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法院門前,陸墨沉看著她
雲卿隻是那天恍惚中隔門聽見,江城禹說要把工地案件的一些東西放在顧湛宇這裏,後來,他們就去了書房,密談了很久。
所以她確定,那麽重要的東西,應該是放在書房的裏麵的。
今晚,是孤注一擲,從下午開始策劃,引他傷心,賴在書房醉酒,留下了空門。
急促的呼吸讓手機屏幕蒙上了一層水霧,雲卿緊張的身子有些痙攣,穿梭過地毯,徑直走到大班桌後麵。
她時間不多,很危險,顧湛宇在房間裏的情況她一概不知,所以必須速戰速決。
書房重新修過,從顧湛宇高中一直用到現在,改成了大班桌,那五年,她鮮少進他的書房,大班桌的構造以及保險櫃在哪裏,她並不知道。
書桌一共十二個抽屜,雲卿一個一個打開,裏麵全是文件。
如果一份一份翻,要找到工地案件的相關詞,她肯定要翻到天亮。
該死,她不知道那些內幕資料,是什麽?U盤或者文件形式?
翻到第三個,十分鍾都過去了,雲卿急的背脊浸濕,臉色在密閉的空間裏漲紅,她有些呼吸困難,閉著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後她就覺得沒必要找櫃子裏了,一,沒上鎖,二,即便有可能夾在某些文件中間,那她也要找到死去。
靠這樣不行,還是直接找保險櫃吧!
她摸來摸去,沿著牆壁和書櫃的大抽屜,都沒有找到類似保險櫃的東西。
這間書房,保險櫃會設置在哪裏呢?
她蹲在地上,摁著眉心陷入沉思,得想想顧湛宇的行為習慣,心理習慣。
他雖然紈絝,商業上魯莽衝動,但對待重要的東西反而小心翼翼,他從前背著顧書記藏煙藏酒藏情書都是放在——?
雲卿驀地睜開眼,瞳孔清然,她趴到地上,從桌腳邊沿開始掀地毯。
地毯下麵就是實木地板,很難掀,她咬牙扯住抬起,起先沒有發現,但掀到兩米多麵積的時候,果然在發現了地板銜接的問題!
那一大塊地板是分開的,略有不同。
她蹲過去,手上沒有指甲,傷也還沒好,但是沒辦法,用力扣開緊閉的地板縫隙。
好幾次,出血了,也終於扣開了。
下麵果然是發亮的鋼製保險櫃,正中間就是密碼。
望著密碼,她忽而陷入絕望,剛才太急,竟然沒有想到密碼的問題。
密碼是什麽?她根本不知道。
雲卿動了動疼痛的手指,慢慢伸出去,有些哆嗦,腦子裏亂極了,可也隻得輸入。
她輸入了顧湛宇的生日。錯了。
心口下沉。
她看了眼時間,快二十分鍾了!
是不是隻有三次機會?
第二次,她輸入的是陸柔希的生日。
還是錯了。
嘭——!
外麵傳來響聲,嚇得雲卿反射性的一彈,心弦繃到極致,她麵孔發白,腳尖栽倒,頓了幾秒,遲滯地微微扭頭。
是顧湛宇的臥室房門發出了聲音!
她的心跳擊打如重錘,豎起耳朵聆聽,是傭人的聲音,並且走出來了,越來越近。
“我下樓去熬點湯,少爺嘔吐不止,唉!”
“行,我守著他,小王,你上來時順便去看看雲小姐,以防她無意識爬窗戶。”
“好!”
雲卿咬緊嘴唇,從書房的門縫看過去,走廊亮著燈,那道暗影梭過門縫,在門口突然一停,雲卿的身子繃住。
傭人奇怪道,“咦,書房裏麵怎麽好像有光?”
“嗯?”
雲卿的腦中炸雷一般,才發覺手機的光源她沒捂緊,她手忙腳亂把手機蓋在地板上,屏住呼吸。
如果傭人旋門,發現反鎖了,一定會起疑心,就完了!
心頭祈禱著,冰凝著,心髒好像在身體裏膨脹了一樣,她撐直眼睛,終於盯著那片影子……經過了書房。
腳步聲傳來,下樓了。
她鬆懈了一樣垮在地毯上,卻又不得不立刻繃緊神,隻有一次機會了,而且也沒有時間,熬湯很快,如果傭人在中途上來去她房間,她隻有死路一條,快點,快點……
急急忙忙的,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什麽,她手指在反應之前就摁住了數字。
她和顧湛宇確定戀愛的日子,0910,教師節那天。
滴。
開了。
開了……
雲卿望著開了的櫃門,眼瞼一眨,忽而眼眶有些赤紅。
她沒有想到真的是這個。
為什麽是這個?
為什麽他不改?
胸口好像有藤蔓絞緊,悶悶的,悶得有些窒息,她舉起手機,頭往裏麵探。
裏麵沒什麽東西,顧氏的法人公章,一些陸氏的賬本,雲卿不管那些,繼續翻,她翻到了最上層,有個小盒子。
她拿出來,是一個密碼盒一樣的,比眼鏡盒小。
晃了晃,裏麵有東西在動,好像是……U盤之類的。
不知道怎麽,她幾乎確定就是這個,江城禹那天過來,好像沒有拿文件,這個盒子能裝在衣服口袋裏的。
匆匆放進口袋,她把保險櫃關上,又重新費勁把地毯鋪上,仔細的整理地板和地毯的縫隙,直到無異。
雲卿起身,膝蓋麻木,差點又摔倒,她扶住自己,聽了聽外麵的動靜,走到門口,無聲地打開門,再關上,彎腰貓身,左邊顧湛宇的房間傳來傭人嘀咕的聲音,她用最快的速度竄回了自己房間。
地板上落著她的汗,落了一路。
她靠在門板上,沒來得及喘息,就聽到樓梯上有腳步聲!
她立刻脫掉衣服,把盒子攥在手裏,回到了床上。
傭人果然打開門,進來,看了看她。
雲卿捂在被子裏,呼吸平穩,被子擦幹了她額頭上的汗。
傭人檢查過窗戶,又把衛生間的門鎖住,關掉燈才出去了。
雲卿等了等,睜開眼,在被子裏觀察這個盒子,三位數的密碼,她打不開。
她緊緊攥在手裏。
淩晨三點鍾,她下床,一臉疲倦的模樣,去顧湛宇的房間看過。
他吐得有些厲害,反複,昏睡過去了。
她複雜地站在一旁,用熱毛巾給他敷了很久,才回到自己房間。
五點的時候,雲卿聯係雲逸:把爸爸和眉姨送去旅遊了嗎?
雲逸直接打電話過來:“我送了,強行送走的,老爸一頭霧水急的心髒疼,姐,你到底要做什麽?我很著急,很著急,我現在摸不清楚方向,我快要爆炸了!”
“雲逸,記得我跟你說過,九點之前想辦法來到顧家別墅的後山,一個黑色的小密碼盒,注意自己的安全。”
她掛斷了。
坐在床頭,盯著窗外黑暗的光,那是黎明前最後的一束黑暗。
於她而言,卻沒有區別。
心神,那樣無比的,平靜。
六點過五分,她打了個電話給蘇家玉的家裏,小桃子按照約定醒的很早,守著她的電話。
雲卿的聲音憔悴中帶著柔,哄著小家夥,“記得你今天的任務,很重哦,讓水水阿姨帶好你。”
“記得記得!那我任務結束後,我是不是可以見卿卿阿姨你呀,我和你一起去接蘇家玉好不好呀?”
雲卿抿唇,沒有答應,“我可能不太方便,小桃子,我愛你。”
“卿卿阿姨我也愛你……”
她望著掛斷的手機,看著旭日東升,起身,把手裏的東西從窗戶丟出去,用力丟到後山的草叢裏。
……
顧湛宇在八點醒來,頭疼欲裂,精神很差,江城禹的電話打了幾通,連罵不斷,讓他立刻把雲卿帶去法院,九點都開庭了!
顧湛宇情緒低落,匆匆下樓,雲卿已經衣冠整齊,坐在沙發上,樣子很呆滯,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也不知該說什麽,腦海裏還沉浸著昨天傍晚她決絕的話。
似乎,今天的開庭對他而言已經不那麽具有意義,因為今天結束,她就會離開。
“走吧。”他啞著聲音,眼睛染著血絲。
雲卿起身,避開去看他的眼神,渾身空無一物,跟在他身側走出去。
顧家別墅外麵,兩名警員已經在等候。
早晨這個點兒,不堵車,八點半抵達S市人民法院,通知開庭時間是九點半,顧湛宇這邊的律師團隊與人員都在等候。
顧湛宇握緊雲卿的手腕,兩人坐在車裏,他沒讓她下去。
雲卿抬頭,透過墨色的玻璃窗遙望莊嚴的法院大門,台階很多,已經陸續進出司法人員。
她的表情是惴惴不安的,這是從心底發出的,手心的冷汗冒出了一些。
顧湛宇拿出手帕替她擦掉,接到了一個電話,顧湛宇扭頭往後窗看,看完了回頭時,神色凝重複雜,“千夜的那個催眠師要上車一下。”
“為什麽?”雲卿立刻抓住他的衣袖,“我不見她,那天晚上她、她害慘了我!”
顧湛宇知道她害怕,眼底閃過不忍,卻很堅決,“她需要確認你的狀況,和你說幾句話。”
“什麽話?”
車旁邊,一個女人的聲音已經過來,穿著套裝,走路淩厲,戴著墨鏡,一下子就打開了車門。
雲卿反射性的往後縮。
顧湛宇下車,這個女人坐進來,看著雲卿,看了會兒笑,“雲小姐還記得我吧?”
雲卿目光遲緩,一層恐懼在瞳孔上。
女人打了個響指,雲卿的意識聚焦她的手上,女人的聲音平緩而柔和,“不必害怕,你的心理報告在警察那裏已經是正常的,可以完全行為能力作證指控,你把你腦海裏的畫麵,告訴法官,他怎麽傷害你的,都說清楚就行了,說清楚你就解脫了,明白嗎?”
雲卿惶然,對視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看著看著就要陷入進去。
那瞳孔呆滯的很厲害,女人看著,笑了笑,“很快的,你就輕鬆了,想要那種輕鬆對嗎?”
雲卿點點頭。
女人望了她一陣,下車。
下車後,看到江城禹,女人暗暗點頭,淩步率先走入法院,朝旁聽區走過去。
九點鍾,顧湛宇牽著雲卿走上台階,司法人員等候在‘受害人通道’裏,顧湛宇轉過身溫柔的看著她,“接下來你要跟他們走,與我隔開,我在旁聽區,你全程會呆在保密室裏,不會出席在法庭中央,這是司法對特定受害人特許的,也就是你人不會暴露在公眾視野,隻有聲音會公之於眾,所以卿卿,不要害怕,整個過程可能有兩個小時,需要忍一忍,中場休息我會申請來看你。”
雲卿的神情忐忑,攥著衣服點了點頭。
顧湛宇目送他進去。
身後的台階下,停泊了四輛車。
秦律下車的時候抬頭,正好看到顧湛宇的身影,稍微一晃,他就看到了雲卿!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扭頭,去看車後座下來的,西裝革履高大無比的身影。
陸墨沉也看見了,目光堅毅森沉,那麽深,那麽暗,定在顧湛宇摸她腦袋的動作上,她低著頭,不知道在答應什麽,臉蛋是看不見的。
然後她轉身,被兩個司法人員帶走,那個背影,他想,直到他臨死前,他都會記得。
沈青曄從後麵帶著律師團跑過來,“阿關被什麽事絆住了,他打電話說要晚一點,不過不礙事了,該準備的我們已經準備齊全。”
“青曄。”陸墨沉的嗓音渾厚,好像震撼了這天地,卻十分平靜,如同他眼睛裏亙古的波紋,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
他說:“六年前的部分,她指證後,不要為我做任何辯護!”
“二哥!!”所有人都急了,他是鋼鐵如山,可他現在放棄了自己。
陸墨沉低斂了的眉眼,越是那麽英俊,越是那麽窒息,他的笑很溫柔,晃了陽光,“我想讓她的餘生得到解放,過得舒服點,事到如今,我已不知道該怎麽疼她,就讓她心裏舒坦點吧。”
他的長腿走上了台階,一跨可以兩步,曾經這雙修長筆直的腿,陪孩子踢足球,也背過她,更在大汗淋漓的親熱時,灌入了她無盡的力量,他走了上去,步入法庭。
沈青曄急的眼睛發紅,“瘋了。一個女人,能毀了他。”
季斯宸寒聲,“千夜那夥一定在場,今天老子能讓他們贏了老子姓孫!不管老二,咱們釜底抽薪,證據都握在手裏!”
秦律的聲音沉到了穀底,“我們再有證據又怎麽樣,就怕他自己不做任何辯駁,認罪啊,師妹的聲音,能當場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