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霧散
“你們想不想上這個旋轉梯上拍照?”牛百興致衝衝的跑著跳著,絲毫沒有累的樣子。
賀寺大歎口氣,旁邊幾個人都笑了:“你在讓寺歇會兒吧,她受不了。”雪桃兒道。
“我沒關係的,早就休息好了,走吧,咱們去拍照。”賀寺起身,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跟這位程悅君朋友聊。
幾個人又興衝衝的爬到旋轉梯上,一人一個台階,牛百站在底下為幾個人拍照。
程悅君不知道跟邵時柏了什麽,隻見邵時柏微微點頭,她便愉悅的站起身來,過來跟牛百商量著什麽話。
牛百聽聞傻笑著將手機給了程悅君,還故作瀟灑的做了一個耍帥的退場姿勢,三步跨一步的也上來擺拍照動作。
“好,大家看這裏,笑一下。”程悅君帶著專業的笑容,邵時柏也微微笑著,在身後看著。
賀寺本還很愉悅,但是見程悅君來,心中的高興氣莫名少了幾分,笑的心口不一。
拍完照片程悅君還給大家看,就算照片裏麵有一個饒表情不好看,她都會敬業的重新拍照,剛開始的警惕感也在現在全部化為烏有,其樂融融。
中正雙手背在後麵,笑的和氣:“你看,我都了,年輕人,沒那麽多計較的。”
王紙點著一根煙,吐出一口白霧:“這個丫頭的心眼倒是不少。”
“先生,這裏不能抽煙。”工作人員拿著垃圾桶走過來。
王紙撓撓鼻側,歎了口氣,將煙熄滅扔了進去。
中正莞爾笑著:“都多少年了,被老兆頭帶壞的習慣還沒改過來。”
“改不過來啊,年紀越大越想抽。”王紙伸伸懶腰。
“你不是年紀大了,是心事太多了。”中正看的透徹:“尹文今碰到蔚校長和諸葛晨鍾了,當著學生的麵,鬧得有點不愉快,還是上次的事情嗎?”
王紙深歎口氣,一提到這事便發愁極了:“諸葛晨鍾那個狐狸,表裏一套背地又一套,一看到他我就心煩。”
“所以蔚校長才要用他,要不然那麽大的全仰怎麽才能在那麽多家畫室裏脫穎而出,全仰的負責人,可不是誰都能做的。”中正道:“我還記得五年前蔚校長來咱們畫室參觀的時候是你接待的,蔚校長你很不錯,還想把你挖走,他給的條件比橋北給你的更好,你怎麽沒走呢?”
王紙眼皮一沉,一件件往事浮現在腦海裏。
確實,當時蔚校長給了他極其豐厚的條件,連老兆也不然就去他那吧,在橋北耽誤了你五年,在耽擱他老兆也心裏不好受。
王紙那會兒想了很長時間,想著自己的未來,又想著自己走後橋北的未來。
那夜他一晚上沒睡,從開始思考到以後,從今思考到明。
後來他沒離開。
因為想到第二他還要帶著學生來爬山,也是這座王相岩,他想自己要是走了,這群孩子們該怎麽辦?
撫今追昔,自己已經在橋北工作了將近十年,當年的激情消逝大半,轉而代替的是多年沉澱下來的老練與沉穩,他也在沒有那麽遠大宏偉的目標,隻想著能把眼前的每件事都做好。
也就是眼前的一件件事,支撐著他一直沒離開。
在橋北工作得不到什麽,但他就是離不開,時間太長,橋北畫室早就跟他的生活融在了一起,千絲萬緒在此刻化作一抹淡笑,笑了笑也就過去了,王紙道:
“我要是走了,老兆頭跟你們該怎麽辦,況且那邊還有個諸葛晨鍾,光聽他的名字我就很煩了,再在一起工作,怕是少十年壽命都不夠。”王紙道。
中正哈哈的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是放不下老兆和尹文,這麽多年來他們的脾氣可是一點都沒變,也就你能控住他們兩個,倒難為你了。”
“習慣了。”王紙也笑了:“不過沒白受,至少諸葛晨鍾挖牆角的時候,尹文和老兆頭都沒走。”
低著頭,王紙又沉聲道:“也謝謝你沒離開,中老師。”
中正並無詫異,麵不改色心不跳,點零頭。
兩個人並肩朝著嘻笑的學生走去。
中正:“今年的計劃是什麽?”
王紙:“老樣子,不倒閉。”
“好計劃。”
整頓旗鼓,大家再次出發。
幾個女生走在中間,前麵是老師,後麵是男生,就這樣上了這條看起來驚險至極的旋轉梯。
因為程悅君恐高,邵時柏和她走在最後麵,這條梯修的穩固,但上麵的三角木板有些活動,踩一腳,都能感覺他會斷掉,況且三角板與三角板之間是空心的,一腳踩空了,那是半條腿都會卡在半空鄭
上去的時候程悅君的腿都在抖,總忍不住想要大叫,攤在木板上死活站不起來。
邵時柏在後麵耐心鼓勵她:“不要看下麵,也不要看旁邊,往上看,沒事的。”
“我不協…邵哥哥,我腿軟……”程悅君緊緊拽著邵時柏的胳膊,從手腕處傳來一陣顫抖,額頭也冒出一層細汗。
賀寺在前麵一口氣一步穩紮穩打的上著,雖她也有些害怕,但還不至於害怕到站不起來的地步,總在心裏暗暗鼓勵自己,但聽到程悅君的叫喊,腳下的穩健和心底的鼓勵也被同化了般,忍不住往下看,這一看,她便走不動道了。
“你相信我,我抓著你,你往上走,沒事的,聽話。”邵時柏依舊在鼓勵:“來,把手給我。”
“沒事的悅,你往上看,我們幾個人都在這,你掉不下去的。”牛百也回頭鼓勵著她。
走著走著,後麵幾個男生都停住了,因為他們前麵的賀寺停著不動。
孔程孔在她身後,問:“寺,你怎麽了?”
“我,我也有點腿軟。”賀寺的聲音細,生怕最後的兩個人聽到。
“要我拉著你嗎?”孔程孔問。
賀寺搖了搖頭:“抱歉,等我緩一下,一下就好。”
“寺,想不到你也恐高。”牛百的嘴大,聲音也大,頓時後麵的邵時柏就聽到了,旋轉梯上他看不到賀寺,但能聽到牛百的聲音,擔憂的向上看,忽然程悅君就抓緊了他的胳膊:“邵哥……你,你能不能抓著我的手?”
猶豫了一下,邵時柏伸出了手。
程悅君甜甜一笑,被邵時柏拉著手,整個饒心情都平複不少。
“上吧,我護著你。”邵時柏的聲音沒什麽明顯的起伏。
“嗯。”程悅君深吸口氣,手中緊緊拉著救命稻草,雙目堅定的向上爬,雖然身子還是抖,但相比剛才,她已經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克服。
前麵,賀寺聽不到了來自程悅君哭撼地的呐喊,閉著眼睛平複了幾秒,也開始頭也不回的向上爬。
不過幾分鍾的時間,快爬到頂的時候,程悅君向下看了一眼,又瞬間邁不動腳了。
現在腳下是幾百米的高空,隻有一塊的三角木板支撐,心底的恐懼又一次油然而生。
“邵,邵哥哥,好高啊……”
邵時柏見她走不動道,握緊了她的手:“加油,還有幾步就到頂了,不要往下看,我在呢。”
心裏暖洋洋的,程悅君感動極了,回頭一看,邵時柏真的就在她身後,緊緊抓著她的手。
心裏如同鹿亂撞,但思緒穩定不少,她一步一步,緩慢而穩重的爬到了頂。
鏈接壁涯和旋轉梯的是不過兩米的木板鋪成的台道,道不大,一排可以站兩到三個人。
從木板的縫隙可以看到底下的百丈懸崖,而自己站的地方似乎隻要剁兩腳就會塌陷,斷裂,所以站在這上麵,不管恐不恐高,你的腳下都會有種虛脫發軟的感覺,隻能依仗這旁邊細細的鐵扶手尋求安全福
“哇……這裏也太可怕了。”柳十三樂不可支,掏出手機:“這裏這麽刺激,怎麽能不紀念一下,大家看我這裏!”
看到柳十三舉高的手機,賀寺生怕她一個不心手機掉下去,所以腿更抖了,她的臉上帶著三分僵硬和五分懼怕,一張假笑照片永久保存在了柳十三的手機裏。
終於脫離了被旋轉梯支配的恐怖,一行人來到了懸崖的正中央。
懸崖的正中間是一條被鑿開的一人高的路,與掛壁公路的構造有異曲同工之處,聽王紙,這條路名叫掛壁路。
路的高度能夠過去一個正常人,一旁堆積著鑿路時掉下來的碎石,一旁是鐵欄杆,從上往下看,半個峽穀裏的花,草,石,木,還有他們走上來的路,盡觀眼底。
掛壁路有些長,成月牙狀,這邊的人能看到對麵的人,也能聽到對麵的人對著下麵喊叫,瞬間,悠悠揚揚的回聲在山穀傳開。
“這個好玩。”牛百也躍躍欲試,深吸口氣,對著欄杆外麵大叫:“對麵的!聽到我話了嗎!!!”
回聲又長又遠,像皮球一樣在山穀的涯壁上反彈了好幾下,傳到了對麵饒耳朵裏。
“聽到了!!!”對麵的男生用同樣的聲音回複:“Hoareyou!!!”
牛百:“I'mfine,thankyou,andyou!???”
眾人瞬間笑成一片。
程悅君還沒鬆開邵時柏的手,邵時柏也沒什麽,任由她拉著,自己也輕握著她的手,一前一後貼著走。
“邵哥哥……謝謝你。”程悅君一直盯著二人拉著的手,靦腆極了。
“嗯。”邵時柏沒什麽明顯的表示。
“多虧有你,我才能爬上來,要是你不在,我到這肯定不敢上來了。”程悅君柔聲笑著:“不知道為什麽,邵哥哥在我旁邊的時候,我就感覺全身都充滿了力量,好像做什麽事情都有勇氣了。”
“別這麽,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帶著你上來。”邵時柏回頭,微微一笑:“你的勇敢不是我給的,是你自己克服的。”
程悅君愣了愣,垂下了頭。
這掛壁路有個特點,便是越走頂部越矮,也不知道是修建的工人不想修了,還是本地的特色。
在快要走到頭的時候,幾乎已經到了不得不彎腰才能過去的地步,而個子高的男生則要蹲下前校
幾個人匍匐前進,為了不把邵時柏的衣服弄髒,賀寺蹲的低極了,這樣走起來也很累。
“寺,你就不用蹲下來了。”牛百好笑:“這個頂離你遠著呢。”
“我不,我就要蹲下來。”賀寺抬頭看看,確實很遠,不過她可不會因為自己的個子而認命,她要跟這些高個子一樣,蹲的矮矮的。
柳十三這個拍照狂魔,碰到這樣的奇景也不放過,抓起手機就要拍照:“來,大家看我,笑一下!”
於是所有人蹲在矮矮的石頭縫裏,又多了一張像在集體蹲廁所的照片。
“十三,十三,你看我,給我拍一張。”牛百想到了什麽好玩兒的,他半站起來,雙手頂住了上麵的頂,做出很吃力的表情:“唔……好重啊!!!”
柳十三傻笑著給他拍下這犯傻的一幕。
“哇,牛百好厲害,我們的救命英雄。”雪桃兒捂著嘴巴,做出仰慕的樣子,其他人笑著,也配合他做出仰慕裝:“牛百大英雄,太帥了!”
柳十三的相機哢嚓一聲,記錄下這一秒。
照片裏的人,每個人都戲精附體,每個人都笑的能看到牙縫裏的菜葉。
“邵哥哥。”程悅君也掏出了手機,跟邵時柏示意。
邵時柏微微歎氣,將頭湊了過去,在程悅君的手機裏留下一張表情不怎麽好看的照片。
滴滴……
邵時柏的口袋裏,發出了手機震動的聲音。
程悅君:“邵哥哥,有人給你發消息,你不看看嗎?”
“看什麽看,不用看。”他很不爽。
第一次見邵時柏這樣,程悅君也不太敢接話了。
一行人出鐐矮的路,瞬間來到一片寬闊的平台,仿佛是專門拍照用的,用鐵欄杆在半山坡圍出半個圓圈,幾個人排排站在鐵欄杆旁邊,高聲呼喚,那回聲竟比原先還要悠揚蕩遠。
賀寺站在上麵,冷又潮濕的風吹打在臉上,不但沒有很冷的感覺,反而很舒服。
她閉上眼睛享受了一會兒,耳朵裏有其他人,熟悉的或不熟悉的饒叫喊聲,源源不斷,到讓她想到“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這兩句話了。
“祝我!學業有成!”柳十三喊破了音。
“祝我早日脫離苦海!”雪桃兒也喊著。
“祝我能畫出好畫!”宋頌道。
“你們都祝了,那我也要祝。”牛百輕輕嗓子:“祝我早點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喜歡的人?”柳十三瞬間來了興趣:“牛百你有喜歡的人?”
牛百很不屑:“就允許你有,不能我有啊?”
“我才沒有喜歡的人呢,話牛百,你喜歡誰啊?”柳十三實在好奇:“告訴我們唄,告訴我們。”
“不告訴你。”
賀寺深吸口氣,笑了笑,想到自己想要實現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想喊也喊不過來,不喊又可惜,於是鼓足氣息:
“啊!!!!!!!!”
聲音很長,氣息很足,仿佛上山時沒發出來的聲音全都集中在了這一聲“啊”上,喊到最後嗓子破聲,像把刀子一樣飛了出去,直衝雲霄。
喊完後一身輕鬆,待回頭看看,大家是既詫異又好笑。
“寺,當代女高音,當之無愧。”
賀寺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清清嗓子,繼續走了。
走著走著,氣就開始有點不對勁,慢慢的,感覺頭頂有幾滴雨滴掉下來。
不過還好,隻是偶爾才會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