撫芸,撫筠伺候鍾京阮脫下衣袍,少女這才感覺有幾分困意,往床邊走去。
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一夜無夢。
翌日,鍾京阮正在用膳,有丫鬟來撫芸旁邊,在她耳旁了幾句,便立在一旁,撫芸掀開簾子,走到鍾京阮身旁,溫聲稟道:“姑娘,三姑娘來了。”
鍾京阮心下疑惑,自上次丞相府丟了臉,這鍾如環回府後便閉門不出,今日出了門竟是來這個她向來不喜的六妹妹院兒中,不過自己按禮數是要迎接的,可鍾京阮本就對這位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三姐姐沒有半分好感,想著那便等著罷,心裏這般想著,鍾京阮麵上不顯:“請三姐姐到偏廳稍等片刻。”
撫芸得令,應了一聲,便帶著丫鬟朝外走去。鍾如環得知鍾京阮讓她等著時,氣憤不已,便開口責問撫芸:“六妹妹好大的架子,竟讓我這個嫡姐等她。”撫芸見她如此,心裏撇撇嘴,平時裝得端莊大方,其實地下就是個市井潑婦,裝給誰看啊,表麵尊敬道:“稟三姐,我家姑娘此時正起床梳洗,暫儀態不適,稍後便來。”
鍾如環聽了她的解釋,冷哼了一聲,起身朝偏廳走去。還陰陽怪氣道:“唉,畢竟是六妹妹,我這個做姐姐的是要多加擔當。”撫芸麵帶笑,提步跟在她身後:“三姐來得確是不是時候。”
鍾如環停住腳步,麵色難看的看著撫芸,這是沒有顧及鍾京阮,擾了她?見撫芸仍是一臉微笑,鍾如環跺了下腳,出聲開口道:“既是我擾了六妹妹,那擇日再來看望六妹妹罷。”
氣衝衝的朝外走去,還故意撞了一下撫芸的肩膀,沒料到撫芸站得穩穩地,自己卻是被撞得退了好幾步,肩膀還隱隱作痛,鍾如環見撫芸還是一臉微笑,氣得牙疼,揚手做打人狀,見撫芸還是眼也不眨的笑著,鍾如環氣笑了:“好,好,好得很,果然六妹妹院兒裏的人都這般有風骨,我今日真真的漲了見識了,這樣一比,我院裏的都不知道是些什麽混賬東西!”
見撫芸還是一聲不吭,鍾如環甩袖便走了,走到院門的時候,冷不丁傳出撫芸的聲音:“三姐好走。”鍾如環一個踉蹌,好在有一旁的丫鬟扶著,甩開丫鬟的手,使勁挺直了背走出去,模樣卻是十分滑稽,看得撫芸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叉腰看著院門口,撫芸有些不屑的撇撇嘴,在這府中,這三姐是最討人厭的,平時做足了大姐的範兒,時不時給這位姐擺擺譜,給那位姐擺個臉色,真真是討厭極了,在外還裝作一副端莊大方的姐模樣,平日裏最愛模仿自家姐的穿衣打扮,明明一點也不好看,卻跟一隻花孔雀,見人便有意無意顯擺。
撫芸走到門口,對一旁看門的丫鬟婆子仔細吩咐:“若是看到有人朝院兒裏來了,記得及時稟報,莫要等到人都走到門口了才發現。”丫鬟婆子連忙點頭,撫芸才滿意的回屋。
屋裏,鍾京阮正在桌旁鋪展宣紙,見撫芸回來了,開口道:“撫芸你且來替我研磨。”撫芸笑嘻嘻道:“姑娘今日是要作畫還是練字?”
擼起袖子,拿著墨條開始仔細磨墨,鍾京阮也笑著道:“許久沒有練字了,今日閑暇,練練手。”撫芸眨眨眼,有些疑惑,故意道:“姑娘你是不是將三姐給忘了?”
鍾京阮瞥了她一眼:“還用我?你定是將三姐姐打發或是氣走了。”撫芸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三姐可真是惹人厭。”撫筠瞪了她一眼:“你話可得仔細想想,心隔牆有耳。”
撫芸無所謂的聳聳肩:“這是咱們的院子,能被誰聽到若真是被人聽見了又能如何。”
鍾京阮提筆蘸蘸墨,見顏色尚宜,施施然落下一字,滿意的點點頭,淺笑道:“是啊,又能如何呢。”轉頭看向窗外。
入眼是一方水池,池裏種著荷花,此時花開正盛,在炎熱的夏季教人心曠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