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天生戲精
希妍趁做造型的時候幾遍熟讀背下了台詞。這場戲台詞不多，主要是神態和感覺。改了之後的劇本裏，樂聆對楓藍一見傾心，所以很主動的纏上去想要和楓藍進行魚水之歡。
可是希妍感覺不對。青樓花魁見多識廣，形形色色的恩客接觸多了，又能坐上花魁的位子，自然是八麵玲瓏的人物，斷不會輕易就對誰芳心暗許。想讓這個邏輯走得通，除非是早就認識，或者早就有所耳聞，對這個人本就有好感和憧憬，甚至有些女兒家的心思。
越是汙穢的地方，越難有真情。可一旦這樣三教九流的地方有了真情，那情便是炙熱的。樂聆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楓藍差地別，他們就像兩條平行線，原本不會有任何交集，卻因為楓藍的一時興起而扭曲纏繞在一起。即便如此，平行線的纏繞也不會持久，隻稍曉令揚的一個推門聲，就會將這纏綿的夢幻打破。
樂聆一直都知道夢會醒，從他踏進她房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想飛蛾撲火放肆一次，哪怕火焰的肆虐終會焚盡她自己。
愛過，夢過，離別過，往後餘生，至少都可以活在夢裏，咀嚼回憶裏那一瞬曾經交錯的命運，至死不忘。
她突然從樂聆的命運裏看到了自己。她又何嚐不是日日沉浸在夢裏不願醒來？
換好衣服，做好造型，當希妍再次亮相的時候，所有人都啞了。
她進組的這幾個月一直穿著休閑裝，要麽是套頭衛衣，要麽是運動外套，全都是清一色中性風格，從沒露過身材曲線。發型也都是草草在頭頂紮個丸子頭，要麽就一根日式筷子當發簪，簡約而隨性。
所以當她此時穿著一身玫紅色的紗織長裙，外披一件流沙薄衣，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時候，大家都沒能把眼前這個曲線畢露，風情萬種的人和平時那個親和的大師編劇聯係到一起。
宣羽極力克製著自己的表情管理，卻還是破了功。
她太美了。他一直知道她的美，可都不如這一刻的她所帶來的震撼。
她的腰圍非常細，過去纖細的腰肢令她看上去異常誘惑，顯得她的上圍和下圍都圓潤豐滿起來。
妝容也有變化，她的發髻沒有沿用方才汪雨馨的拋家髻，而是隨意挽成了朝雲近香髻，單用一個同心玉的墜子斜插在髻後。眼妝用了粉色、玫紅和桃紅三種眼影，疊加出來的層次感就好像樂聆這個角色一樣，在千百個恩客間從容流轉，好像每一個笑的都是她，又好像誰都不是她。
她在眼角畫了上揚的弧度，挑成一個媚眼中帶著些許高傲的鳳尾妝。下眼瞼暈了些桃花般的粉嫩，讓她整個人在魅惑和冷冽中透了一點不易察覺的女兒家的春情。
身後造型師叫住她，遞上她剛才想找的手鐲，白色中夾雜著些許紫色的貴妃鐲。襯托著她纖細的手腕，禁錮得剛剛好。
樂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圓形的配飾。她沒有圓滿的結局，也不配圓滿的人生，她自始至終都隻能活在滾滾紅塵之中，生活不由她，命運不由她，她拚了命捂著嘴藏起來的，不過是心底僅剩的一點真情。
如果一生都沒有自由，那麽她想，至少她可以主宰自己的心，把自己真心愛著的人，放進去，即使放進去的這個人會讓她的心支離破碎，那又怎樣。
希妍走到鏡頭前，任由張導打量她。
“這衣服發型都換樣了？”張導看向身後的造型師。
“是，都是希妍自個兒挑的。妝也是自己化的，我就做了個頭發。”造型師仿佛對這個造型非常滿意，邊還邊拿出手機拍了好幾張。
張導上下看了許久，笑容越來越大：“感覺對了感覺對了。這個造型感覺對了！你怎麽想的把自己給弄成這個畫風？”
希妍攏了攏衣服，還是不太習慣在這麽多雙眼睛前穿得這麽單薄，她看了一旁眼睛發亮的汪雨馨一眼，分析道：“樂聆這個人物我有些新的看法。本身雨馨這個造型主要突出的是樂聆的寂寞和火熱，紅與黑的搭配，在矛盾中瘋狂撕裂著自己。”
張導看向汪雨馨這身造型，點點頭：“下去。”
“但是這個角色本身到這場戲結束其實故事就完了，所以我覺得不需要那麽濃墨重彩。我想之後你們可以另外拍一場戲，讓樂聆在很久以前還沒入青樓的某一刻，與楓藍有一麵之緣，甚至是一個對楓藍來舉手之勞，卻對樂聆來意義非凡的恩惠。這樣有個因緣際會，樂聆的情有獨鍾也比較符合邏輯。”
人物被她這麽一塑造便顯得深刻了許多，也可以給汪雨馨多一點戲份。汪雨馨看著她目露感激。
張導讚同，希妍於是接著道：
“我覺得樂聆這個人物，塑造成一個在歡場中被命運捉弄，想方設法生存下來的人更貼近實際。老練的歡場高手，周旋在男人之間，但是在麵對愛情的時候卻近君情怯，心裏有情，但是閱曆和經驗告訴她，她得忍。她不配。”
人靠衣裝，希妍換了這個造型之後，話的語氣也變了，聲音變得有點低沉，有點嫵媚，就像一個閱曆豐富的女人，曾被流水般逢場作戲的男人傷的血淋淋，卻又無動於衷。
張導慧眼如炬，振臂一呼：“拍！馬上拍！”
希妍有點緊張，她要求一分鍾時間讓她調整。
張導允了。
她走戲其實一遍就定了，隻是她還在來來回回的走，一遍一遍摸著房間裏的道具。
張導看著她微微皺眉。
不是她做的不對，而是她的狀態太對了。
這些他每一次要求，希妍都能給他驚喜。不論是從監視器後看回放指出哪一幕的不足和優勢，還是讓她給演員搭戲講戲，她總能找到核心。
她在演戲這方麵有著生的敏銳和直覺，就算沒有進行過係統的培訓，她依然憑借直覺和對角色的解讀輕易激發出很多靈感，讓她在角色的拿捏和演技的品鑒上幾乎分毫不差。
張導雖然沒什麽名氣，可見識過的演員卻不少。
如果希妍真如她所完全沒有學過演戲，那她就是萬裏挑一的生的戲精，生演戲的那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