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美人蘭草
草兒一直知道自己是個美人。不是美人，爹娘也不會把她賣進宮來，她就會像她那幾個姐妹一樣被隨隨便便用草席裹了完事。
她心中最仰慕崇拜的女子曾經為她駐足，仔細地端詳了她的臉，問了她的名字和來曆後，歎息道：“你今後一定會成為絕世美人，美人配上草兒太可惜了。不如我為你改個名字吧。”
那人思索了一番，笑道：“蘭草高潔，今後你就叫蘭草吧。”
她激動地跪了下來，大聲說道：“奴婢蘭草謝寒婌公主賜名。”
直到那片華麗的裙尾漸漸從拐角消失，她的心也沒有平靜下來。心中暗暗起誓，她的美貌今後隻為公主所用。
至於公主需不需要她，蘭草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
“還不招嗎？我看你真是欠教訓！來人，上鞭刑！”執刑的李太監捏著尖細的嗓音，鄙夷地看著她。她全身隻穿了白色的裏衣，澆了水後，衣服濕淋淋地貼在肉上，十二月的寒天裏，她被架在刑具上，不斷地打著顫，隻能拚命回想起過去的美好記憶來熨帖自己早已冷透的心。
上鞭子了，蘭草恐懼地看著向她走來的那個露出臂膀的壯漢，他手執著三指粗的皮鞭，陰森森地笑。
蘭草從沒上過刑，受的第一鞭，就痛得整個人抽搐起來。
公主，公主，蘭草正在報答你呢，你看見了嗎？蘭草沒用，沒能做到公主吩咐的“去過普通人的生活”，因為蘭草不甘心啊，不甘心那麽好的公主就這麽被該死的溫相一句話給害死了。
蘭草痛得胡言亂語，李太監一聽，俱是些顛三倒四的廢話，不耐煩地叫人拎了桶鹽水過來，潑在這個不識好歹的賤婦身上。
蘭草尖叫了一聲，竟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先皇駕崩後，蘭草就被放出了宮，她迫不及待地去公主府自報家門，卻看見掛滿了白皤的顧宅。
顧才傾接待了她，卻沒有回答她公主是怎麽死的問題，隻轉述了寒婌去世前說的話。
“今後就請你們，各自為自己活吧。”顧才傾衝她抱了抱拳，就自顧自離開了。
她心中悲涼，喝著顧家的冷茶，打量四周，原來公主嫁人後就過著這樣清貧樸素的生活，和她在宮中的華麗奢侈一點都不相似。
”你想知道我娘怎麽死的嗎？“一個小孩跑了進來，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我……“蘭草迅速地把公主的遺言扔在了腦後，堅定地看著他：“請告訴奴婢，奴婢要為她報仇！”
那個小孩自稱是寒婌公主的長子，她激動地下跪叩首：“今後蘭草聽憑顧溟公子差遣。”
如此，就算認主了。
她抬起頭來，窗外有個身影一閃而過，看著像是顧才傾。
又一桶鹽水潑下，她悠悠醒轉。
“李太監，這個宮奴太柔弱了，怕是受不起重刑啊，奴怕她什麽還沒招就不行了，那就壞了皇上的大事了。”
李太監蹙了眉，走到蘭草身前，捏住她的下巴，細細打量她飽含倉惶恐懼的眼神：”你若真是烈性女子，闖出塞北，為我風鳴殺兩個草匪，灑家還要誇你一聲好。可你是個什麽？自以為懂了點宮中陰私就要殺害兩個宮人，我呸！不過是別人的一條狗，你的事跡敗露了，你的主人還為你鼓掌叫好呢。人呐，別這麽死腦筋，當為自己想想。“
蘭草呆呆地看向另一處，那裏正燒著火紅的烙鐵，發出嗆鼻的氣味，不禁抖了個寒顫。
外麵一個小太監匆匆來報：”外麵柳玉人來訪，說是有要事相商。“
柳玉人？那不是太後身邊的紅人嗎？到他們宮刑司來有何貴幹？想起蘭草的資料，少時也曾在宮中待過一段時間，說不準柳玉人知道什麽底細。
李太監忽而眼前一亮，急道：”速速帶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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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發生了太多事，溫情和嘉善的宮女被宮人襲擊，差點沒命了，還好黎川有遠見，離京前安排了得力屬下保護溫佳人。愛女差點失去性命的溫相可算是找到了把柄，氣衝衝上了禦書房，差點就要死諫當場。
”老臣勤勤懇懇侍奉陛下十多年，陛下說江南有難，蒼天發怒，就把老臣最心愛的次女給奪出了溫家。如今沒過幾天，怎麽長女也出了事？陛下要老臣的命就直說，老臣現在就把項上人頭遞過來，請陛下笑納。“
雖然李純想搞死溫家不是一天兩天，但見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溫老頭也渾身發怵，趕緊好言安慰之，說道，已經捉拿了賊匪，派了慣會審問的大太監正審問著呢，還答應了他把溫佳人接回家壓壓驚。
少了個得力助手，往常戌時就能下班的少年皇帝，今日裏不得不忙到了深夜，新撥來替代溫佳人的女官和太監倒是老實人，就是少了股溫佳人的聰穎機變。
李純伸了伸懶腰，收好最後一本折子，吩咐太監起了儀駕，打算回寢宮了。
不巧，那方正審問案犯蘭草的李太監風塵仆仆前來相告。
先是跪求奴才罪該萬死，囉裏吧嗦地說了一堆表忠心的話，直到李純快不耐煩了，這才哆嗦著身子，把蘭草招供的案詞遞了上來。
李純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這事，不隻是蘭草一個人的主意，還扯著溫相和顧相，當今朝上的兩大重臣。
據蘭草所說，她背後的主子正是顧才傾。從前宮中的時候，她敬愛寒婌公主，後來寒婌公主意外去世，便對她的死因難以釋懷，是顧才傾告訴她，公主之死罪魁禍首正是溫相，於是就認了他做主子。多年以前，顧才傾便托了她賣身進溫家作下人，平常透露情報，必要之時可對溫家栽贓嫁禍。
至於栽贓嫁禍了什麽，比如，就拿皇帝最忌諱的事情，生母之死，此間有眾多文章可為。於是乎，顧家就這麽幹脆利落地把先貴妃的死因扣在了溫家頭上，可憐溫家什麽都不知道，就受了皇帝的猜忌。
李純看到這裏，臉都黑了。他放下紙，揉了揉眉心，問道：”蘭草說全是顧相所為，顧家兩個兒子可有嫌疑？“
李太監搖了搖頭，恭敬地說：”奴才查過了，顧家的兩個兒子清清白白，倒是顧相，真是心機深沉，駭人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