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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為我舞劍

  印徽坐在木廊上,望著不遠處正忙碌不停的少女。她一邊看圖紙,一隻手插著腰,另一隻手指指點點,指揮她腳邊上的那群奇形怪狀的偃甲人偶搬運材料,鑄打熔煉礦石玄晶。


  他從小在月門長大,月門在方界極北,那裏成年天寒地凍,太陽就像被凍在天上似的,幽幽地散發寒氣。隻有不斷地揮出手中之劍,才能感受到一絲溫暖。


  此時正是日光城最炎熱的夏季,日光熾烈,她嫌熔爐太熱,幹脆把那些製偃甲的工具搬到了日下學宮的空地上,左右四處無人,也不會有人敢偷了朱璽殿下的偃術去。


  她穿著輕薄的霧藍絲織涼裙,頭上隨意挽了個丸狀的髻子,近日她都沒有戴那一支紅玉的簪子。多餘的碎發晃晃悠悠地從她的耳後冒出來,在風中一搖一擺,好不愜意。那雙纖纖素手不時握著一支細細的炭筆在紙上勾勒什麽,她說話時嘴唇翕動如啾啾小鳥,有時蹙眉沉思,恍然不覺炭筆的墨痕擦到了臉頰,弄得那張明妍小臉猶如精怪,可愛迷人得很。


  這是印徽第一次看見朱璽在製作偃甲時的模樣,和他夢境或是之前在腦海中勾勒的她不同,當她專注在偃甲上時,不再寧靜沉默,她渾身上下充滿了活力和生機,她會生氣,會笑,會煩惱抓狂,全然不是那個木頭美人的她。那雙夜睛就像盛滿了繁星的夜,閃閃發光。在他眼裏,有了熔爐煙火的陪伴,朱璽才是完整的她。


  朱璽似乎又遇見了什麽難題,蹙著眉好一會了,終於長歎一聲,扔了紙筆道:“我做不出來,我怎麽可能做得出來呢?連父親都沒有做出的【活偃】,我連玄力都沒有,想要做出這個簡直…簡直是癡人說夢。”


  所謂【活偃】正是和人體相融合的偃甲,試想,若是一人失了腿,用偃甲做一個腿安上即可像真腿一樣活動自如,該是多了不起的事。偃術之道,傳承數千年,若有上好的材料,頂級的偃術師能做出與真人無異的偃甲,可唯獨用在人身上的活偃,從古至今,沒有一個偃術師做出來過。


  她一扭頭,看見印徽正望著她。那身荷青色雲鶴紋羽織冷衣在他身上格外合適,光是看著他,就覺得燥熱的心涼爽多了,他長發披肩,眉眼含情,在開得正熾烈的深紅花海之中對她淺淺勾唇,情意似有還無,看得如雲似霧,就算是一方磐石被他瞧了,都得點化作石精隨他而去。


  一時之間,朱璽暈暈乎乎的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若他是個偃甲人該多好。


  第二個想法又冒了出來:我可以做一個像他一樣的偃甲人!

  正在朱璽發呆之際,那個好看的人說話了:“怎麽,出了什麽事?可是偃甲做得不夠順利?”


  他的聲音都那樣好聽,如靈泉水聲,聽了後就像有一塊冷玉熨帖在滾燙的胸口那般舒適。


  木廊的欄杆不高,朱璽也懶得繞道。近日,她學完了瑜伽,溫情就讓黎川教她們所謂的【女子防身術】,雖隻是動作簡單的體術,朱璽卻感覺自己越發地身輕如燕,甚至小腿上都有了結實的肌肉。


  她的性子直接爽快,索性提了裙琚,越過木廊下開的美人掌花叢,一個漂亮的翻身,就落在了印徽的身邊。


  印徽皺了皺眉頭,內心搖頭苦笑:這日門家的大小姐除了臉和夢中一樣外,不管是性子還是為人處世都與夢中全然不同,簡直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隻是,這樣的變化,他絲毫不排斥,甚至有些喜歡。


  想來,夢裏他就是這樣喜歡上熒火的,他一向喜歡那些溫暖活潑的小生命,仿佛隻要靠近它們,他的心也暖了起來。


  直到出了月光城,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厭惡那裏。他討厭寒冷的,僵硬的,死板的東西,他厭惡他的師父,師弟,他們一個個地似乎長了同樣一張臉,一張沒有表情的,僵硬的臉,就如同他夢中看到的朱璽一樣。


  現在,他終於走出來了,這裏到處有鮮花,毛茸茸的小獸在四處亂跑,太陽曬得他暖烘烘的,他生命中從沒有過這樣快樂的時光。


  當然,還有她。


  鼻尖傳來她身上的香味,不是香料的味道,而是火焰的香味,像是有羽毛輕輕搔他的鼻尖,讓他的心裏有幾分癢。


  他俯視著她,她的頭靠在欄杆上,正正地與他的目光直視,就像她躺在他的懷裏一樣。


  印徽對她伸出了手,抹去她鼻尖上的一滴晶瑩。


  朱璽輕輕地撈起他垂下的空袖子,黯然地說道:“如果,我做不出你的手,該怎麽辦?”


  印徽笑了起來,低沉的聲音在朱璽的上方響了起來:“那在下就賴在這裏不走了,做你的家丁可好?”


  朱璽咬了咬唇,眼睛亮亮地看著他:“不行,日下學宮隻收偃甲人當家丁。你是活人,不能做家丁。想要留下來,你得當主人才行。”


  印徽道:“那你願意收了在下嗎?”


  朱璽的臉紅成晚霞,嘴猶自強硬道:“我眼下正缺一個男寵,或許會考慮一下你,你先說說,你有什麽擅長之處?”


  印徽想了想:“在下擅長舞劍。”


  朱璽不解地問道:“你都沒有手了,還怎麽舞劍?”


  這話說的極殘忍,印徽想,她還真是天真爛漫,說話之間從不考慮會不會傷到那人的心,不過他不在乎這些。


  他彎下身子,附在朱璽耳邊說道:“不是這把劍,是另外一把劍。”


  朱璽呆呆地思考了半晌,這才想了明白,睜大了眼睛:“你!”


  印徽沒料到她會猛地坐起,下巴狠狠地被她的腦袋頂了一記,一時之間疼痛不能自已,隻得閉緊嘴巴,垂了眼睛,看向別處。


  “抱歉!”朱璽坐直了身體,連連道歉,甚至幹脆伸出手想幫他揉一揉下巴,隻聽得她說道:“我沒想到嘛…不過我也挺想問,你怎麽知道…你擅長…那個…舞劍啊?”


  她的聲音輕如鴻羽,嗬氣如蘭:“你可有對她人舞過劍?”


  印徽內心有個聲音自語:我都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沒舞過劍?


  但他沒有說出來,隻是一雙眼睛明亮得像是正月夜那晚的月光:“自然是沒有的,說起來,我也想問你,你是哪裏知道舞劍之事呢?”


  朱璽別開了眼睛,漫無目的瞟了起來:“小時候拿了朱璧的偃甲箱,翻開來看才知道是那樣的書…”


  印徽笑了笑,真沒想到看似古板正經的朱璧也會有這樣的一麵。


  “我一定,會幫你做出活偃的!”朱璽握緊了那隻空袖子,喃喃自語,又似是在對他發誓。


  “如果這個世界上注定有人能做出活偃,那麽,那個人一定是我。”她看著他,堅定地說道。


  片刻後,她的聲音又低了下去:“至於男寵之事麽,改日再提。”


  那花海,都不及她的雙頰,如此豔麗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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