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轉折
月明星稀,鬱楓染看了一下手表,淩晨一點,白天裏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隻有幾個撒酒瘋的青年男女跌跌撞撞地奔跑著。
她嗤笑了一聲,戴上墨鏡,加快了步伐,長裙在夜風中鼓動得如同海中的深藍色漩渦,黑白高跟鞋猶如鋼琴鍵,在馬路上敲下一段整齊有力的節奏。
鬱楓染走回到停車的位置,用力地踢了一下駕駛座的車門,車窗搖下,裏麵探出一個懶洋洋的腦袋,打著哈欠抱怨道:“有沒有搞錯啊?我已經交過停車費了。”
“你清醒一點,是我。”
聽見冷如夜水的女聲,魏究這才睜開眼睛,他看了看衣著整齊,發絲不亂的鬱楓染,又瞥了一眼汽車上的時間,噴笑出來:“不會吧,邵總裁也太快了吧?”
鬱楓染拉開車門,坐到自己的專座上,又踢了踢駕駛座的椅背,魏究好脾氣地坐直身子,慢悠悠地把椅背調回去。
魏究旋開一個深夜電台,跟著哼起了歌,打著方向盤,往鬱楓染的公寓開去。
“今天有些累了吧?我幫你推掉了那些邀約,你回家好好睡一晚上,明天中午我再來接你。”他體貼地說道。
過了許久,鬱楓染才抬起頭,看著後視鏡裏的魏究的臉說道:“他沒碰我。”
“什麽??”魏究的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急忙靠邊停了車。
“我今天根本沒見到邵冬燁,隻是在酒店房間裏睡了一會。”鬱楓染托腮,看著車窗外的燈光,如象牙般優美的側臉上烙印下一圈淺淺的光暈,美得像是在黑夜中發光的蝴蝶一般,她說得不緊不慢,似乎完全不覺得“被人放了鴿子”是什麽大事一樣:“他沒有給我打電話,也沒有發來信息,大概是人家對我根本沒興趣吧。”
“他到底在想什麽啊?”一向自詡為紳士的魏究忍不住錘了方向盤一記,痛得他齜牙咧嘴,趕緊捂住拳頭。隨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麽,臉色陰晴難辨,說道:“不行,這可不行,我現在就把你送回去。”
鬱楓染驚詫地看著他用最快的速度發動引擎,往邵冠酒店開:“你這是幹什麽?”
魏究抓了抓頭發,艱難地說道:“我透了幾個口風給想要和邵冠那邊合作的影視公司,他們以為你是邵總的新好,所以想要討好我們,給了我好幾個電視劇的邀約,等你正式成了邵總的情婦後,這些資源都是你的了。這事我本來不打算告訴你的,想要等你和邵總的關係確定後再說。”
鬱楓染麵上薄怒,壓抑著怒氣說道:“你居然背著我做這種事?給我停車!”
魏究停了車,欲言又止:“楓染,我這是為了你好。等你紅了,就知道我的苦心了。你不是也想紅的嗎?”
她打開車門,走了出去,臨走前,她站在車窗外,看著因多日熬夜眼睛和他一樣布滿了血絲的魏究說道:“你說得沒錯,我很想紅,今天之前,我也想過如果我一直接不到戲,幹脆像圈內別的藝人一樣,一個個睡上去算了。隻要能演戲,我做什麽都無所謂。”
“可是今天,我去了酒店就後悔了。我十五歲出道,就找到了一生中最想做的事,我想要演戲,這個娛樂圈的紅黑是非,和我沒有關係,別人如何做,也和我沒有關係,我隻想要演戲,沒有人可以阻擋我。如果今天這個邵總裁告訴我,用錦衣玉食的生活與我交換,讓我放棄演戲,做他的情婦,你覺得我會答應嗎?”她輕笑著問道。
魏究似乎有些明白了,臉色漸漸肅穆了起來。
她微笑著說道:“我會忍不住動手,打的他滿地找牙為止。”
他的身子忽然顫了顫,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位鏡頭前柔美溫順的少女,私下裏最愛的運動就是打拳擊,不爽的時候甚至能把沙包打爆。
“魏究,你也一樣,如果你做的事,違背我的原則,我也隻能請你從我的人生中消失。”
她摘下墨鏡,挺直了脊背,眼眸亮得如同星辰:“你被炒了,回去幫我轉告煜星傳媒一句話:這麽多年來吸我的血吸夠了吧?老娘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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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躲在樹叢裏的黎川,從頭到尾看完了這一幕。
他挺佩服鬱楓染的,要知道,越小進入娛樂圈的人,越容易被娛樂圈的烏七八糟的規則洗腦。鬱楓染卻沒有,她一直堅持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也一直明白自己想要什麽。更難得的是,鬱楓染是個天生的“戲癡”,所謂的戲癡就是癡迷演戲甚至到了病態的地步,有時甚至分不清楚戲和現實的差別。但鬱楓染和一般的戲癡又有所不同,她愛演戲,也明白現實的困境,所以在水月鏡中被現實裹挾著,最後絕望地自殺。
好吧,他會幫助她不斷向上攀登,隻要她想。
他目送著鬱楓染在路邊另外找了輛的士,上了車,黎川才轉身回到酒店。
藥效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他們也該另找個地方置辦起來。
這一夜,邵冠酒店的員工仿佛做了一場夢,前一天發生了什麽事,隻能模模糊糊地記個片段,沒有人懷疑為什麽記憶忽然失靈了,就像上周某一天吃的午餐菜單一樣,記不起來也沒什麽要緊的。
鬱楓染躺在公寓的床上,安心地睡著了。
從這一夜開始,她的命運從一條方向既定的直線向另一個詭異的角度發起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