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不愛你了
「你怎麼來這裡了。」方榷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眼神里有閃爍著一絲猶疑和不安。
我沒有走過去,只是定定地站在他辦公桌的前面,刻意地不刻意地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怎麼,我不能來這裡么。」一開口就是刺,我也不想這樣,可我就是這樣了。
我總是在情緒面前昂首挺胸,回頭又臣服於它的張牙舞爪。
方榷怔怔地注視著我,嘴巴微張,嘴唇翕動,好像要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低下頭,用手指點著桌面。
我記得以前我還是方榷的秘書的時候,他一焦慮就會這樣——用食指有節奏地敲擊桌面,不過你提醒他,他根本就停不下來。
他低頭把手裡的煙掐滅扔掉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不發一語。
我的腦子裡飛速閃過他剛剛和那個陌生女人談話的畫面。
"你在生氣。"他終於桌子邊上站起來,徑直走到我面前,想把我垂在臉上的髮絲捋到耳後。
我偏過臉,躲開了他的動作,他堅持伸手碰我的臉,我躲了三次。
「我們離婚吧。」我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帶著善意的,輕鬆的,好像不屑一顧的微笑。
「你說什麼?——」
「我們離婚吧。我今天就搬出去。」我使勁地掐著自己藏在後背的手,努力不要哭出來。
「誰允許你這樣的?還有,我不許你再跟我提什麼離婚,搬走這種字眼。」他激動地說,伸手解開了西服的紐扣,帶著怒氣坐在了沙發上。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往嘴裡猛灌了幾口涼水,然後悲傷地望著我。「你為什麼突然要跟我提這個,我們不是過得好好的么。」
「我不愛你了,」我頓了頓,接著極其不自然地微笑著道:「這個理由不足以讓我提出離婚么?」
他偏過頭,不讓我看到他的臉,倔強又刻意地藏起自己的表情。
「你在騙人。」他顫抖著聲音說,同時交叉著雙手捏成拳頭抵在嘴唇上。
「隨你怎麼想。」我一旦狠下心來,我自己都害怕。
巨大的自卑感和不安讓我狠下心來。
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我劇烈又痛心地領悟到自己的沒用。
我和方榷結婚既幫不了他,也阻礙了他和另一個家產萬貫的富家小姐的聯姻。
在外人-——剛才那個凶神惡煞的女人看來,我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我簡直是臭不要臉。
在我自己看來,比這個更甚。
所以我選擇主動退出,或者說,趕緊逃走。
逃避雖可恥,但有用,於我於方榷,都算是一種好的結果。
「離婚流程走完我會立馬離開,今天就把資料都準備好吧。」
「我不要,我不想,馮禮,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方榷突然站起身來,衝到我面前,像瘋子一樣瘋狂地搖著我的肩膀。
「你放開我,我想走了。」我的聲音又沙啞起來——我感到自己彷彿一瞬間老了十歲。
"我不許你走-——除非你跟我說清楚。"他終於鬆開抓著我肩膀的手,說話的口吻冷靜了一些。
或者說語氣里多了些失望。
「你還想要我說什麼?我已經厭倦了和你在一起,我已經不喜歡和你一起生活了!求你--現在立刻放開我,好么?算我求你了。」說完這些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在顫抖。
眼眶濕了,我只好仰頭,這個動作雖然很滑稽很突然,但卻可以防止該死的眼淚在這種不該掉的時候掉下來。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他失神地重複著這些話,而後垂頭喪氣地跌坐在沙發上,喃喃自語。
我看著他這副樣子,簡直心疼得要死,但我絕對不能表現出來,一點擔心的痕迹都不可以有。
「我先走了,資料今天之內記得準備好拿給我。」冷冰冰地扔下這句話,我便拋出了辦公室。
我甚至都力氣自己走下這座大樓。
我吃力地推開安全出口,在樓梯間的白色牆壁上哭得不能自已。
回到方榷的家之後,我瘋了一樣開始打包自己的行李,一邊哭一邊收拾,剛拉上行李箱,便聽到了門鈴聲。
是一個陌生但又熟悉的面孔。
站在我眼前的是那個今天在辦公室里和方榷爭吵的女人,雖然只潦草地看過一面,但我清楚地記得她的長相。
她想我狡猾地笑笑,大紅嘴唇被擠壓變成一種奇怪滲人的形狀。
我猶豫著要不要把她請進來,她已經兀自把我撞開自己走了進來,就像進自己家一樣。
我關好門,也跟著走了進去。
她好不客套地在沙發上坐下,翹起了二郎腿,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而後甩給我一個文件,大紅嘴唇也緊接著甩出一句話:「簽名。」
我打開來一看-——是離婚協議書。
但我並沒有馬上拿起筆簽上我的名字。
「你是誰?我和方榷的離婚協議書為什麼是你拿過來?我從沒有見過你,也不認識你。」在弄清楚這個女人的身份之前,我決定不那麼快簽上自己的名字。
她冷笑了一聲,玩弄著自己塗著屎黃色甲油的手指,瞥著我道:「這些很重要麼?」
我不再說話,防備地盯著她看。
她切了一聲,一邊從包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我一邊說:「我是方榷的法務代理,也是他公司最大的股東。」
原來是這樣,那我算是明白了。
他和方榷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她恨不得我能和方榷趕快離婚,這樣獲得最大收益的人,她也在其中。
我在她面前坐下,拿起筆大略看了一下離婚協議,便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同時我在心裡嘲笑自己,也嘲笑我的前夫——他今天還要死要活地不讓我和他離婚,晚上就讓助理把協議書拿過來了。
真是好笑。
這麼想著,我居然忍不住笑出了聲,我接著仰頭開懷大笑起來,越笑越誇張,捂著肚子快要昏厥過去。
直到笑得咳嗽起來,把我對面的女人笑到得臉色蒼白,大驚失色,我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