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幼稚鬼
「幼稚的是你。」他甩給我一個失落的表情,而後推門而出,生硬地結束了我們這段尷尬的談話。
我想我是錯了,我也許不應該跟他開始這個對話,或者說我不該這麼刻薄地逼他結束這個對話,也許會有緩和的餘地。
我後悔,是因為阿雀剛出門不久就出事了。
打電話給我的是阿里,她在電話里哭著跟我說阿雀被人撞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阿雀剛剛還在和我聊天說話,我們還差一點就要吵起來了,怎麼會這麼突然就。。。
「阿里,你現在在哪裡?叫救護車了么-——身邊都有誰。」我深吸了一口氣,把所有亂七八糟的情緒全部按了下去。
接著電話里傳來芭芭拉夫人的聲音--她冷靜地告訴我,阿雀流了很多血,現在昏迷中,他們正在救護車上,正往我這邊的醫院趕過來。
我聽完只感到眼前一黑,掙扎著要從床上起來,腳剛一沾地才發現兩股戰戰,腿軟得站都站不穩了。
我在心裡默默祈禱——阿雀,你千萬不能有事,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我們還有架沒吵完呢。
我趕到一樓急診部的時候,阿雀剛好被人推著進來,芭芭拉夫人,阿里和小金緊隨其後,我甚至都來不及清楚地看他一眼,幾個醫生護士便涌了上去,隨後阿雀便被直接推入了手術室——由於傷勢嚴重。
芭芭拉夫人輕輕撫著我的肩膀,阿里用他的小手緊緊地扣著我的食指,憂心忡忡地在我旁邊坐著。
小金去靠在牆上抽煙,一言不發。
芭芭拉夫人絮絮叨叨地詛咒那個肇事司機,一邊邏輯不清地講述阿雀剛才遭遇的事情。
我焦急心迫,根本什麼話都聽不進去,心裡只想阿雀能夠平安無事。
護士進了又出來,接著又是好幾個鐘頭的等待,我心裡一開始懷著的希望漸漸被瓦解,我快撐不住的時候,是芭芭拉夫人和阿里陪著我度過了。
到了晚上十點,阿雀總算被從手術室里推出來了,醫生說腦部傷勢嚴重,但現在手術很成功,已經保住了生命。
幾乎是在醫生剛剛說完話的瞬間,我,芭芭拉夫人,阿里和小金幾乎同時都鬆了一口氣,我只感到腿軟,一下便不受控制地跪倒了地上,阿里在旁邊吃力地扶我起來。
「阿里,不用扶我,我先坐一下,腿軟了。」我一開口說話,才發現自己的嗓子乾渴異常,我已經連續六個小時沒有喝水吃藥了,肚子上的傷口在隱隱作痛。
「你的臉色很難看,我先扶你回病房休息。」小金上前說道,我點點頭,用盡全身的力氣從地上站起來,芭芭拉夫人留下來和醫生交流接下來的治療方案。
「小禮,水給你,這是葯。」阿里紅著眼睛給我倒水遞葯,我捏了捏她的臉頰,安慰她說沒事沒事別哭。
堅強一點,我也不許哭。
其實我難受的要死,我特別想要穿越回到幾個小時前,警告那個時候的自己——不要去傷害阿雀,不要去傷害阿雀。
我會後悔的。
我真的後悔了。
阿雀要是無法從這場事故中恢復正常,我會難受到死掉的。
我哽咽著把葯吞下去,因為實在太累了,我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時間多少,只知道周圍都很安靜,阿里在一旁興奮地又蹦又跳地告訴我,阿雀醒過來了,能說話了。
我揉著惺忪的眼睛,從散發著濃重消毒水味道的床上坐起來,阿里便拉著我叫著要我去看阿雀。
我穿上鞋便跟她跑來了二樓,阿雀臉上的氧氣罩已經摘掉了,我們到的時候,他正在跟芭芭拉夫人說話,不知道說些什麼。
一看到我,阿雀便熱淚盈眶,而後抿了抿嘴巴,慢慢地從毫無血色的嘴裡吐出兩個字——「馮禮。」
「我記起來了,你是馮禮,我的夫人。」
我只感到眼前一黑,有些站不穩。
我扶著阿雀病床的邊緣才微微站穩,我細細地端詳著他,一股奇怪的感覺涌遍了我的全身,我懷著複雜的心情回道:「方榷,你果然是方榷,對吧。」
我話音剛落,他立刻張開雙手,把我擁入懷中,我的淚水已經潤濕了他的白色枕頭——上面也是難聞的消毒水的味道。
我只顧著哭了,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
方榷就是阿雀,阿雀就是方榷。
是吧,我的感覺不會錯。
原來他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可是——他怎麼會來到這裡,而且完全變了一個人,並且還改了名字呢。
方榷說:「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么。」
他以前總愛說這種話,我每次都是一笑而過,然後開玩笑地吐槽他幼稚,只有小孩才會要他最愛的玩伴去許諾這種幼稚的事情。
但這次,我認真地,不帶一絲調侃地,回答他好。--如果能這樣就好了。
現實是,我已經和他離婚了,離婚不是兒戲,離婚意味著我們已經沒有任何任何關係了,無論是從情感上,還是從法律上,我們都是形同陌路的人才對。
我們已經一刀兩斷了,才對。
我就是會想這麼多,沒辦法。我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這是從小被訓練出來的天賦。
芭芭拉夫人在旁邊拉著阿里,慈祥地對我們微笑,說:「你們慢慢聊,那我們就先出去了。」
隨後阿里便被不情不願地拉了出去,出去之前我還聽到阿里一直問芭芭拉夫人-——芭芭拉夫人,我們幹嘛要出去啊,我想和阿雀,小禮一起說話。
隨後我身後的門被乾脆利落地關上,阿里的聲音消失在門外。
我掙脫開方榷的懷抱,從病床邊站起來,看向窗外的藍色大海,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發現我做不到。
我根本冷靜不下來啊,他媽的。
「阿禮,我沒有和別人結婚,和你離婚也不是我想要的結果。」他半躺著對我說,我努力讓自己忽視他語氣里的懇求和明顯的乞求。
我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因為如果他再說下去,我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動搖自己的決心。
「公司怎麼辦?——」我的語氣近乎刻薄,我對自己的惡毒感到害怕和震驚。
他在跟我聊私人情感,我只關心他 的公司到底融資成沒成功,我什麼態度,方榷應該很清楚了吧。
我自認為我這樣故作的冷冰冰的態度可以避免很多可能會傷害到他的話。
我錯了,徹徹底底地錯了呢。
「我在聊我們之間的事情,你提公司?」他的聲音在顫抖,我不敢轉過去看他的臉。
我怕我會哭,我也怕我的眼淚會被他看到。
這樣——總是不太好。
窗外的海景真美啊,放眼望去是好大的一片海,因為是旅遊淡季, 海灘上基本上沒什麼人,以前和小金,阿雀去那裡玩的時候,他們還調侃那是只屬於我們的一片海灘。
我眺望著遼闊的大海,吹著帶著鹹味的海風,緩和掉了不少焦慮。
但我還是沒有勇氣轉過身去看方榷。
「嗯,公司--怎麼樣了?你不和李翡翠結婚的話,公司運轉很困難吧。」
我其實不信他沒有聯姻,公司是方榷十幾年的心血,他怎麼可能讓他十幾年的心血因為方父一事便付諸東流,我始終把不信。
他不抱住李翡翠這個大樹,暴風來臨時,搖搖欲墜的公司還不得被那些見風使舵的股東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