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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嶽飛

  待到飯後,二人又坐在小院喝茶閑聊,又從天下聊到縣衙。


  “說說我走這麽多天,縣衙州府有什麽變故吧。最近一段時間,吏治似乎有所好轉,城中流民多了,但治安卻也好了許多。”


  諸葛行言哈哈大笑,道:


  “這都是山陰出了個務實的能吏!”


  接著諸葛行言又道:“縣衙原本有個手分,叫申黎庶,此人原先隻知道衙門混日子,無所事事,數月前喝酒故作傻狀,旁人都以為他瘋了,縣中諸吏更是變本加厲的欺負他,不料他卻在故意裝瘋賣傻,設了一個局——”


  “先是平反冤案四件,在縣中有了威望,一步步擠壓貼司的權利,接著那胡作非為的賊貼司想著給他使絆子,故意毒死獄中一個替子,不料卻讓申黎庶抓住把柄,一舉將案件查清,把那賊貼司抓進獄中,為民伸張,斬了那賊人狗頭,山陰自此除去一害!”


  諸葛行敏卻也笑著反問道:“後麵是不是申黎庶掌控縣衙事物了?說不定毒殺替子是他自己幹的呢?不過找個借口除去原先的貼司罷了,朝中這種手段多得是,我早已見怪不怪。不過從申黎庶的現在的為吏舉措上來看,他是想為民辦事的。”


  “那日我去夜市吃油條,就見到一夥吏員在夜市輪番演戲,我到他們的碰頭地點探到風聲,說是一人假扮為賊,故意鬼鬼祟祟,手裏拿著事先準備好的錢財,然後被其他吏員抓住,交出贓物,再讓人假裝認領失物,每演一場,百姓就紛紛叫好,誇讚著縣裏的申貼司。”


  諸葛行敏又想到當日所見那小娘子,卻不由得心中一陣慌亂,白白淨淨的臉頰抹上了一層紅暈,但還好有夜色作為掩護,自己的樣子並未被弟弟看見,停頓了一下,又道:


  “如此可見,申黎庶確實是個人才,想到的鬼點子還挺多。”


  諸葛行言接話道:“這還不算,曾怘走後,申貼司又將巡邏一差細化,白天出動三組弓手手力們編成的隊伍,十人為一巡,負責巡視街道,抓捕可疑民賊,防範火災和城中械鬥,夜間出動四組,在夜市附近巡查,同時自己出錢獎勵,激勵士氣,居然能讓這些懶漢們打起精神每日巡邏,這對山陰可謂大功一件!”


  “據說這申貼司還是個好武之人,各種兵器養養精通,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有機會,我一定要去拜訪貼司,若能與其切磋,那就更好了!”


  申黎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武功,若是曉得今日諸葛行言所言,必然能噴出一大口口水來,說不定還會大罵一聲:“哪個刁民瞎造謠的?”


  見弟弟對申黎庶藏不住的欽佩,心裏頭反而有點發酸,道:“縱然如此,那申黎庶也不過是個沒讀過書的小吏罷了,這又有什麽。”


  諸葛行言瞪大了眼睛:“此人雖未小吏,卻一定讀過書!”


  不等哥哥疑惑,諸葛行言又道:“曾怘走時,作了一首絕句,”諸葛行言直起身子,念道,“日過東鄉連山裏,人遊市井巷子中。少來不覺路途險,涉世歸京輔興隆——又作了一曲唱詞,一展胸中報複,詞曰,‘月如盤,珍饈萬千。少做風光裝歡。道旁兩側青田,老當回鄉會稽山,望安寧金燦,黎民安然。’”接著立馬彎下腰給諸葛行敏講道,

  “你猜怎麽著,申貼司趕忙叫人記下,並走前贈送了曾怘一首詞,據說是當場有感而發!”


  “哦?曾怘的詩詞並無出彩的亮點,我倒想聽聽申黎庶的了。”


  諸葛行言莊重正色,借著滿江紅的詞調,唱道: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貼司之詞,足以流傳千古!”


  ————


  申黎庶抄詞是在七月初一贈別曾怘的時候,而八月時,其詞已經由曾怘帶著傳到了東京,又傳到了相州湯陰縣永和鄉孝悌裏。


  將時間往前推上幾個時辰,正是陽光明媚的大好時候,小村莊顯得極其寧靜,而孝悌裏遠處的一片樹林中,卻忽然奔騰起一群飛鳥,接著鳥群中的一隻鳥突然悲鳴一聲,重重跌落在地上。


  “五哥的弓法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若是見了契丹,一箭下去,定然能射倒一片!”一個少年脖子上套著一把弓,左手捏著一支箭,右手提著一隻被射落氣絕的野鴿蹦蹦跳跳跑了過來,“呐,五哥,今晚又有肉吃了!”


  被喚作五哥的少年微微一笑,他穿著短跨,上身隻貼一件青色汗衫,手提長弓,背著一個箭簍,腰上別著一把短刀,身長五尺五寸,腰腹肌肉如同神工天刻般清晰可見,然而膚色卻如溫玉般白皙,如冬日新雪,長睫濃鬱,明眸清澈,一雙桃花眼中含了一灘春水,劍眉飛入兩鬢,眉宇間似有浮雲在臥,鼻若懸膽,薄唇笑著抿起,如同一帶青絲,容貌竟勝女兒之態。


  “嶽翻,射箭!”


  嶽翻倒是皮膚黝黑,他憨笑著露出一排牙齒,這牙倒白的發亮,不似其他人那般發黃。


  “五哥,得嘞!”


  小嶽翻丟下鴿子,取下套在脖子裏的弓,彎腰將剛剛捏著的箭搭在弓上,接著立馬直起身子,雙手張弓,神色如常,居然將弓拉到了半弓!


  弓弦震鳴,箭如長虹,顫著身子灌向天空,而被喚五哥的少年也迅速張弓搭箭,輕輕鬆鬆拉了個滿弓,弓弦回落,隻聽空中“啪”聲一響,一支箭在空中被射成了兩半,跌落下來。


  小嶽翻沮喪的低著頭,抱怨道:“五哥,你都不讓讓我,每次都是這樣,把箭弄折,又要使喚我去做箭。”


  “下次一定。”小嶽翻的腦袋被揉來揉去,他正要抬頭準備反咬哥哥一口,卻突然看到遠處隱隱約約有一個小女孩的身影,便驚奇大叫道:“五哥,瑤妹妹來啦!”


  “嶽飛哥哥——你阿姊喚你回家吃飯啦!”


  嶽飛聽到吃飯二字,立馬把箭簍丟給小嶽翻,小嶽翻還沒明白過來,卻見嶽飛已經背著弓扶著刀,頃刻間遁入視線之外。


  嶽家隻是尋常鄉中屋舍,並無出奇的地方。推開大門,卻聞不見飯香,隻見嶽母姚氏躺在椅子上曬著太陽,妻子劉氏正給嶽母搖著扇子,見嶽飛回來,優雅起身作禮,問候道:


  “郎君···”


  “你看,我就說嘛,還是吃飯叫他好使。”


  劉氏輕輕笑著退在一旁,嶽飛衝他點了點頭,便接過扇子,蹲在地上給嶽母搖扇:


  “媽,瑤妹騙我。”


  嶽母慈祥的笑道:“你別給我扇風了,你阿姊從城裏回來了,據說帶來了一首詞,估計頗合你意,便把你用吃飯騙了過來,她正哄著雲兒睡覺呢,去找她罷。”


  嶽飛此時雖然十九,但已經結婚生子了,雲兒便是嶽雲。


  後屋傳來抱怨的一聲:“媽,你就會慣著他!雲兒早睡下了。”來者便是嶽飛的姐姐。


  阿姊手裏提著一張寫了文字的紙,衝著嶽飛甩了兩甩:“東京城裏新流傳的詞兒,據說是越州山陰的一個人寫的,我已經學會詞調了,要不要聽聽?”


  嶽飛趕忙丟下扇子,跑到阿姊旁邊,有些著急:“聽的,聽的。”


  阿姊知道自己的弟弟不善言辭,為人憨厚,卻好讀書唱詞,吊了吊嶽飛的胃口,急的嶽飛哭笑不得,這才背手唱道: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這是滿江紅的詞牌!怎沒有下闕?姐姐快唱!”


  難得從嶽飛嘴中多蹦出了幾個字,但阿姊卻告訴嶽飛沒有下闕了。


  “即便是沒有下闕,光憑借上闕,此詞足以流傳百世了!”嶽飛趕緊將那紙拿了過來,反複打量,隻見上麵的每一顆字每一句話都撓到了嶽飛的癢癢處,嶽飛心中念了一遍又一遍,最後隻盯著一句話不放,嘴裏輕聲唱道:“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突然停了下來,轉頭問向阿姊:


  “姐姐,此詞為何人所作?”


  “據說是越州山陰的一位隱士,坊間說,叫貼司申來著,號什麽清風居士,就在會稽山裏頭藏著修行。”


  “能作此詞者,絕非隱士,而應當是胸懷大抱負者,我見此詞,如得知己!姐姐,我一定要把這詞的下闕找出來!如若真的沒有下闕,我也一定要將其填出來!”


  話畢,小嶽翻和瑤妹晃著腦袋走了進來,卻見嶽飛一臉嚴肅,收起手中的紙張就向他飛奔而來,嚇得小嶽翻哇哇大叫:


  “媽!五哥又要欺負我啦!”


  小嶽翻話還沒說完,就被嶽飛夾在手肘處,嶽母哈哈笑著問道:

  “又要練武去?待會就吃飯啦。”


  嶽飛早已經沒了人影兒,隻聽老遠處傳來一聲:

  “下次一定!”


  還有小嶽翻的痛苦哀嚎:

  “媽——你快管管五哥,他又要折磨我啦!”


  ————


  嶽翻,嶽飛之弟。


  嶽雲,嶽飛之子,生於1119年。


  劉氏,嶽飛的第一任妻子。


  阿姊,嶽飛的姐姐,名已不可考。


  《宋史·兵誌》:“真宗祥符中,重定等杖,自五尺八寸至五尺五寸為五等,諸州部送闕下,及等者隸次軍。”廣銳軍是宋軍最下等第五等,其身高標準是宋五尺五寸,今約一米七一,嶽飛投軍被編入廣銳軍中,本書采取王曾瑜先生的說法,嶽飛身高當為一米七左右。


  故宮的西南角南薰殿為清代存放曆代帝王名臣畫像之處,據其所述,嶽飛應當為書生相貌,類似現代的彭於晏。何剛德為嶽飛題詩有雲:“威名赫赫震朱仙,誰信風流少年。”


  明代郎瑛的《七修類稿》記載,嶽飛有個綽號,名為大小眼將軍,本書不采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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