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鐵處女和鬼新娘
夜漸漸深了,無人行走的礫石馬路上,清脆利落的馬蹄聲和車鈴聲交錯鳴響,帶來少許活潑生機。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星星也閉上了眼,夜風向鬆林呼嘯,唱著淒婉可怖的哀歌,鬼哭狼嚎一般,聽得人毛骨悚然。
一搖一晃的馬燈照在一塊腐朽了的木牌上,上麵寫著“紅莓莊園”幾個手寫字,又有人似乎懷著強烈的恨意,用紅色的油漆把字重重劃去,油漆在木牌底端滴落,夜裏一看難免以為是用鮮血塗抹上去的。木牌指著一個正在風中發出“吱呀”響聲的生鏽鐵門,不仔細看難以發現。
“紅莓莊園!到了!請給五枚金幣!”馬車夫跳下馬車,敲了敲車廂的門。
眾人似乎才睡醒似的,對周圍陰森恐怖一點也沒察覺。一個個排隊走下來,最後一個是拄著手杖的維托爺爺,他不耐煩地扔了五個硬幣過去,頭也不回地跟著眾人進入莊園。
沒一會,紅莓莊園的門口就隻剩下了車夫和他的馬兒,那些乘客眼睜睜地消失在了黑暗中。周圍的風聲越來越大,車夫有些不安,捂緊了耳朵,對著昏暗的馬燈清點剛剛收來的車費。
“天主啊!居然隻給了我兩個金幣三個銅幣!這吝嗇鬼,早晚死在紅莓莊園裏!”車夫不敢向前追討欠他的車費,隻能氣急敗壞地賭咒發誓道,說完話,立刻駕著馬車向來時的路行駛回去。馬兒也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跑得飛快,鬆樹的影子拉扯著馬車,車夫仿佛聽見身後傳來淒厲慘叫聲,差點嚇得掉下車。總算他命大,駕著車狂奔一個小時後看見了亮如白晝的納柏提,心總算放回了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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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鐵門到莊園裏的城堡還需要走一大段路,維托走在最前麵,遊鱗和尤金跟在他身邊。穿越的四個人加上春和,卻和這幾個人拉開了一點距離,互相打趣開玩笑。
夏甜拉著顧深的衣襟,笑嘻嘻地拿出強光手電筒幫眾人打光源照明:“剛剛那個車夫還好吧?我好像聽見他的尖叫聲了,這裏不會真的有鬼吧,人家有點怕怕噢,顧深深,你怕鬼嗎?”
被黎川無奈地拖著手的溫情忍著笑說道:“你就別搞怪顧深了,人家都捉過鬼做實驗,你忘啦?”
“也對哦,哈哈哈!”
當事人顧深卻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古堡蹙著眉頭:“總覺得剛剛摸鐵門的時候,玄視好像讓我看到了一些東西。”
夏甜抖了個激靈,向顧深求證:“不會吧,你說我們都穿越過有鬼的靈異世界了,能看見鬼的能力還在嗎?”
黎川忽的抬起慘白的臉,白眼詭異地向上翻起,發出一片死氣沉沉的青光:“夏甜…我死的好慘啊…”
“鬼啊!!”
夏甜差點扔了手電筒,第一時間抱緊了顧深,嚇得心肝膽顫。直到溫情暴打了一頓黎川的狗頭,沒收了他的手電筒,原來剛剛是黎川的惡作劇。
顧深轉過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夏甜,夏甜趕緊紅著臉鬆開他的腰。為了避免尷尬,她跑到了溫情和春和身邊呆著。一邊跟著眾人走,一邊心裏回味道:平時看不出來,原來顧深的腰還挺細的,剛剛摸了一把,挺硬的,不知道是不是摸到腹肌了?
眾人走上大理石的樓梯,在兩扇大門前停下。
維托爺爺打開從不離身的手杖的頂端縫隙,裏麵躺著一把烏黑精美的鑰匙,在手電筒的照射下閃閃發光,他拿起鑰匙,眯著眼睛找鑰匙孔,四五分鍾過去了,在夏甜的白眼中,鑰匙終於對準鑰匙孔直接插入,“哢噠”一聲,門打開了,一股潮濕的黴味混著樟腦發酵的難聞味道鑽入所有人的鼻孔,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維托收好鑰匙,探了探腦袋往裏一看,古堡裏麵黑得像個陰森恐怖的妖怪洞穴。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敢走進去,吩咐邊上的遊鱗:“善良的小姐,幫我看看牆上有沒有插燭台的地方。”
尤金站在門邊,抬手說道:“不用。”
他的手上驀然飛起四五個拇指大的燃燒著火焰的紅色光球,光球向古堡裏麵飛去,自動地尋找有燈油和燭台的地方,點亮燈火後才離開去尋找下一個燭台。等這些火球飛完一圈後,古堡裏麵已經燈火通明了。
維托樂嗬嗬地拍著尤金的肩:“真是個棒小夥,向天主讚美你的魔法。”
“不必。”尤金冷冷地閃開了。
“哇哦,我還是第一次見中世紀的古堡誒,好像王子和公主住的地方哦。”
夏甜興奮地走進古堡的大廳,轉了一周。
確實,有了柔和的燈火照耀,整個古堡一下子就變得高貴優雅了起來,像是拂去了灰塵的灰姑娘,搖身一變成了美麗的公主。
高聳的天花板垂下燃著上百支蠟燭的水晶吊燈,吊燈上的每一支燭台都雕成精致的百合花的形狀。象牙白色的牆壁上還泛著溫柔的光澤,掛著幾幅黃銅畫框裝飾的風景畫。正對大門的是黑色胡桃木打製的旋轉樓梯,樓梯前鋪了一張巨大的山羊皮地毯,一整套銀質的雕花花瓶、燭台和匣子就放在樓梯邊上的櫸木邊櫃裏。銀灰色的大理石地磚閃閃發亮,絲綢製的屏風、紅檀木的雕花扶手椅、厚重的天鵝絨窗簾…每一處擺設都是那麽精巧華麗,仿佛這屋的主人從未離開過一樣。
春和懷裏抱著的夏洛特似乎也很喜歡這裏,指著燭台說要摸那個,春和隻好抱她過去看看,趁機給她上一課,別人家的東西,她不能亂摸。夏洛特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收回了手。
遊鱗蹙眉說道:“有一些不對勁…我看到整個房子都像發了黴似的,到處都黑乎乎的。以往,我隻在亂葬崗見到過這樣的場景。”
尤金眼神一緊,他跟在遊鱗身邊,寶劍抽出了半截,向其他人說道:“各位,遊鱗說這裏不對,你們謹慎些。”
顧深碰了碰樓梯上的扶手,麵無表情的臉上忽然呆滯了一下,立刻又恢複了。
他在星聊群中說道:【這個地方可能真的有鬼。】
溫情趕緊把夏甜拉回身邊,除了維托外,眾人圍成一個圈,如臨大敵。
維托笑嗬嗬地揮了揮手:“行啦,都到家了,別嚇唬我了。”
樓梯下忽然傳來門打開的聲音,六個穿著黑白女仆裝的少女捧著托盤魚貫而出,為首的是個褐色頭發的少女,她笑容甜美,像是蜜糖,對維托行禮說道:“早就聽說主人要回來了,晚餐已經為您準備好了。請隨莎莎去餐廳用餐吧。”
說完後,就有兩個女仆一左一右地攙扶著維托向餐廳走去。剩下幾個則是走到其他人身後,整齊劃一地行禮齊聲說道:“請客人隨我們前往餐廳用餐。”
黎川低聲問尤金:“我沒有感受到敵意,我們跟過去看看他們耍什麽花招怎麽樣?”
尤金將劍收回劍鞘,點頭說道:“也好。”
眾人進入餐廳,眼前一亮。
麵前是一張可容納十人同時用餐的餐桌,早已鋪好了白色的桌布,上麵放了十幾個裝滿了熱氣騰騰美食的銀盤子,每一樣都叫人胃口大開。
遊鱗見狀向眾人搖了搖頭,這食物也不對勁。
隻有維托爺爺神經粗大,眾人才剛走進餐廳,他已經戴好餐巾,在女仆莎莎的服侍下愉快用餐了。
“這塊三文魚腩烤得太妙了!皮脆肉嫩,還有這醬汁!”
“噢,牛排,怎麽能忘記我的最愛?”
“好撐,我好久沒吃得這麽滿足過了。誒,你們傻站在那兒幹什麽?再等下去,肉都涼了!”
眾人一臉黑線地看著維托對這些食物品頭論足,活像個餓了三天的乞丐。
終於等到他吃飽喝足,莎莎端上了最後的甜點,一道愛心形狀的粉色小蛋糕,笑著說道:“看著主人吃得那麽滿意,莎莎也放心了呢。接下來,莎莎也餓了呢,主人願不願意喂飽莎莎呢?”
維托有點摸不著頭腦,他幹脆指了指餐桌上還剩了一大半多的剩菜:“那你也坐下來吃吧。”
莎莎沒有坐下來,而是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輕聲說道:“那麽,莎莎就不客氣了。”
維托麵前的小蛋糕忽然裂開,從裏麵鑽出一條紅色的長舌,向維托舔去。
黎川眼疾手快,又離維托最近,一隻手就抓住他衣衫的後領,直接把瘦小的維托爺爺從餐桌前拖了出來,再慢一秒鍾,那條舌頭就舔到維托的鼻尖了。
維托也嚇了一大跳,他無助地看向莎莎,剛剛還是溫柔可愛的女仆小姐,現在已經變成一個飄在空中的人形鐵櫃子,冷冰冰的櫃門慢慢打開一角,露出半張血淋淋的臉,是莎莎的臉!
眾人手忙腳亂地往餐廳外跑,隻有顧深還有閑情觀察,百忙中說了一句:“居然是鐵處女…你們知不知道…”
“管他是什麽啊!那條舌頭已經跑過來了啊啊!就在你腳邊上舔來舔去呢!還有老鼠!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天啊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老鼠!”
夏甜拉著顧深的手,跑在眾人最後麵崩潰地叫道。
顧深總算清醒了過來,他在褲子口袋裏抽出兩條口香糖,一片遞給夏甜,一片給自己。
“提高三倍體力和反應力的口香糖,越是體力差的人越能起到效果。雖然還在試驗中,副作用未知,不過你可以吃吃看。”
夏甜顧不得顧深是不是又拿她當實驗品,怪物就在腳下,沒有比這更可怕的噩夢了!她用牙齒咬掉包裝紙,像鬆鼠一樣,兩個腮幫子一努一努的,飛快地嚼著口香糖。
她一下子覺得體內充滿了力量,還能跑得更快,就在這麽想著的時候,她的腿像飛毛腿一樣,一下子衝到了黎川身邊,他肩上背著溫情,手裏拖著維托老頭,跑得飛快。
“門鎖了。”黎川趕到古堡的門口,黑著臉說道,他試過用虎勢的力量向大門踢去,大門絲毫不動,看來在這裏拚武力是沒有勝算的行為。
溫情發號施令說道:“走吧,去二樓,二樓說不定有露台可以跳出去。”
眾人調轉方向,沒有人留意到,春和抱著夏洛特被落在了隊伍最後麵。
春和本來就比大家都矮,緊追眾人不放的紅色長舌扭了扭身子,一躍跳到了夏洛特的頭發上。
夏洛特發出了一聲疑惑的“嗯”,扯了扯頭發,舌頭掉在她的手上,她驚喜地叫了起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條舌頭落到她手裏隻會瑟瑟發抖,甚至想要逃跑。見到舌頭會動,夏洛特笑得更開心了。
她舉著舌頭向大人們獻寶,卻因為隻會說“啊”和“呀”,細小的聲音被正忙著逃亡的眾人忽視了。
她不滿地撅了噘嘴,把可愛的舌頭收在腰間百寶袋裏,靠在春和的懷裏就睡著了。
“啊啊啊啊啊!我的靈魂分身!我最珍貴的舌頭!你到底去哪了?”
沒有人看見,鐵處女的蓋子緊緊合上,在地板上流下一絲殷紅的血後,就和老鼠一起消失在了原處。
二樓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鋪著血紅的地毯,盡頭是一扇高大的拱形窗戶。眾人跑著跑著才發現地毯似乎會移動似的,他們明明跑了很久,卻還在二樓的樓梯口徘徊。不過老鼠和那個恐怖的莎莎似乎都沒追過來,大家幹脆坐在樓梯上喘口氣。
走廊的盡頭響起了熟悉的樂曲聲。
溫情耳朵敏銳,一下子就聽出了樂曲的名字:“結婚進行曲?”
夏甜忍不住開罵了:“這時候放結婚進行曲,有病啊?”
溫情趕緊比了一下手勢:“噓,還有兩個人說話的聲音…”
“…新娘,你會一直愛你的新郎嗎?終身陪伴,矢誌不渝。”
一個柔情繾綣的女聲低低地回答道:“我願意。”
“新郎,你會一直愛你的新娘嗎?生死貧窮,永遠相依。”
低沉磁性的男聲誠懇地回答道:“我願意。”
樂曲聲就在這時戛然而止,像是壞了的唱片機發出一聲尖叫,刺耳地讓所有人忍不住捂上了耳朵。
遊鱗凝神看去,不知何時,走廊盡頭的窗前側坐著一個女子,她穿著破破爛爛的白色長裙,頭上戴著發黴了的珍珠頭花,手裏握著一束幹枯的玫瑰,仰頭看著夜空出神。
月亮忽然跳出漆黑的雲層,照在她蒼白凹陷的臉頰上。美麗的藍色眼睛像是一彎月牙海,盛滿了明亮的月光,美不勝收。她忽然轉過頭來看著眾人,夏甜驚叫了起來,因為她另一隻眼眶裏什麽也沒有,僅剩一個瘮人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