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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觸月

  朱璽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她就像往常一樣鑽研偃甲,她畢竟是天才偃甲師,再加上顧深等人的幫助,活偃一事很快有了眉目。


  黎川是四人中武力值最高的,對於打對手的哪個關節可以造成致命傷害,他如數家珍,在穿越的四人中還屬他對人體的構造最為了解。尤其是在這個時代裏,還沒有出現科學的人體解剖學,在他的幫助下,朱璽終於構思出了活偃的初步雛形——它不但是一隻手臂,還需要活動自如,它的關節要和人的關節一樣靈敏。


  朱璽拆分出了自己要做的每一個小關節的部位,可在組合時又出現了問題。印徽是需要用劍的,這隻手必須要向他原來的手一樣,自如運轉全身的玄力,可是當下,哪個修士會這樣無聊去研究人體的玄力是怎麽運轉的呢?


  還好顧深就是那個天生喜歡“無聊”的人,他發現有玄力的人是因為比別人多一雙神經脈絡,這一對神經脈絡直接連通眼睛和手臂,從眼睛的地方源源不斷地把玄力搬到身體各處。


  至於眼睛是怎麽產生玄力的,顧深現在還沒解開這個謎團。


  所以朱璽要做的是,仿造神經脈絡的形狀,製作人工神經。


  這個工程複雜浩大地超過她的想象。


  朱璽白天和黎川學習手臂的結構,夜裏和顧深探討神經學。


  在學習的壓力下,她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原先的臉還帶了些圓潤,現在身材更高挑了,如一株薺荷亭亭玉立。


  她敲了敲印徽的房門:“在嗎?我有東西要給你。”


  印徽披了件白色的深衣開了門,門外站著的少女正捧著一個盒子笑臉盈盈地看著她。


  他們很久沒見過麵了,上次見麵還是討論舞劍之事。


  “我做出來了,你試試看。”


  印徽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雖說他從不後悔那日做的事,但麵對失了一隻手的結局,他不免仍有些挫敗感,甚至想過等送完朱璽的人情就自我放逐去大荒流浪。


  朱璽把那個盒子在他的懷裏推了推,片刻後才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忘了,你一隻手如何戴的上?可否讓我幫你?”


  他笑了笑,聲音喑啞:“既如此,我們去院子裏試吧。”


  印徽向昏暗的屋內望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那把銀色寶劍仿佛受到了他的召喚,向他飛來,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像個聽話的偃甲人。


  朱璽回過頭看了一眼,誇道:“你這把劍真有意思。”


  她內心盤算著,等到印徽的手好了,她就把這把劍討了來研究研究,相信印徽一定會借給她的。


  那把劍似乎領會到了她背後的意思,瑟縮了一下,黏得印徽更近了,劍尖差點頂到印徽的腳後跟。


  印徽無奈地看了它一眼:“聽話。”


  頓了頓,他又言道:“這是我的本命劍,跟了我十多年,不能借。”


  朱璽“哦”了一聲,嘴唇不自覺嘟了起來,她內心有些不服氣,覺得印徽有些小氣,如果他向她借偃甲,她不假思索就送了。


  印徽看著眼前的少女冷漠的表情,唇角牽起了一絲笑意。朱璽對外人向來不苟言笑,冷若冰霜隻有對親近的熟人才會生出其他情緒,就像現在一樣。


  “你別多想,本命劍與我血脈相連,若是折了,我也活不成了。”


  他說起自己的死穴的態度實在是輕描淡寫,似乎篤定了她不會說出去一般。朱璽想,他什麽時候開始對自己這麽放心了。


  她忍不住回頭望去,月光灑在他白色的深衣身上,就像籠了一層溫柔的銀霧。那一雙看著她的銀睛裏,就像日極宮的靈渠之水,澄澈安靜,隻有歡喜悅然和自在。


  她做不出像他一樣的偃甲,光是那一對銀睛裏暗藏著的熾熱情感,她都無法刻畫半分。


  偃甲再怎麽逼真,都隻是死物,他是活的。


  她匆忙從他的眼神中逃離,指著院子裏的那一處冷玉桌,說道:“就這兒吧。”


  她打開了那隻盒子,裏麵是一隻白若鈞瓷的手臂,紋理細膩,骨肉均勻,觸之冰涼刺骨,在月光下泛著泠泠的青白之色,乍一看像是死人的手臂。


  “我叫它【觸月】,你瞧著怎麽樣?”朱璽壓抑不住自豪感和歡喜問道。


  印徽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仍是緩緩頷首:“尚可。”


  朱璽聽了有些失望,這好歹是自己徹夜研究出來的第一枚活偃,印徽的態度怎麽這麽冷淡。


  光是製這偃甲的材料,她都花費好多的功夫,一種一種的測試,隻有月光蓮的花瓣才能滿足她的條件。


  月光蓮並不是一種花的名字,它生於鍾乳石洞之中,是吸日月之精而長的蓮型石晶,每逢十五之夜,需要澆一次靈泉之水,洗去塵汙,不然就會整株枯萎。每一年它才長一片花瓣,每一片花瓣隻有成人的指甲蓋那麽大。月光蓮的花瓣輕而固,硬而牢,需用火玄晶升起的爐火煆燒七天才能熔化。


  想要收集齊成年男子手臂那麽多的月光蓮並非易事,她不得不求助父親,才得以從私庫中撥冗一二。


  “那我為你戴上試試。”


  朱璽捧起了觸月,看向印徽,眼裏閃過一絲羞赧:“你得把上半身衣服脫了,才能安得上去。”


  印徽聞言褪去了白色的深衣和裏衣,隻穿了一條褲子,露著臂膀看著朱璽。


  月門的劍術走輕靈路線,所以印徽的身材並不如兵士壯碩,月光下看隻感覺纖瘦有力。朱璽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他的上半身勾了去,她最近惡補了人體結構,知道這塊結實的肌肉的名字叫做肱二頭肌,小腹上那兩條深深的線條叫做人魚線…..

  隻是,這樣好看的身材,卻失了一臂,就像本是完美無缺的偃甲失去了最重要的地方。


  她強迫自己不看對方,心無旁騖地把觸月的結合處和手臂的傷口處對上,低聲地說道:“你試試把玄力輸進觸月裏。”


  印徽閉上眼,運轉玄力,隻是每到左肩處就覺得阻塞,就像左肩上的經脈被一道門重重地鎖住一樣。他嚐試不斷地用玄力突破衝撞這扇門,肌肉的疼痛讓他死死地咬緊牙關。


  不能,不能嚇到她,如果讓她知道的話,她該多傷心啊?


  饒是如此,他還是情不自禁跪在了草地上,右手捂著左肩上和觸月的連接處,不斷地打著寒顫。


  朱璽擔憂地看著他,這才發現自己什麽也做不了。疏導玄力本是極困難的事,早知他會承受這樣的劇痛,她應當叫上朱璧助他疏導。如果這期間出了什麽問題,印徽會被自己體內紊亂的玄力擊潰而亡。


  兩人的心裏都在牽掛著對方,卻偏偏誰也不肯說出來。


  直到印徽覺得自己快疼得暈過去了,他終於感受到了一點奇妙的呼應,來自他的新手臂月觸。


  “真的…動了!”


  朱璽愣愣地看著,滿臉不可置信,方才她親眼見到月觸上的食指顫抖了一下。


  緊接著,那一隻冰涼的手臂拉了一下她的衣裙,她整個人就這樣倒進了印徽的懷裏。


  這是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半冰冷,另一半是那麽炙熱。


  “這就是我第一個要做的事。”


  印徽的聲音從她的頭上響了起來,帶著淡淡的笑意:“謝謝你,你真的做出了我的手臂。”


  朱璽把臉埋在他的肩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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