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立威
“豎子,爾敢!”
事情突然的變故是第八營所有的人都沒料到的,其實包括申黎庶從衙門帶來的這些弓手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發變故。
但卓子明和關傅雲早已有所準備。
聽到“斬立決”三顆字,關傅雲便已經瞬間肘擊了江武的腦袋,接著小腿伸出一絆,江武剛剛叫喊完一聲,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倒在了地上,眼睛一閉一睜,映入江武眼中的已經是卓子明的明晃晃的刀片,刀刃離他的咽喉不足一寸。
所有人都愣了,等明白過來,衙門的弓手們就已經抽刀護在了將台周圍,幾個人圍住了章攸,章攸打著擺子,聲音發顫,眨巴著疑惑小眼睛:
“營將,這,這是何故?”
來第八營之前,申黎庶就已經想好,要營造一支能打的贏禁軍,甚至未來能打的贏韃子的部隊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邊關的軍隊都是那個德行,更別說身處江南的軍隊了。
宣和四年都要過了,留給申黎庶的時間越來越短,他不光要在這短短的幾年內白手起家做到錢財無憂,還得練就一支鐵打的強軍。
從衙門小吏混成手分,靈魂用了幾年時間;從處處被打壓到衙門隻手遮天,他隻用了幾個月。眼下還要順著僅有的關係,建設覆蓋整個越州的關係網,接著才能買賣私鹽,達到支撐軍費支出的預期目的。
另外還得滅了鑒湖倉的盜寇,贏得威望,偷梁換柱運走所有鑒湖倉的錢財糧草,以解燃眉之急。
“老子時間又不多,哪來那麽多功夫跟你們叭叭賴賴耍花招?”
申黎庶嘿嘿一笑,心裏念叨著:“軍隊嘛,就得絕對服從長官的命令!”
將台下的江武倒還是個硬骨頭,即便是被刀刃威脅著,仍然破口大罵申黎庶:
“狗日的申黎庶,老子看你是朝廷的八品武職,這才恭恭敬敬大門口接你,你狗日的不識好歹,反倒來給老子下馬威了!來人呐,給老子把申黎庶剁了!”
其他兵這才反應過來,但一麵是營將,一麵是都頭,用腳指頭想,也是營將官大。雖說營將一年一調,但好歹也是朝廷的人,若是真剁了營將,他們也沒多少活路,眼下這局麵,還是聽營將的令,聽官大的準犯不了錯。
但江武畢竟在營裏蹲了多少年了,手下也有忠心耿耿的一些嫡係,他們此時也都抽出了刀,得到命令後就張牙咧嘴朝著將台撲來。
“兵符在此!”申黎庶從懷中掏出兵符,右臂高舉,大喊道:“爾等是不想活命了?誰敢殺大宋的營將?誰敢造大宋的反?”
兵符在上,現場衝向將台的所有人都遲疑了。
“卓子明,為何不聽我號令?”
卓子明瞬間醒悟,一刀下去,江武脖頸處便飛濺起了一條鮮血,全噴在了卓子明的臉上。
“新官上任三把火,老子不和你們玩繞的,這就是給爾等的下馬威,營中如有不服號令者,猶如此屍!”
衙門裏麵天天玩心機,申黎庶好久沒有這麽痛快了。
所有人都為之震驚,個個站的筆直。
對付兵油子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見見血。
“章都頭,你可有意見?”
章攸擺著腦袋,就像撥浪鼓一樣,趕忙喊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打完棍棒,現在就要給他們甜棗了,要讓手下的人知道,隻要不犯事,你們還是營將的好兵。
想要抓住一個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章都頭,帶所有押正以上來衙門開會,其他部曲,各司其職,老子開完會要看到營地整整齊齊幹幹淨淨,爾等都把自己的軍容拾掇拾掇,表現好了,今晚大鍋驢肉安排!”
江武的屍體被拖走,底下的一眾小兵戰戰兢兢回了營房在各自的伍長指揮下開始整理內務,申黎庶則帶著一眾人來到未來他要辦公的地方。
大廳借鑒了縣衙門的樣子,一個高堂,兩邊兩把椅子,下邊兩旁空空蕩蕩,供人站立,牆角還立了個兵器架,高堂邊上有個甲胄架子,裏麵連張地圖都沒有,倒是座位上鋪了一層虎皮,看起來毛茸茸的,不知道坐上去舒不舒服。
“章都頭對幕府內務倒還上心,收拾的幹幹淨淨的,還是挺會做麵子的嘛。”申黎庶伸出兩根手指頭,在桌麵邊緣一掃,指頭上還幹幹淨淨的。見申黎庶已經換上了笑臉,章攸隻好硬著頭皮笑道:
“這是自然,都是屬下分內之事。”
“得了吧,把營裏當長官的都給我介紹一遍。”申黎庶穩穩當當坐在了高堂虎皮椅上麵。
“回營將的話,全營一百七十三人······不對,現在是一百七十二人,兩個都,第一都一百人,都頭是江武······”
“我知道,江武死了,你繼續說,不必拘謹。”
章攸冒著冷汗,想道:“這廝直接不按套路出牌,殺伐果斷,不是個好惹的主,我當不能隱瞞什麽,否則被查出來,就得去地獄陪江武這短命鬼了。”嘴上道:
“第一都四個押正,正副隊將四人,第二都三個押正,正副隊將兩個——營將,人都在這兒呢,容我給您挨個介紹一遍······”
“大可不必。”申黎庶抬抬手,又道:“朝廷給你們一年發的軍餉是五百人的,現在營裏有一百七十二人,多出來三百二十八人的軍餉到哪去了?被誰吃了?吃了多少?錢在何處?”
章攸這才長呼一口氣,原先還以為申黎庶是個人物呢,剛上任第一天就打問軍餉的事情,說到底還是眼饞空額的油水,要分一筆了,眼下看這個情況,申黎庶不是好惹的,定然是想拿更多的錢。前任營將拿了多少,申黎庶拿的隻會比他更多。
章攸左右打量一番,卻見申黎庶左右兩位親衛少了一個,但自己沒放在心上,轉而念叨其該如何多拿些利。
“我少說點數額不就完了?反正是黑賬,沒人敢記,查無對症,看你姓申的怎麽辦。”
章攸拱手道:“回營將的話,兵額向來是營將全營三七開,營將三份,剩下的七分都頭各占一分,其餘一半被營中其他人瓜分。”
“造賬吏呢?讓他說話。”崇節第八指揮營沒有糧草官,隻有造賬吏兼任,要想籠絡人心,糧草官是絕對要被開刀的。
“稟營將,小的在。”造賬吏得了章攸的眼神示意,道:
“是如都頭所說,營將拿三分,都頭一人一分······”
“我問一年空額一共可以吃多少,沒問你怎麽分的。”
“啊,這···”造賬吏轉頭一看,見章攸衝他點點頭,便道:
“空額一年計三千兩百二十四石,錢十萬五千。”
申黎庶來了興趣,笑道:“倉庫裏還有多少?”
正在眾人愣神間,一個腳步聲由遠而近,“砰”的一聲,原來是關傅雲單膝著地,低頭抱拳道:
“稟郎君,軍中倉庫是空的。”
“倉中是空的,想必是造賬吏做了筆假賬收了多餘的錢財,前任營將不在,這軍營就是章都頭說了算,倉子空空如也,本將查賬就得問罪於你,這種事情是大罪,章都頭怎不清楚,若是板上釘釘,都頭自然是妻兒不保,甚者株連上下三族。我看章都頭向來都是明白人,這次怎麽就犯糊塗了呢?章都頭,這是造賬小吏的借刀殺人之計啊。”
造賬吏“撲騰”一聲跪倒在地上,瞬間涕泗橫流,哭嚎道:“營將,小人斷然沒有這種想法啊,縱然給小人天大的膽子,小人也不敢獨吞這筆賬啊!”
章攸已經冷汗直冒,緊緊捏著手中的刀柄,接著一咬牙,猛然抽出長刀,一刀捅向了造賬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