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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敦武郎

  申黎庶發現,但凡能與諸葛行敏為友的,多半都是爽快人。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申黎庶就不再扭扭捏捏,歎道:“若是尋常糧倉,說拿下就拿下了,可偏偏是這鑒湖倉與湖中賊人有勾結,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殺人放貸,人家全部沾了個遍,我要是派人去強行捉拿庫子,難不準被人殺害,他們卷了錢再逃如湖中,屆時州府又能拿他們如何?”


  黃琳笑道:


  “朝中素來對鑒湖複湖與圍湖一事爭執不休,眼下雖然被官家壓著,圍湖之利巨大,頗合官家之意。官家躺在東京城享福,據說財政已經支不住艮嶽的建設了,又有消息傳來,說是太湖發現了一塊巨石,姓朱的打算親自勘察,想要把石頭運到京裏,真要如此,新的花石綱又得來一輪征收,越州一帶流民眾多,佃戶哪還有錢,唯一的辦法,就是開源節流!節流嘛,當然是除暴安良,開源嘛·······”


  申黎庶嘿嘿笑道:“就從這鑒湖裏開!”


  ————


  夜間,申黎庶與二人互道順風後搖搖擺擺往家中方向走去,夜市已經冷清了許多,但申黎庶總覺得身後有人,想來應該是錯覺,便扶著牆走到一處巷內,巷的盡頭左拐就是家門,離家隻有約莫兩百步了,申黎庶突然覺得身後有風,猛然一轉身,卻見一個黑衣人提著手刀向他飛奔而來。


  申黎庶大驚,貼著牆皮躲過了第一刀,當第一刀躲過去,自己的酒已經醒了大半,後心布滿了冷汗。


  “來者何人?”


  那人並不答話,回身又劈來一刀,申黎庶嚇得立馬趴在地上,躲過一擊的同時順勢抱住了黑衣人的小腿,將其狠命一拉,把黑衣人絆倒在地,接著便順勢壓在了黑衣人身上,一頓亂拳打在黑衣人的臉上,又想著打腦袋不如揍肚子,便將拳頭落點移到了黑衣人的肚子上,幾拳頭下去,黑衣人“哇”的一下就吐出來一堆穢物,夾雜著酒精的刺鼻味,極其惡心,嚇得申黎庶慌忙鬆開了手,順便奪走了黑衣人的手刀。


  但黑衣人不知道怎麽回事,此時卻捂著自己的脖頸不斷扭動,臉色越來越紫,最終嗝了屁,稀裏糊塗的死了。


  鬧出的動靜驚動了街坊鄰裏,時隔不久,山陰縣又發生一樁命案,不過這次,死的卻是行凶的人!

  死者是個瘦小子,暗殺申黎庶前吃酒把自己給灌醉了,最後是被自己的嘔吐物噎死的。


  “申貼司自有老天爺保佑著,命大著呢!”


  申黎庶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這場暗殺絕對是鑒湖倉的人弄的,但他沒有證據,也不敢去鑒湖倉,鑒湖倉的人也窩著不出來。


  但這次意外,卻讓百姓們對申黎庶更加敬佩,甚至有人跪在了申黎庶家門前,請求讓他跟隨申黎庶。


  “我是太平鄉的人,素來服氣貼司威名,今日辭別妻小阿娘,特來投奔貼司,還望貼司收下我!”


  申黎庶推開門,卻見一個壯漢跪在地上不斷磕頭,咚咚的磕頭聲嚇跑了棲在枝頭上的鳥兒,申黎庶趕緊將他扶了起來,道:

  “為民辦事,本來就是吏員該做的,這是天職,天下之大,壯士當該大有去處,何必委身於我門下?”


  “在下嚴開,若貼司有需要,在下隨時待在家中侯著!”嚴開極其高傲,當下覺得在百姓麵前丟了臉麵,便要起身告辭,申黎庶又笑道:

  “嚴壯士,申某秉公辦差,恕我不能為你在衙門謀一差事,不過如若你不嫌棄,我家中倒還缺少一個幕友,按月發祿,隻為我一人辦事,壯士可願留下?”


  嚴開喜出望外,又單膝跪地道:“自今日起,嚴開的命,就是郎君的!”


  八月還沒過,邊關吃了敗仗的消息方才傳到越州,消息都是六月份的了,朝中又下令準備再度北伐,秋收已經開始了,又加上太湖撈出來一塊巨石,要運往艮嶽,需要各地籌資運輸,朝廷派了轉運使來到兩浙路,要求越州往京城運糧三十萬石,黃琳的信於此時又飄在了申黎庶的桌上。


  黃琳性子直,信裏頭沒說多餘的客套話,就提及了遼軍打得童貫落花流水,種師道退守雄州,遼軍前軍壓了上來,官家下令班師,又讓王黼當了少師,七月份耶律淳死後,王黼又讓童貫、蔡攸領軍北上。簡單說明之後,又說鑒湖倉的事情他已經辦妥了,王仲嶷上書說越州去年才遭到賊亂,今年出不了三十萬石,三萬石的糧食都難供到東京,況且方臘殘餘又遁進了會稽山,朝中現在又開始爭論起鑒湖圍湖造田的事,王仲嶷已經透了消息,圍湖之事基本已成定局,申黎庶大可捐官買個爵位,從吏職變為官職。


  “何偉才,你說當大宋的將軍好,還是做大宋的士大夫好?”申黎庶捏著信的一角,將其放在燈尖上,看著火苗一點點竄上信件後,丟在了空中。


  何偉才看著信件在空中被燃燒成了灰燼,心中的激動早已經按捺不住了,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二哥居然在控製整個縣衙後還能當官!這意味著,他也能跟著一起平步青雲!

  “做官好,當然是做官好!“


  “做官有什麽好的?能吃油水的,那是科舉來的官,像我這種,還是算了吧,萬一被調在個山溝溝裏做知縣,老子不就完蛋了?”


  何偉才嘿嘿笑道:“那也得弄個文職,最起碼威風一些。”


  “文職?武職就不香了?”


  “武職哪有文職香?”何偉才嘀嘀咕咕道了一句,申黎庶哈哈大笑,罵道:


  “瞧你那榆木腦袋!武職能買個正八品的敦武郎,明價三萬錢。算個正將,領兵一營。咱城裏麵還有幾個沒係將的營?”


  何偉才想了想,道:“禁軍裏頭,熙寧年來了一支兵,雄捷係將第一指揮營五百人,駐紮在第五廂的望秦門,這都到會稽了;大觀二年也來了一支,威捷係將第二指揮營五百人,駐在第一廂的都亭橋,這裏州府近點;廂軍那邊,熙寧元年的壯城指揮營四百人,駐地是第一廂北善法寺,二年來的是崇節指揮營五百人,駐地在和第一指揮營在一起——還有崇節第八指揮營,五百人駐在第一廂前武肅廟,還有牢城寧節指揮營兩百五十人,在第一廂馬坊橋東。“


  “土軍是會稽兩個營七十五人,縣外一個營八十人,咱們山陰縣內兩個營一百人,加上衙門的弓手也算土軍編製,兩邊又多九十五人。”


  “那你算算,咱們越州駐軍有多少?”


  “額···”何偉才正要掏出手指頭加,申黎庶早已經心算出了答案:

  “禁軍兩個營一千人,廂軍四個營一千六百五十人,土軍一共四百四十五人。”


  宋代官職售價極高,萬貫起步。募兵製在徽宗朝時已經徹底爛到根子裏。各地農民起義不斷,朝廷招安募其為廂軍,國家出資供養,軍餉為曆代之最,而朝政腐敗,奢靡之風四起,軍餉下發被層層克扣,到底層士兵手裏也少的可憐,造成兵將對立。


  將腐兵爛,順風仗都打不清楚,“萬一有雞鳴犬吠之驚,則手不能安弦、目不能辨幟,求其捍禦之功,則百無一二矣”則已是邊軍常態,以致“勸沮之法壞,驕惰之風成,出戍則亡,遇敵則潰,小則荷戈攘奪以逞,大則殺掠嬰城而叛,天下可用之兵無幾矣”。


  這種軍隊,打打手拿棍棒的農民起義還行,要真是拿去打遼國金國,那就得全體完犢子,當為中國曆史上最爛的軍隊。


  “禁軍頭子當不上,老子總能當個廂軍頭子吧?這樣手裏有兵,衙門還有人,我看哪個不開眼的還敢惹老子?”


  何偉才大驚失色,道:“可是得三萬錢啊。”


  申黎庶嘿嘿笑道:“敦武郎的標價確實是個大數字,但這筆錢是必須要花的。”申黎庶心中早有自己的打算,接著道:“我賬上現在攢了兩百九十貫,但這是養兵的錢,動不得,所以這買敦武郎要花的三十貫,得從別人手中借。”


  “啊,這,這怎麽和別人借?”


  申黎庶瞪了一眼何偉才,道:“你去讓嚴開找葉平過來,葉平這小子,鬼點子多。”


  過了一會兒,葉平就從家中跑到了申黎庶這兒,笑道:

  “貼司,今晚又叫我過來,咋的了?若是有人欺負郎君,小子第一個揍他娘的!”


  申黎庶翻了個白眼,琴妹正端著茶水飄了過來,葉平一看琴妹就慫了,隻聽琴妹罵道:

  “就你事兒多愛貧嘴。”


  四人圍了一張桌,琴妹端完茶就坐在了門口,申黎庶便看向葉平,道:


  “我要捐個官,就是不知道捐武官好還是文職好。”


  “當然是捐武官,手下掌了兵,鑒湖倉的那幫雜種膽敢對我等耍那些見不得人的花招?”


  葉平第一個罵罵咧咧,嚴開看申黎庶望向了他,便炸著胡子道:

  “自然是武官好,當文官就是去嗅銅臭的,郎君當了將軍,我等就上馬殺去燕雲,揍那些狗養的契丹!”


  申黎庶哈哈大笑:

  “果然是壯士,葉平,你也學著點兒。”


  葉平嫌棄似的閃了一眼嚴開,心中頗為不服。


  “我相中了個武職,是正八品的敦武郎,明價三萬錢,我雖然有錢,但並不想自己掏錢,葉平,你可有什麽法子替我搞來捐官的錢?”


  葉平眼睛一亮,拍拍胸脯,道:


  “貼司,這點小事,就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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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有文獻研究北宋賣官的,說是正八品敦武郎賣三萬貫,我覺得不太現實,一貫按照一千文算,三萬貫就是30000000錢,就是三千萬錢一個官,有點脫離實際了,大概是作者寫錯了單位,把錢寫成了貫。


  另外越州風俗,客人拜訪後離開時,主客需要互道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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