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禦駕寒山行
黎川好容易控製住奔跑不停的馬兒,將全身脫力的少女抱在懷裏。他才發現她整個人都被汗水浸濕了,發髻散開,長發和衣裙都黏在肌膚上。
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黎川暗罵道。
他一邊控製馬兒慢慢停住,然後利落地脫下了黑色的披風,把溫情整個人包裹住。
溫情顫抖了一下,仿佛知道是他,用嘶啞的聲音低低說了一聲:“黎川?”
黎川知道溫情醒了,就將她的頭按在胸前,不讓其他侍衛看到她的模樣。
“是我,你怎麽樣?”
溫情咳嗽了兩聲:“還好,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忽然想起了同樣駕馭著馬兒消失在山道上的溫宜鬆,一時情急,顧不了什麽,緊張地抓住黎川的衣襟:“宜鬆呢?你有看到宜鬆嗎?他和我一樣,他騎的那匹馬跑瘋了,我去追他,但後來也沒追到。你看到他了嗎?”
“別急別急,溫宜鬆早就被控製住了,也控製住了馬,他現在正在禦駕上休息,等會帶你見他。”
黎川一下一下輕輕摸著溫情的長發,似在哄勸住溫情受驚的心神。
黎川心道:溫情的頭發還挺軟的,一點都不像她的脾氣,又冷又硬。
“禦駕?皇上來了嗎?”溫情敏銳地抓住這兩個字。
“是的是的,大小姐,別說話了,等會我再和你解釋。我先把你抱下馬。”周圍侍衛們一直偷偷看著他們,黎川覺得有點頭疼。
“不用,我自己可以下去。”溫情還不知道邊上站著很多侍衛,隻覺得周圍有些過分的安靜,連鳥雀的聲音都聽不見了。她一聽黎川要把她抱下去,再顧不得自己手腳乏力,拿出最後一份力氣,從他的懷裏掙紮起來,想從馬上跳下去。
真是不長記性,剛剛還被馬帶著瘋跑,現在又在馬上亂動。
眼看著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馬又開始焦躁地在地上踢石頭,黎川皺了皺眉,用寬闊的臂彎強硬地固定住溫情,不讓她亂動,自己縱身先跳下了馬,最後扶住溫情的腰,讓她可以借助他的手臂緩慢的落下來。
幸好黎川自從穿越後常年坐在馬上巡街,再爛的騎術也日漸臻進,這種高難度動作,簡直手到擒來。
溫情好不容易下來,扶著馬兒,才注意到她身邊站著一隊黑衣侍衛,穿著打扮和黎川很像,袖口繡著黑色燕子花紋。這些侍衛也很詭異,明明應該正眼看前方,總忍不住看向她和黎川的方向。
溫情隨意地裹著黎川的披風,發鬢散亂,眼睛紅腫,狼狽極了,還被這麽多人圍觀。饒是她的靈魂是二十六歲的事業有成,見過各種大場麵的成功女總裁,這種場景下不免有些羞慚。
她隻好回頭看向黎川,這男人明明一直暗中觀察她,一見到溫情看向自己,反射般的轉頭,在地上揪了幾片草葉喂給溫情的馬兒,假裝什麽事都沒有。
身後傳來一陣環佩叮咚的聲音,淙淙如山間溪水。
她剛想說什麽,黎川和那群京燕子忽然朝向她的方向跪下,口呼:“皇上萬歲。”
溫情立刻平複心情,她明白黎川他們肯定不是跪她,是聖駕到了。她趕緊轉身,隻看見一片耀眼的金色。
“皇上萬歲。”
風鳴朝的皇帝一直很神秘。民間傳聞,先皇早衰,幾位皇子互相爭奪龍位,弄得整個風鳴朝腥風血雨。結果這幾位皇子在互相鬥爭中競相還命於天,隻留下這個六歲的龍子。
皇帝六歲登基,同年母妃也去世了。有人說他是天煞孤星落皇家,最終克死父母兄弟姐妹妻兒。不過這樣說的人,最後都死於非命。
直到今天,年輕的皇帝已治理風鳴朝十年。
他雖年僅十六歲,但從不荒廢政務,能善用兩位德高望重的丞相,還大舉發展商業,振興商務。
在他的治理下,風鳴朝海晏河清,萬國來朝。隻不過聖上雖然早早登基,一直沒有立後納妃,後宮空無一人,無子無女,因此經常有禦史為此上諫,皇上對此不置可否,依然我行我素。
文人圈對他的評價甚高:聰慧機敏,長於治國,頗有乃祖之風。
在溫情眼裏,這位皇上給她留下的印象可沒有那麽簡單。
在溫芝芝短暫的一生中,溫情看見了皇帝背後的殘忍嗜血。
溫相和顧相的博弈中,溫相占盡下風,皇帝以莫須有的罪名讓溫府不得翻身,溫相病死獄中,所有家中奴仆遣散,剛剛考上文武狀元的溫宜鬆和溫宜柏兄弟倆一頭撞死在溫府門前的石獅子上。
還有莫名其妙被奪了封號和爵位的南閔侯,也不知道撩撥了皇帝的哪片逆鱗,連坐滿門。
那耀眼的金黃和張牙舞爪的龍紋,就是未來在溫家彌漫的一片血色,溫情跪在地上,渾身發冷。
還好皇帝隻在她身邊停了停,親信太監低聲向皇帝報告溫情和溫宜鬆的這場意外事故,那片黃色的衣擺動了動,似乎是皇帝點了點頭,隨後便遠去了。
還好皇帝沒有追究他們的過錯,溫情鬆了口氣,和眾人一起行禮頌吟:“恭送皇上。”
溫情想要站起身的時候,黎川向前一步,扶著她起來。
“聽說溫家的馬車已經到了,等會我送你和那個溫公子回去。”
溫情點了點頭。
“多謝你了。”
她的臉頰明明因為跑馬弄得通紅,但現在臉色蒼白,不知道是不是被皇帝忽然禦駕親臨刺激到了。
黎川不顧溫情正瞪著他要吃人的可怕眼神,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額頭。
他又將自己的額頭貼在溫情的額頭上,似乎為了確定溫情有沒有發燒。
兩人旖旎,倒讓身邊的侍衛不好意思看下去了。
“你幹嘛啊!”溫情抽出一隻手拚命摁住要靠過來的黎川的臉。
黎川耐心地抓過那隻手,摁了下去。
“什麽做什麽,你發燒了不知道啊?”
溫情覺得自己全身都要燒起來了,從被黎川碰過的額頭,被他點燃的火焰一路從頭燒到腳,簡直就要爆炸了。
“什麽我發燒了?我發燒你不會把我送去看醫生嗎?摸我臉幹什麽?”她豎眉怒目,冷冷地看著黎川,勉力地支撐著身體,頭暈乏力,腦子裏也不知道稀裏糊塗在想些什麽,竟然全部開口說出來了。
黎川第一次和她靠得這麽近,額頭互相觸碰著,溫情身上的熱度似乎借著碰過的地方也燒到他身上來了。黎川原本隻是好意幫溫情看看有沒有發燒,但碰到的那一刻,他看見溫情琥珀色的瞳孔裏倒映出自己的樣子,才發現自己內心是多麽歡喜。
“不會吧,黎頭竟然臉紅了!這個女子和他到底什麽關係啊啊啊!”一個一直崇拜黎川身手的三等京燕子,用餘光瞄到了黎川和溫情相擁的樣子,內心瘋狂尖叫。
黎川鎮定了自己的心神,剛想說些什麽,麵前的人卻不給他這個機會,軟軟地向後滑去。
一個小獅子貓從他的衣襟裏鑽出。
“黎川,本座這次睡了多久啦,你怎麽都不叫醒本座,這,這不是朱雀看著的溫情嗎?你你你,剛剛把她打暈了?”
還好白虎星尊說的話自帶屏障,旁人隻看見一隻雪白的貓兒對他激動地喵喵叫了兩聲。
“真有你的啊,黎川!是本座小看你了哈哈哈哈!死朱雀,你的女人被我的男人打暈了哈哈哈!”
黎川扶著毫無知覺的溫情,根本不想理這隻蠢貓,抬腿彎腰,一橫抱就把溫情公主抱了起來。幹脆利落中還帶著優雅,若是被京城中的少女們看見了,定會尖叫連連。
“是你賴在我身上的,到時候可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