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奸邪佞惘,魑魅魍魎
丐幫諸人俱是驚奇不已,那大理段氏聞名江湖,聚賢莊於武林中也是小有名氣。
全冠清卻是一驚,他精於算計,工於心計,深知若得這兩方支持,自己將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邊段譽和遊坦之站出來給大家見禮,然後被喬峰拉著介紹丐幫的各位長老,一直到將幾位長老的功績全都說了一邊,始見傳功長老、執法長老,大仁、大勇、大禮、大信各舵的舵主,率同大批幫眾,一時齊到。各人都有無數言語要說,但在幫主跟前,誰也不敢任意開口。
那邊喬峰見人已到齊說道:“大家都坐下,我有話說。”
眾人齊聲應道:“是!”有的向東,有的向西,各按職分輩份,或前或後,或左或右的地坐好。在段譽瞧來,群丐似乎亂七八糟地四散而坐,其實何人在前,何人在後,各有序別。
喬峰見眾人都守規矩,心下先自寬了三分,微微一笑,說道:“咱們丐幫多承江湖上朋友瞧得起,百餘年來號稱為武林中第一大幫。既然人多勢眾,大夥兒想法不能齊一,那也難免。隻須分說明白,好好商量,大夥兒仍是相親相愛的好兄弟,大家也不必將一時的意氣紛爭,瞧得太過重了。”他說這幾句話時神色極為慈和。他心中早已細加盤算,決意寧靜處事,要將一場大禍消弭於無形,說什麽也不能引起丐幫兄弟的自相殘殺。
眾人聽他這麽說,原來劍撥弩張之勢果然稍見鬆馳。
喬峰又說:“因著慕容公子有殺害馬二哥嫌疑一事,我調查了周圍的幾個碼頭,都可以證明當日慕容家有船隊出海。更有數名夥計和掌櫃看見了慕容公子隨船而去,且這是十來年的老習慣,慕容公子每年都要至少出海一次。這樣一來,馬二哥之事便不可能是慕容公子所為,當是有人在背地裏挑動。這幾位和我這兩位結拜兄弟與慕容公子有些關聯,所以才來旁聽,希望還慕容公子一個公道。”
全冠清無法動作,卻心中冷笑:你還為他人洗脫冤屈?卻不知這一切都是奔著你來的。
諸位丐幫兄弟倒是紛紛點頭,均道:“如此馬二哥確不可能是慕容公子所害。”
到此,事態本以控製,隻需將全冠清處理好,丐幫便無動亂之憂。隻是這時,坐在喬峰右首一個臉容瘦削的中年乞丐站起身來,說道:“請問奚宋陳吳四位長老,你們命人將我們關在太湖中的小船之上,那是什麽意思?”這人是丐幫中的執法長老,名叫白世鏡,向來鐵麵無私,幫中大小人等,縱然並不違犯幫規刑條,見到他也懼怕三分。
吳明小聲謂之眾人:“這人,不是故意拖延,心懷鬼胎,就是不通世故,心無溝壑。”
果然,在這位白長老的逼問下,事態再一次擴大。
時間在扯皮與反扯皮中流逝,除了徹底摘除了慕容複殺人的嫌疑,事情向著表功大會發展。直到兩陣馬蹄聲傳來。
北方馬蹄來得甚快,片刻之間,那乘馬已奔到了林外,一人縱馬入林,翻身下鞍。那人寬袍大袖,衣飾甚是華麗,他極迅速地除去外衣,露出裏麵鶉衣百結的丐幫裝束。丐幫中人乘馬馳驟,極易引人注目,官府中人往往更會查問幹涉,但傳報緊急訊息之人必須乘馬,是以急足信使便裝成富商大賈的模樣,但裏麵仍穿破爛衣裳,不敢忘本。
那信使掏出密信,卻一時喘氣不過,連同騎乘的馬匹一同暈了過去。
待到喬峰將要拆開這封信件時,東首那乘馬已奔入林來。馬頭剛在林中出現,馬背上的乘客已飛身而下,喝道:“喬幫主,蠟丸傳書,乃軍情大事,你不能看。”
隻見來人白須飄動,穿著一身補釘累累的鶉衣,是個年紀極高的老丐。傳功、執法兩長老一齊站起,說道:“徐長老,何事大駕光臨?”
群丐聽得徐長老到來,都聳然動容。這徐長老在丐幫中輩份極高,今年已八十七歲,前任汪幫主都尊他一聲“師叔”,丐幫之中沒一個不是他的後輩。他退隱已久,早已不問世務。喬峰和傳功、執法等長老每年循例向他請安問好,也隻隨便說說幫中家常而已。不料這時候他突然趕到,而且製止喬峰閱看西夏軍情,眾人無不驚訝。
喬峰立即左手一緊,握住紙團,躬身施禮,道:“徐長老安好!”跟著攤開手掌,將紙團送到徐長老麵前。
徐長老說道:“得罪!”從喬峰手掌中取過紙團,握入左手,隨即目光向群丐團團掃去,朗聲道:“馬大元馬兄弟的遺孀馬夫人即將到來,向諸位有所陳說,大夥兒請待她片刻如何?”
吳明看的哭笑不得,一旁的段譽也是奇怪的問:“老師,不論策問軍機還是政治博弈,總是以情報為先。既然情報已致,為何不軍情為重,而要等一婦人?難不成他們不知道軍情緊急嗎?”
他這話語未曾低聲,丐幫一眾高手自然聽到。雖有疑惑不解的,卻也有假癡不癲的,竟沒人理會。
吳明歎道:“丐幫該有此劫呀!”
徐長老老臉一紅,佯怒道:“丐幫還有要事處理,幾位朋友若是無事,便自散了吧!”
一直沒說話的秦紅棉道:“我們與那馬副幫主的遺孀,康敏,尚有事務處理,既然她就要來了,我們有怎可離去?”
這時馬蹄聲又作,兩騎馬奔向杏林而來。丐幫在此聚會,路旁固然留下了記號,附近更有人接引同道,防敵示警。
眾人隻道其中一人必是馬大元的寡妻,哪知馬上乘客卻是一個老翁、一個老嫗,男的身材矮小,而女的卻甚高大,相映成趣。
喬峰站起相迎,說道:“太行山衝霄洞譚公、譚婆賢伉儷駕到,有失遠迎,喬峰這裏謝過。”徐長老和傳功、執法等六長老一齊上前施禮。
吳明心道:“這譚公譚婆到了,其他人也是快了。”
果不其然,趙錢孫與單家父子接踵而來。
隨後就是一台小轎,轎中緩步走出一個全身縞素的少婦。那少婦低下了頭,向喬峰盈盈拜倒,說道:“未亡人馬門康氏,參見幫主。”
看著喬峰周旋在這一群人中,吳明歎道:“再是英雄好漢,也有被纏住手腳的時候。多少魑魅魍魎妖魔鬼怪,總是變人化形,惑人耳目。若要除去,反而是你的不是。所以,我不喜歡當英雄,隻要不違背本心,勇敢精進,不違背劍道本心,便是天下人誹你謗你,又能傷你分毫?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劍者孤直,義勇而行。你們要記得:本門的四問,四忌,四戒。坦之你說,段譽,你要好好記記。”
段譽忙應是,遊坦之則說:“四問,四忌,四戒。四問:問良知,問天地,問公理,問生死。四忌:忌焦躁,忌暴怒,忌狂喜,忌沉悲。四戒:戒癡望,戒狂傲,戒惰嬌,戒奉愚。”
段譽一邊聽一邊記,同時體會個中深意,不時向遊坦之請教。
一旁阿朱聽著那譚公譚婆和趙錢孫吵架吵的好玩,不禁和眾女討論起來,最後還模仿起來。
這一來,卻是惱了那譚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