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6章 ?留著她,會成為禍患

  沒能看見蕭道衍掉眼淚,蕭隨十分遺憾。


  他撚著佛珠,隻當自己是個隱形人。


  蕭弈沒哭,阿弱卻哭得厲害。


  家夥緊緊抱著蕭弈的脖頸,哭成了淚人兒。


  蕭弈仍舊淡定:“之所以瞞著你,是怕你年紀就知道沒了雙親,心裏難過。再加上你如今年歲尚幼,我也不可能讓你登基為帝。蕭定昭,現在的你,平衡不了世家,也治不了外郡的軍閥,明白嗎?”


  阿弱嗚咽點頭:“兒臣明白……”


  對麵,蕭隨微笑,愜意地飲了一口熱茶。


  侄兒不愧是蕭氏皇族的孩子,不僅接受能力極強,而且從就知道和血親團結友愛,不懷疑血親,不無理取鬧,比尋常大人還要懂事,倒是有些大皇兄的影子了。


  他遞了手帕給阿弱。


  阿弱擦了擦眼淚,透過朦朧淚眼注視蕭弈。


  他喚了多年的父皇,生得英俊好看,他從就聽著父皇的事跡長大,哪怕經常被揍,心中也仍舊十分孺慕崇拜。


  他愛父皇,也信任父皇。


  他膽怯:“那以後,兒臣還能繼續喚您父皇嗎?您,您會給兒臣講爹娘的故事嗎?”


  蕭弈頷首:“自然。”


  阿弱鬆了一口氣。


  他乖乖巧巧地跪坐下來,吃食盒裏的點心。


  他不時瞅瞅蕭弈,又不時看一看蕭隨,暗道:是不是親生父親倒也沒那麽重要,皇叔也好,父皇也罷,還有他故去的爹娘,他們都是很愛他的。


  被他們愛著長大,他很歡喜。


  蕭弈卻沒他那麽輕鬆。


  他撿起一顆棋子落在西南角:“霍啟是怎麽回事?”


  一個教書先生,好端端的卻突然對定昭那些話,定然是在圖謀不軌。


  蕭隨慢悠悠地喝著茶:“二皇兄管著皇宮也管著國子監,那些夫子都是您親自挑選出來的大儒,如今霍啟出了問題?您怎麽怪到臣弟頭上了?”


  他睨向棋盤,棋盤西南角局勢錯綜複雜。


  他想了想?伸手落了一顆棋。


  蕭弈雙手交叉在棋桌上,緩緩掀起眼皮,劍眉下壓,丹鳳眼呈現出濃濃的壓迫感:“那你與我,霍聽魚?又是誰?”


  那日?南嬌嬌翻看了冷宮美人的卷宗,又提起蕭隨曾出使北疆。


  他留了個心眼?暗中命樞去查這其中的關聯。


  樞稟報,北疆曾有美人獻給先帝。


  乃是火族公主?霍聽魚。


  火族原本是北疆大族,專門鎮守北長城,防止北魏的兵馬南下入侵?可十二年前和北魏那一戰?火族幾乎全族被滅?如今殘存於世的不過寥寥數十人。


  而十二年前?恰是蕭隨奔赴北疆的那一年。


  麵對他的質問,蕭隨放下茶盞?薄薄的唇帶著笑?然而語氣卻十分冷漠:“臣弟似乎過?不喜歡別人管束臣弟?哪怕是皇兄也不成。皇兄可是忘記了?”


  蕭弈不悅:“蕭隨——”


  蕭隨徑直起身。


  不等蕭弈再什麽?他展袖作揖,恭敬地退了出去。


  宮女挑開厚重的氈簾。


  風雪撲麵而來?雪白的狐裘更添凜冽清貴。


  他虛弱地撐開紙傘,佛珠相撞的聲音被寒風所掩蓋,他咳嗽著在雪地裏漸行漸遠。


  雖然虛弱?卻是一身傲骨。


  蕭弈揉了揉眉心。


  他離開長安太久了。


  缺席了和皇兄並肩而戰的機會,也缺席了陪伴弟弟妹妹們成長的光陰。


  如今再來管束蕭隨?確實顯得多餘。


  阿弱吃完了一塊柿餅。


  他正兒八經地喝了一口杏仁茶:“父皇,皇叔他生氣了……如此不服管束,當真是太不聽話啦!您該揍他的,就像揍我那樣!”


  蕭弈失笑。


  他替家夥擦去嘴角的糖霜:“吃飽了?”


  “嗯!”


  “那就去國子監讀書。”


  阿弱:“……”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他甚至都知道自己不是父皇親生的了,父皇居然還如此淡定,還有心思叫他回去讀書!

  他隻得委委屈屈地擰巴著臉:“那,那好吧……”


  蕭弈牽著阿弱來到殿外。


  裴初初孤零零等在殿簷下,抱著宮女送上的手爐,鬢角沾著細雪,竟也不知等了多久。


  瞧見父子倆安然無恙,她心底掠過疑問,連忙屈膝行禮。


  蕭弈盯著她,眼底不辨喜怒。


  皇家秘辛,被一個外姓的女孩兒知道,絕非好事。


  他雖然心性殘酷,卻也做不到毒殺一個女孩兒,但是將她遠遠送走,派人嚴密監視,防止她泄露機密,卻還是能做到的……


  他負手而立,撚著腕間的壓勝錢,似乎是在權衡利弊。


  阿弱意識到了危險,連忙張開雙臂擋在了裴初初身前。


  他仰起臉,聲音稚嫩而認真:“父皇……”


  蕭弈麵無表情:“留著她,會成為禍患。蕭定昭,你要賭上性命嗎?”


  阿弱黑葡萄似的眼睛裏藏滿了乞求:“父皇,裴姐姐很乖,她一定不會到處亂的!”


  他又連忙轉身,著急地去牽裴初初的手:“裴姐姐,你向父皇保證,父皇肯定會信你!”


  裴初初深深低著頭。


  在聽見霍啟那番話時,她就知道今不可能全身而退。


  她紅著眼眶跪倒在地,嬌細弱的身軀在寒風裏輕顫,宛如還未綻放就要夭折的嫩芽。


  “裴姐姐!”


  阿弱跟著紅了眼眶,擔心地抱住裴初初,乞求地望向蕭弈:“父皇……”


  蕭弈看著他。


  家夥自幼寬仁,別的孩兒不懂事時玩弄螞蟻、狗,可阿弱卻從未折磨過任何動物。


  這份寬仁,像極了皇兄。


  他沉默良久,終是選擇了網開一麵。


  他對裴初初冷冷道:“今後,你便留在宮中,以女官伴讀的身份,侍奉太子讀書起居。至於太子的身世……”


  劫後餘生,裴初初緊繃的身子驟然軟了下來。


  她恭敬地以頭貼地,聲音稚嫩:“臣女今日隻是在國子監憩了一覺,臣女什麽也沒有聽見。”


  蕭弈頷首,示意兩個家夥都退下。


  他把玩著那枚壓勝錢,望向遙遠的西南方。


  火族,霍啟,霍聽魚,冷宮……


  冷宮……


  會與沈薑有關嗎?

  丹鳳眼掠過冷意,他沉聲吩咐:“十苦,去查霍啟。”


  寒風呼嘯著刮過宮城,懸掛在宮簷下的青銅鈴沉沉作響。


  蕭弈盯著陰沉沉的穹,鵝毛大雪正漫而來。


  今年的冬,未免太冷了些。


  ,


  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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