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懸案榜首

  三人到達蘭台後，隻見銅門閉鎖，四周無人，門邊倚著一個垂著頭的耄耋老者，腰帶上拴著一串泛著油光的銅鑰匙。他們走近了，聽見老人正在輕輕地發出鼾聲，幾人麵麵相覷，隻好為難地退了下來。


  黎岸不屑地說道：“你們這的工作人員也太懈怠了吧？換成是我，早就分分鍾闖進去了。溫情，要不要我直接一腳踹進去？”


  溫情搖了搖頭，望向李長陽：“二殿下可有進入的良策妙計？”


  李長陽思索了一番，才恍然大悟地用折扇敲了敲頭頂：“在下忘了，今日恰是休沐時分，蘭台位置偏僻，少有人經過，便派了個老翁來看守，就讓在下去叫醒老翁幫我們開門吧。”


  溫情便看到這位年輕俊朗的二殿下低聲下氣和老人商談，老人被吵醒時麵帶憤怒，當聽說是李府的二殿下時，又驚恐萬分，哆哆嗦嗦地拿出鑰匙開門，請他進去。進去後，又爭搶著取出陳年的老茶和銅壺，說要給他泡茶。李長陽苦笑著連連擺手，才算把老翁給送了出去。


  這下，蘭台終於清淨了。


  溫情望著李長陽，眼裏閃過些許讚許之意，誇道：“像殿下這般對下屬亦有仁愛之心的君子，世屬罕見。”


  李長陽麵帶薄粉，趕緊躬身道：“哪裏哪裏，不過是看到這樣年紀大的老人，想起了在下的祖父。若不是有要事，在下也不願打擾老丈的好眠。一把年紀了，還不能在家頤養天年，在外操勞，真是罪過。”


  黎岸瞥了他一眼，不知為何覺得他和溫情站在一起十分礙眼，忍不住“哼”了一聲：“裝模作樣！讓老頭來看守這個地方的，不就是你們嗎？”


  溫情有些好笑地拍了拍黎岸的腦袋：“童言無忌，殿下不必當真。”


  李長陽的臉一下子變紫了，難為情地笑了笑：“黎岸少俠說的極是，我父雖然掌管了帝京城，但還沒有登基，一因大小雜事忙得焦頭爛額，有些地方便失了規矩，深究本源，確實是我家之過。”


  “令尊登基的時間定了嗎？”


  “欽天監已經算過，下個月的十五之夜是上吉之日，便選在那日登基，隻可惜小妹不在，她一向喜歡熱鬧。對了，溫姑娘，家母說你知道小妹的下落，不知能否告訴在下？”


  十五之夜……又是極夜城開放的日子。


  溫情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終於決定說出部分真相：“實不相瞞，我們今日就是來找令妹的…”


  一番解釋後，李長陽總算接受了他的妹妹如今肉身俱滅，魂魄更是分成三個部分的事。


  “難怪你們想到蘭台來！我們自從遷到帝京後，小妹幾乎日日夜夜往蘭台跑，她一向膽子大，喜歡鬼怪傳說和懸案異聞。說到這個…你們跟我來！”


  李長陽忽然想到了什麽，向屋內疾行走去，他手裏討來了老漢管的那一大串銅鑰匙，熟練地打開一扇又一扇銅花門，溫情和黎岸跟著他，眼前目不暇接，黑桐木的書架比人還要高，每一個小格子裏麵堆滿了書卷，有竹木卷軸，也有疊放整齊的一遝遝寫滿了字的絲絹布帛，越往裏麵走，四周的環境就越黑，連個窗戶也沒有，李長陽不得不拿過一盞提燈，點上火，才繼續帶著身後的兩人前行。


  溫情感慨道：“這蘭台外表看上去隻是個普通的官府大院，沒想到裏麵的路徑這麽複雜，像是迷宮一樣，根本走不完。”


  李長陽沒有回頭，他的聲音在這巨大的房子裏造成了一陣陣的共鳴聲：“外部那些都是已經結了的案件，裏麵的都是這些年來大理寺積攢的懸案，每一本看似普通的書冊背後都是成百上千條性命，越往裏麵走，存放的案件查辦難度越大，案情就越是撲朔迷離。而姹娘最近癡迷的正是最裏麵的那一個案子，也是所有懸案中的榜首——犁陽村全村被殺的案子。”


  “你對這個案子知道多少？”


  “犁陽村本是太湖邊的一個小村落，太湖魚米豐足，百姓也日落而息。一日夜裏，忽然有村民看見太湖上有奇妙幻境，時而是腳踏彩雲的美人在黃金珠寶做的屋子裏翩翩起舞，時而是月宮裏的嫦娥傾訴寂寞之苦。不少人信以為真，跳下水去，第二天成了一具具浮屍。”


  “聽起來好像隻是一樁因幻覺導致的奇聞異事，為何會是懸案的榜首？”


  李長陽搖了搖頭，雙眉微斂：“後來有村民請了五雲山層霄閣的弟子來查清真相。結果，事情還未查清楚，七八個劍客都死在了太湖，隻有一個女劍客逃了出來。還未等層霄閣有所行動，又過了幾日，整個犁陽村的村民都死了，每一具屍體臉上都掛著詭異的微笑，似乎是在極度的快樂之中去世的。沒有人見過凶手的樣子，有別的村民傳謠言道，凶手是一把劍，真是可笑，劍無主人怎麽會殺人呢？咦，前麵有人。”


  李長陽的腳步頓了頓，便往人影浮動的那處地方走去，微笑著打招呼道：“今日休沐，兄台還來辦公麽？可真是勤勉！這麽黑的地方，兄台為何不點燈？”


  那“人”的動作頓了一下，緩緩回頭看他，李長陽舉起燈籠照去，隻見這人臉色青白，眼神呆滯，嘴裏不住地嚼著什麽東西，一襲朱紅的官服濕噠噠地垂在地上，往下淌著不明顏色的液體。


  溫情扯了扯嘴角，這鬼分明在嚼自己的腳趾，此刻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去提醒李長陽，這人是鬼的真相了。


  “兄台，這可不好啊，你穿著濕衣服進來，會弄濕檔案的，不如出去換一身再進來吧？”李長陽雖然皺了皺眉頭，但仍然耐心勸阻道。


  溫情的瞳孔忽然放大了，她清晰地看見李長陽一邊說的時候，胸口處出現一個閃著紅光的大印，直直地飛到那個官府鬼的臉上，印了個模糊的圖案後，那個官府鬼竟然就乖乖地往門口處移動了。


  “原來謝守說是真的，李長陽役使鬼魂的能力就是從胸前的大印上發出來的。看來有些事確實要他幫忙才行了。但是，又該怎麽說，才不會嚇到他呢？”溫情忖度道。


  眼前忽然閃過一絲金光，溫情就如撥雲見日般恍然大悟了。


  她拍了拍李長陽的肩膀，他竟顫抖了一下，全身緊繃得像根木棒，待回頭看見是溫情才驀的放鬆了下來，笑道：“讓溫姑娘笑話了，我還以為是鬼魂出沒呢。”


  他壓低了聲線，說道：“之前就有人傳言說這裏有前朝的官員，因為破案不利被上峰處以極刑冤死，化成孤魂野鬼的事，每日還在這裏遊走呢。不過在下一直是不信這種傳聞的。”


  溫情笑了笑：“二殿下可想見到姹娘？”


  李長陽瞪大了眼眸：“姹娘不是已經變成鬼了嗎？我…我怎麽看得到她？”


  她指了指遠處書架上一個散發著淡淡金光的身影：“殿下看見了嗎？那個影子就是姹娘。”


  李長陽的燈籠“啪”地差點砸在了地上，幸好這時黎岸眼疾手快接住了它。


  “小妹…”李長陽揉了揉眼睛，忍不住舉步向前走去：“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黑暗中，少女的身影極為明晰，她的輪廓處描著一條細細的金邊，雖然看不清表情，但李長陽怎麽會認不出這就是他的小妹？

  “你總愛這樣，一邊看書，一邊忍不住咬自己的手指。那天夜裏，你究竟為何要跑出門去鬼市？你可知，你可知就因為你跑到鬼市去，爹娘有多傷心？你可知我為了找你，花了多大精力？你怎麽能這麽任性！”李長陽低頭怒視著眼前的少女，眼眶裏卻又滾下熱淚來。


  果然啊，這位二殿下還記得那晚發生的事呢。溫情歎息道。


  少女手忙腳亂地合上書卷，揚起頭似乎是在看著李長陽，疑惑地問道：“二哥，你怎麽在這裏？你也死了嗎？”


  溫情走到兩人身邊，淡淡地說道：“是啊，你這位二哥，為了找你，在極夜城死過了一次。”


  李長陽疑惑地看著溫情：“溫姑娘，你怎麽知道…？”


  黎岸插話說道：“如果不是有我們在，幫你找到地府牛頭君的精丹給你服下，你早就變成夜梟精的盤中餐了。”先前，溫情就已經告訴過他李長陽身上發生過的事情。


  李長陽臉色驚異：“我還當那是個噩夢，原來…都是真的。姹娘，你告訴我，你當日究竟為何要跑去鬼市？”


  李姹娘垂頭喪氣地舉起了手中的書冊：“就是為了它…我以為我在鬼市能找到犁陽村這個案子的真相。我在茶樓裏聽說，鬼市有人賣一麵“飛仙鏡”，能幻化出不同的仙宮景象，沒想到，鏡子還沒找到，命先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