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求婚

  「扔了?」

  「對,扔了。」

  方榷不知道又發什麼神經。

  他總是這樣陰晴不定,我治不服他。

  我不信治不服他。

  「這麼好吃,扔了可惜。」我又費力叉起一塊牛肉,送到嘴裡,借著檸檬水咽了下去。

  方榷不發一語,只是用修長的食指蘸了一點醬汁,伸到唇邊舔了舔,立刻厭煩地把自己製作的牛排推開。

  「你怕是味覺出了問題。」

  我一向以為,無論飯菜多麼難吃,都不要當著料理的人做出任何不好的點評。

  因為能吃到別人做的飯,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慶幸的事,重點在別人為自己做,而不是飯好不好吃。

  所以,我怎麼對待姑姑的,我便怎麼對待方榷。

  我從來沒對姑姑說過一句她做的飯很難吃,從來沒有。

  可方榷總是不會懂得這些。

  而與此同時他展露出來的攻擊性總是能把人的真心一下擊垮。

  「你不吃我吃。」我幾乎快氣死了。

  話剛說完,我便賭氣似的啃著那塊嚼不動的牛排,直到方榷伸手過來扣住我的手腕。

  他手掌上的溫度灼燒著我手腕錶皮下的血液,讓我整個人都燥熱起來。

  「你放開。」

  「不放。」

  「你自己不吃還不讓別人吃了?」

  「對。」

  我話剛說完他便急促地接下一句,彷彿要用言語的氣勢來制服我。

  我們之間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個世紀,兩個人就這樣用各自的憤怒對抗著,誰也不讓誰。

  誰都不想讓誰。

  過了好久,他終於開口,把沉默殺死。

  把我殺死。

  「不好吃就說不好吃,我一點不想吃;生氣就說我很生氣,不想再呆下去了,你連這些都做不到么?」

  這是迄今為止方榷對我說過最長的一句話了。

  我怔怔地望著眼前的方榷,好似在看一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

  「不好吃也要裝著好吃咽下去;生氣時只會對大家傻笑著把自己灌醉。你這樣,我很.……」他頓了一下,止住了要說的的話。

  我很什麼,他接下去要說的是什麼呢。

  方榷抄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喉結滾動,好似一塊無人問津的鑽石。

  真神奇,難得他終於理解了我一回。

  「你以為你這樣很偉大很高尚是么。」

  他說話好難聽,但又對得要死。

  無底線地遷就別人來感動自己。

  「可我就是這樣的人啊。」我笑著回答,眼淚不知什麼時候覆蓋了雙頰。

  我就是這樣噁心的人。

  「我不喜歡你這樣。」

  方榷什麼時候管這麼寬了。

  我真有點不太習慣。

  「那你去喜歡別人好了。」我不知道這個對話進行下去的意義是什麼。

  「你說什麼?」他盯著我,眼裡好似有火,手掌狠狠壓在餐墊上,指尖用力得發白,彷彿下一秒就要把整張桌子捏碎。

  「我說,」我斟酌了一下用詞,但還是以失敗告終。「你不必假裝喜歡我,我也會履行甲方的義務。」

  我自認為絕情地吐出這些話,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好大好大的悲傷沖我湧來,發誓要把我淹死。

  「原來你一直是這麼看我的?」他愣住了,眼光掃到別處,雙手從桌上鬆開,失落地垂下。

  「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的。」我好想站起來逃離現場,可根本就沒有力氣動彈。

  我錯了。

  在我看到方榷的眼淚之後,我知道自己錯了。

  是我用狹隘的質疑虐殺了他的純情。

  我太沒安全感了,別人的一點示好我從來沒辦法坦然接受,只是不斷地在內心責問自己何德何能,再反過來以同樣地方式質疑投擲在我身上的愛。

  我就是用這種辦法把身邊的人一個個趕走了。

  現在,我快把方榷趕跑了。

  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就那樣頹廢地坐著,望著我掉淚,看得我揪心地疼。

  「方榷。」我好深情地叫著。

  「我很愛你。」他是算好了時間來殺我么。

  我她媽,好像也有點愛你。

  「真的嗎。」我用陳述的語氣講出了一句疑問句。

  「真的不能再真。」他也好深情啊,真讓人動心。

  我說如果是假的你就死定了。

  他說嗯。是真的,真的愛你。

  這個男人在我面前站起來,走到我身邊半跪著,托起我的手放到他的頭上,說:「我是你的了。」

  「那我可以摸一下么,就一下。」方榷在我面前第一次變成貓咪的時候,我問過他同樣的問題。

  「很多下,都可以。」他把頭往我肚子的方向蹭了蹭,像極了一隻乖巧的貓咪。

  我用雙手托起他的兩頰,低頭看他,俯身把嘴唇貼了上去。

  「我也.……是.……很喜歡,很喜歡你。」好肉麻的話,好不自然的我。

  太熱烈的愛,我需要花好多好多時間去適應。

  吻著吻著,我感到無名指上傳來一陣冰涼,伸到眼前一看,是一個戒指。

  我愕然。

  第一反應居然是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

  方榷仰頭問我可不可以嫁給他。

  我死了。

  我對他的深情毫無抵抗力。

  無名指上的婚戒鑲嵌著閃閃發光的鑽石,我不禁想,我和方榷的未來也會這般熠熠生輝么。

  不知道,我構想不出我們的未來。我又害怕又興奮,又膽小又勇敢,想要但不敢要,奢求卻不越界。

  他現在在等待我的答案,帶著期待的眼神。

  我說好呀,當然好呀,我本來就該嫁給你。

  我本來就該嫁給你。

  這是我把冰冷的合約和熾熱的真愛開始混淆的開始,也是我踏入方榷的陷阱的開端。

  笨蛋。

  我眼淚汪汪地和他相擁,像偶然得到了一樣愛不釋手的寶物,不肯鬆手。

  方榷也很感動,不知是為自己頗為浪漫的求婚,還是為我輕易被打動的傻氣。

  「戒指,喜歡么?」他含情脈脈地問我,我再次解鎖了方榷的新表情。

  感動死了,我說喜歡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我努力表現成一個未婚妻應該有的樣子。

  他揚起嘴角,獻給我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說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他總是知道我喜歡什麼。

  我說那你呢,你喜歡什麼。

  你喜歡什麼樣的戒指。

  他說你挑的我都喜歡,我們明天一起去挑婚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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