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溫家族祭
“魚嫂啊,菜商的貨送到角門了,三輛車都不夠拉的,貨堆得滿當當。我看過了,今天的雞都是母的,個頂個的肥,還有上好的鱖魚整十尾,桂花肥鴨十來隻,嘖嘖嘖,今天咱們院子裏的可有口福啦。”專管買辦的黃婆子今天笑開了花,上麵要擺席麵,下麵的人也有油水可撈。
魚嫂頭也沒抬,忙著泡發海貨呢:“知道了知道了,這事你跟豆子說去,現在他專門幫我管菜。”
黃婆子伸長脖子一看,不得了,都是溫家府庫裏私藏的三頭鮑,旁邊整整齊齊擺著幹海參、金華火腿、金絲燕窩,還有拇指粗細的人參一條,這些極品幹貨隻有逢大喜事才會拿出來,看來溫府很看重今天的族祭。
不過也真是奇怪,溫府平日崇尚節儉,就連遇上過年也不會像今天這樣大肆操辦,按理說,這非年非節的,搞什麽族祭呢,黃婆子也不好奇,心中嘀咕了幾句就拋到腦後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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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清點好黃婆子送來的菜,顛顛地對魚嫂說:“魚嫂,今天的菜我都查過了,很新鮮。”
魚嫂看了四周沒人,彎腰對豆子說:“我這裏有截人參,專門用來燉雞的,聽老人說,人參雞湯很補,待會給你盛一碗,你拿給姐姐喝啊。”
豆子臉一紅:“魚嫂不用啦,我姐姐病好的差不多了,現在她專門跟著二小姐做事,有時還能分點點心什麽的帶回來給我吃。”
在溫府混跡了二十多年的魚嫂哪會不知道府裏人排擠二小姐的事,二小姐都吃不飽,丫鬟能有啥點心,隻以為是豆子不好意思,她板起臉,低聲說:“聽話,不然我就不要你在這幫忙了。”
豆子緊張的點點頭,內心卻說:現在溫家不知道多寵二小姐,今天的族祭就是為了給二小姐上族譜。不過他也沒說,姐姐說魚嫂是麵冷心熱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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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府很大,不過就連溫情也不知道溫府有這麽大,後院竟然還包括了一整個溫氏的祠堂。
烏漆漆的粱椽,架著巨大的黑瓦的屋頂,門窗上不知道雕刻了什麽圖案,烏金鐵的鎖扣關的緊緊的,什麽也看不到。
大而黑,莊重帶著深沉,這就是溫情對祠堂的感覺了。祠堂有專門負責的灑掃的仆役定期打掃,如非大事,根本不會有人進來。
看來父親這次是認真的了,自己這個大小姐在府裏居然這麽有話語權?細細想來,總感覺有什麽地方怪怪的。
溫情牽著小弟溫如柏,邊上站著溫宜鬆、溫芝芝,和溫相、溫夫人他們等在祠堂大門外麵,溫情從沒見過的仆役們,魚貫走入祠堂內,開窗通風,上油點燈,擦拭銀器。祠堂終於明亮了起來,溫情終於看清楚窗棱上刻的是黑色的百鳥圖案,青磚牆刻了一整麵的百鳥朝鳳,但居中的那隻“鳳凰”的冠宇和眼睛居然有那麽一點點神似朱雀星尊,明明朱雀星尊隻是一隻小文鳥。
應該是巧合吧,可能溫家的圖騰就是鳥類,溫家族人沿襲過百年,分支遍地,族譜堆得比人還要高,這些奇奇怪怪的傳統溯源,就算問他爹這個溫氏族長,也說不清楚。
溫情隻能把這個歸結到她和朱雀星尊的緣分上。
祠堂裏急匆匆地走出來一個文質彬彬的青年,大概二十出頭,向溫相行了個禮,雖然穿著仆役的衣服,但開口就是:“叔公,祠堂打掃好了,可以進去了。”
溫情才知道,原來負責打掃祠堂的都是自己的親戚,雖然,自己從沒見過。
嗬嗬嗬嗬,溫家真的很,摳門。
青年忽然看向溫情,笑得很溫柔:“妹妹多年不見,長高了。”
溫情和他眼神一對,這個族人看向她的眼裏,盛滿了寵溺和關心,不過他叫自己爹“叔公”,這輩分,該叫他啥好?而且翻遍記憶,都沒找到這個人。
溫情選擇對他笑了笑,行了個禮。
溫相也點點頭:“宜峰,辛苦你了,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們進去吧。”
溫宜峰沒有退下,反而走到祠堂門口站著。
這次隻是族中小祭,所以並沒有大張旗鼓,隻他們溫氏嫡脈的才進去。
溫相帶著溫家的人進去了,溫氏祠堂森嚴,夫人小姐們的貼身丫鬟都不能進去。錦繡隻好站到邊上,等小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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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好女溫愫,排行第三,德文良行,淑而有禮,敏而通達,今乃記譜,為我溫氏嫡脈,求溫祖庇佑,吾而平安…”
溫情暗暗點頭,溫愫就是溫相給溫芝芝取得的正式的名字,按照年紀排位以後溫愫的地位隻比自己和溫宜鬆低,不會再被不長眼的下人仆役欺負去。
溫氏嫡脈?溫夫人猛地掐住了自己的自己的手心,臉一下子黑了,不是隻記在自己名下嗎?怎麽轉眼就變成了嫡脈,和自己的孩子平起平坐?
溫子缺,先斬後奏,真有你的!溫夫人內心冷笑道。
溫相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念完了長長的祭文,然後燒了。他轉過頭,叫溫芝芝過來,對眾人說:“以後芝芝就是我們溫家的正經二小姐了。”又和藹地對溫芝芝說:“芝芝這個小名是你娘給你取的,還是繼續留著,以後你正式的名字就叫溫愫。”
溫芝芝眨眼變成了溫愫,一時還反應不過來自己有什麽變化,一邊擦眼淚一邊泣不成聲地說:“謝,謝謝爹,今天是芝芝最幸福的一天,芝芝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溫夫人陰陽怪氣的說:“今兒真是大喜日子,芝芝啊,你說的對,千萬別忘了老爺對你的恩情,不過這個好老爺為什麽這麽晚才正式認了你這個寶貝女兒啊,以前在府裏缺吃少穿,老爺怎麽沒出現呢?”說著又牽過溫情的手:“記著二女兒,可別忘了咱們的大女兒,這段時間芝芝全靠我們溫情的體己銀子養著呢。”
溫相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缺衣少糧?你還好意思說?我堂堂丞相的家人還會缺衣少糧,說出去笑死人了,還不是你搞的鬼,你是怎麽管家的,我看你這個家也別管了!”
溫情尷尬的夾在兩大boss中間,不禁羨慕起自己哭的梨花帶雨的妹妹。
神經粗的人就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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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祭過後就是溫府的宴會,這幾天溫府的下人們都忙瘋了,因為溫相不知道抽什麽瘋,居然請了大半個京城的達官貴人,擺了十幾桌宴席,不過宴席上他們立刻知道了原因,原來是溫相終於認下了二小姐。
曾經欺負過,捉弄過二小姐人立刻不淡定了,急的團團轉,有的甚至立刻裝病躺在下人房裏,閉門不出。
最高興的是溫芝芝的新丫鬟杏兒,二小姐早就偷偷對她說過,現在夢想成真,自己成了溫府二小姐的貼身丫鬟,豆子在廚房給魚嫂做幫廚,這可是溫府油水最大的肥缺,曾經最窮困潦倒的姐弟倆如今也算是熬出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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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將軍家的三小姐方武珍不屑地瞥了一眼溫情邊上眼睛紅腫,梨花帶雨的溫芝芝,忍不住刺了一句:“有些人,以為自己麻雀變鳳凰,就可以得意忘形了,但麻雀就是麻雀,遲早會被打回原形。”
宋刺史家的獨女宋綿瑤也搭了一句:“就是啊,哭哭啼啼不知道給哪個男的看呢,這位溫二小姐,咱們這桌可隻有全京城地位最高的千金小姐,沒有男人。”
其他幾位小姐都笑了起來。
說著宋綿瑤還轉頭對溫情囑咐道:“阿情你可要小心了,我娘跟我說,愛哭的女人不能小看,會讓你倒大黴噢。”
溫情苦笑,方武珍和宋綿瑤雖然話很毒,不留一份餘地,但她們倆確實是溫情的閨中好友,現在還以為自己被溫芝芝欺負了呢。
她剛想開口解釋,溫芝芝卻呆呆的問:“你們是誰啊?”自從來到溫家,她幾乎沒參加什麽京城名門閨秀圈的社交活動,也難怪不認識了。
兩個少女差點氣哭,刺了對方半天,對方原來神經這麽粗,溫情趕緊撫平兩個暴躁少女:“這位是鎮北將軍府上的三小姐方武珍,這位是宋秦刺史家的獨女宋綿瑤,都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好友。”
溫芝芝睜大眼睛:“長姐的好友都好漂亮哦,方小姐頭上的發釵式樣我從沒見過,宋小姐說話聲音好好聽,衣裙上的花邊好美哦。”
然後溫情就看見這兩個少女漲紅的臉色神奇地恢複了平靜,還隱隱有些驕傲??
然後她又低頭道:“長姐的朋友都好厲害哦,長得既好看又會說話(?),真羨慕你們和長姐那麽親近,芝芝…我從小到大什麽都不會,隻會跳舞,大家都不怎麽喜歡我,嗚嗚嗚…”
這家夥怎麽聽著很可憐的樣子?
方武珍和宋綿瑤對視一眼,似乎決定了什麽,方武珍別扭的說道:“其實你也不怎麽糟糕嘛,你看,你不化妝都比我漂亮,其實我根本沒那麽好看。”
宋綿瑤勉強的笑道:“是呀是呀,你是溫情的妹妹,比我們和溫情的關係親近多啦,而且以後你也能出來約我們玩,對啦,你說你會跳舞,可以給我們表演一下嗎?”
宋綿瑤純粹是一片好心,想幫助溫芝芝打開一下社交的圈子,提升自己在名門閨秀家的地位。
試問京城裏哪個名門閨秀不為自己的舞技驕傲呢?切磋舞技、交換心得更是女兒家們的閨中樂事。
風鳴朝的男女都熱愛唱歌跳舞,跳舞可以表達內心豐富的感情,比如在宴席時,主人當眾起舞,是最好的待客之道,也是招呼大家“吃好喝好”哈;客人興到濃時,回贈一舞,也是對主人的尊重。
不同場合有不同種類的舞蹈,皇帝繼位、生日、祭祀時都要鄭重其事地跳上一曲“國風舞”;鄉下的百姓每逢喜事,都會載歌載舞,他們跳的是“小雅舞”;如男子心悅某女子,也會跳求偶的“合歡舞”;喪事時,眾賓客會沉默地合哀樂跳上一曲哀傷隆重的“哀舞”以示對亡者的哀悼。
在如此國風下,未嫁的少女當眾跳舞並不是什麽羞恥的事情,反而會得到很多稱讚,因為大家發現,跳舞跳得好=身體健康=活力豐沛=多生健康的孩子,哪個男子不想娶這樣能生好養的女子呢?於是擅長跳舞就成了上流社會未婚少女的加分項,在京城頂級社交圈(皇宮)裏,會跳舞比長得好還重要。
溫情內心覺得要糟,自從她穿越過來,就沒見過溫芝芝跳過什麽舞,萬一出糗了怎麽辦。
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從生下來開始,什麽都擅長,隻有手腳很不協調,去公司開第一次員工大會的時候甚至緊張的同手同腳的溫總裁,今天豁出去了,拿自己給妹妹當墊背!
溫情視死如歸:“我們芝芝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可能會怯場,我和她一起跳吧。”
沒想到溫芝芝第一次強硬的拒絕了溫情:“長姐,你跟我一起跳,就看不到我跳舞了吧。”
她腫著一對水蜜桃般的眼睛,溫溫柔柔地說:“我,想跳給長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