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第二〇七章 口出狂言
俊美的人魚王子從碧波中高高躍起，向麵前的黑發少女行了深深一禮，用藍色的雙眼深情地看著她，吐露出天籟般的情話。
對比深情款款，溫柔如輕風的人魚王子，鬱楓染演的公主真是相形見絀，同手同腳地走路不說，表情也呆呆的，實在是看不出黑發公主高貴冷豔的氣質，像是個犯傻的村姑。
“cut！大家休息一下吧，那個，鬱楓染，給你半小時你再揣摩一下角色，半小時後，我們再拍。”在眾人的嘲笑聲中，導演無可奈何地拍了板。
“麻煩大家了。”鬱楓染低頭說著抱歉的話，她的聲音沒一會就被周圍鼎沸的人聲淹沒了——一見到拍攝中途休息，梵醒的粉絲們差點樂瘋了，她們拿著梵醒的寫真照蜂擁著擠到梵醒周圍，要求簽名拍照，鬱楓染離梵醒很近，差點被擠了出去，還好梵醒尚有紳士風度，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對她說了聲抱歉。
鬱楓染搖搖頭，擠出了人群。
李燕椿已經在休息室門口等著她了，她擠眉弄眼神神秘秘地說道：“他來了哦！”
誰啊？鬱楓染有些莫名其妙，她剛剛好幾條片段ng，心情煩悶，隨便敷衍了幾句，就進了休息室。
原來是他。她鼻子酸酸的，仿佛內心受了什麽委屈，忽然想放聲大哭。
臨近午飯時分，高高瘦瘦的男人鼻梁上架著銀絲邊眼鏡，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挽著袖子把親手做的便當一樣樣地擺出來，一見到她咬著嘴唇想說話又不說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板起臉孔說道：“聽說你這幾天又忙著拍戲，不好好吃飯，還在那站著幹嘛，快點走過來吃飯啊。先聲明，不好吃也得吃完，不許抱怨。”
鬱楓染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又怕弄髒妝容和衣服，辛苦地含在眼眶裏，兩隻眼睛像腫了兩個晶瑩的大水泡，她明明穿著公主的華貴禮服，現在看起來灰頭土臉地像個灰姑娘，可憐極了。
門外的李燕椿眼疾手快地關上了門，隻要有舒醫生在，鬱楓染一定能迅速地恢複成平時的樣子。她靠在門上，踮了一隻腳，看著不遠處梵醒忙著簽名的模樣，心裏歎了口氣，她從沒有看過如此失態的鬱姐，頻頻ng的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他們拍戲到後半段之前一直都很順利，每一條幾乎都是一次過，就在眾人以為今天要提前收工的時候，拍攝現場忽然擠進來幾百個粉絲，全叫著梵醒的名字，如果不是有保安攔著，被梵醒抱著的鬱楓染早就被這群粉絲撕成碎片了。
隻要梵醒“深情地”看著鬱楓染，那群粉絲就開始竊竊私語。隻要梵醒照著劇本對她含蓄地吐露情話，就會有人突然開始尖叫。如果每個人眼神是把飛刀的話，鬱楓染已經被戳成千瘡百孔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鬱楓染的手腳逐漸變得僵硬，隻是走到窗邊這小小一段路，她ng了五六次，每次導演喊cut，眾粉絲都會發出噓聲，弄得她都不知道該怎麽擺自己的手腳了。
相反，梵醒似乎早已經習慣了，看到粉絲們，他嘴角抽動了兩下，還能繼續扮演下去。
這也是為什麽明明是鬱楓染ng，耽誤工作，導演和攝像們沒有怪她，反而安排她去休息的原因。
“所以，就因為那麽多人看著你，你演不出來？”
休息室裏，舒希聲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玉米排骨湯塞在鬱楓染手裏示意她喝下，淡淡地問道。
鬱楓染小口小口地喝著鮮美無比的熱湯，眼珠遊移，直到舒希聲好整以暇地看了她好一會，她才吞吐地說道：“也…不都是這個原因吧。”
她放下碗，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絞著手指說道：“是我演戲的功力還不夠深厚。梵醒前輩氣場太強了，他一開始演戲，就立刻變成了另一個人，就是他演的角色人魚王子，看著他，我不知怎麽的，就有些心神恍惚，得拚命提醒自己等會要念的台詞才不會出錯。我…我看見他才知道，我根本就不會演戲。”
她的狀態確實有些不對勁，舒希聲皺眉說道：“把手給我。”
鬱楓染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走不出來，舒希聲直接捉住她絞著的兩隻手，攤開來一看，右手的手心裏密密麻麻地都是指甲劃出來的血痕，斑斑駁駁的仿佛一道道紅線刻在雪白色的手掌上，有些觸目驚心。那是她演戲時，過於緊張，情不自禁做的小動作，自以為沒有人發現。
舒希聲翻出自己隨身帶的皮包，裏麵常備著藥品，七七八八的都有，他拿出酒精棉片給她消毒，最後在鬱楓染的手心裏小心地貼上了一小塊輕薄的醫用傷口貼。隻要她演戲時動作小心些，就不會被穿幫。
鬱楓染默默地看著他做這些事，男人的手貼在她的掌心處有些涼，畢竟是外科醫生的手，做慣了處理傷口的事，沒一會功夫，傷口就被處理好了。
“你不是最年輕的金影獎影後嗎？看見稍微比你厲害一點的演員就不會演戲了？這樣的你，太給我丟臉了吧？我看，你還是別演戲了，回醫院給我乖乖地當個小護士好了。演戲這種事，對你來說太強人所難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一如既往愛挖苦人的毒舌口吻，那雙狹長銳利的眼睛裏卻含著不易被人察覺的淡淡溫柔。
本來看見他親手為自己包紮，鬱楓染的心裏還暖暖的，被他這麽一激，氣得半死，臉上浮起兩團紅暈，柳眉倒豎：“老娘我十六歲就開始演戲了，我不會演戲？整個樺國的人都沒有比我演戲更好的人！我等會就讓你看看，什麽才叫做影後的演技，什麽梵醒啊，他幾歲開始演戲啊？算哪根蔥？”
話音未落，李燕椿歡呼雀躍地開了門叫道：“鬱姐，梵先生過來想和你聊聊~”
鬱楓染猛地一回頭，下巴差點掉下來，沒錯，在她嘴裏那個“哪根蔥”的梵醒披著一件袍子笑眯眯地看著她，還對她打了個招呼：“hello，我聞到這裏好香，想看看你在吃什麽…嗯，我二十歲開始演戲，確實比楓染你遲幾年才進演藝圈呢。”
所以她剛剛口出狂言，全都被他聽見了吧？
鬱楓染趕緊鞠躬道歉，又請他過來一起吃飯，全然沒有注意到另一個男人臉上愈來愈黑的臉色。
梵醒早在三年前就邁入了千萬富翁的財富排行榜，什麽山珍海味沒有吃過，可偏偏在這個小藝人的休息室裏吃到了平生從未嚐到過的珍饈美食。
說是珍饈，確實有些誇張了，這些小菜都是家常菜色，板栗燉雞，香菇釀肉，豆腐羹，還有那碗清淡鮮美的玉米排骨湯，梵醒吃得非常滿意。
舒希聲在一旁看著兩人吃完飯，梵醒還不肯走，磨磨蹭蹭地在休息室裏和鬱楓染談劇本，談演戲，談粉絲，兩人越聊越火熱，舒希聲竟是一句話也沒和鬱楓染說上，半小時的時間飛快地過去，門外的李燕椿敲門提醒兩位主角該去演戲了，梵醒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他得先回自己的休息室補妝，鬱楓染則要去化妝室重新整理衣服。
熱熱鬧鬧的休息室很快就空無一人，舒希聲歎了口氣，認命般地收拾起餐具，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也不知過了多久，手機的振動把他吵醒了，上麵寫著“急診，速來。”好不容易請到的珍貴假期就這麽消失了。
舒希聲拎著便當袋和皮包走出鬱楓染的休息室。
門外就是影棚，他站在那裏看了一會。
扮演國王的中年男人揮著一把寶劍向鬱楓染疾衝過來，卻被俊美的人魚王子一把推開。他胸口上插著寶劍倒在地上，痛苦難當，卻還仰著頭用溫柔至死的眼神看著那個原本隻有冰冷表情的黑發公主。
公主的表情就在發生了變化，從冷漠，憎惡，不可置信到痛苦，絕望，尤其是在人魚王子跳下水之後，鬱楓染的眼裏凝出了一顆如珠子般的眼淚，她的眼神從悲傷又重歸冷漠，同樣是冷漠的表情，所有人卻奇異般地讀懂了，這是心愛之人死去而無能為力的巨大悲傷，她的心就在那一瞬間死去了。
她明明長得那麽美，看著人魚王子落水時的泡沫，卻仿佛化成了一尊靜止的石像，光是看著她的側影，都讓人覺得心疼。
“她演的好好啊，這個演員叫什麽名字？”
一個年輕的舉著寫了“梵醒”人名牌的女生呐呐地自言自語，她沒指望得到誰的回答，卻偏偏被身邊戴著銀絲邊眼鏡的青年聽見了。
他推了推眼鏡，說道：“她叫鬱楓染，是金影獎最年輕的影後。”
說完，他就走了。
也不管身後眾人的驚呼，也不看那美麗的黑發公主循著人魚王子的蹤跡，跳下冰冷的湖水。
她不是他喜歡的鬱楓染，此時此刻，她就是愛著人魚王子的黑發公主，就算為他放棄生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