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7章 ?沈議潮禍害遺千年不容易死

  七後。


  已是盛夏,尉遲府花紅柳綠,池塘荷葉田田,蟬鳴聲十分聒噪,長風穿廊過境,吹落了枝頭的紅石榴花。


  尉遲北辰一襲常服,拎著一盒新出爐的糕點,匆匆穿過遊廊:“寶衣妹妹可好些了?”


  如今他已是江南新的主人。


  跟在他身後的侍女亦步亦趨,恭聲稟報:“雖然有子陪在身邊,可南姑娘還是整日整日的不開心,夜裏尤其容易夢魘,常常會半夜哭醒,然後輾轉難眠。”


  “可用過藥?”


  “府醫開了安神的藥物和熏香,卻沒什麽作用。”


  “庸醫!”


  尉遲北辰大罵著,來到西北院落。


  院子裏種著石榴樹,榴花火紅,青石板磚上落了一層花瓣。


  少女穿碧水青的輕紗襦裙,梳高髻,安靜地倚靠在紅漆遊廊邊,細白的手捏著一朵石榴花,正垂眸凝思。


  不遠處置著書案。


  蕭道衍忙於接手江南的種種政事,一邊批閱折子,一邊看她幾眼,眼裏難掩擔心,仿佛生怕寶衣妹妹會尋短見。


  尉遲北辰調整了表情,一臉高興地穿過遊廊:“寶衣妹妹,你看我給你帶什麽回來了?!是劉記的荷葉糕,他家的荷葉糕可好吃啦!”


  食盒送到南寶衣麵前。


  少女卻連眼皮都沒撩起,仍舊專心致誌地把玩那朵石榴花。


  尉遲的食盒僵在半空。


  他順著南寶衣的視線望去,那朵石榴花已是結了的果子,大約是被風從枝頭上吹下來的。


  他笑道:“這花兒果兒的有什麽好玩的?”


  南寶衣輕聲:“掉下來的。”


  “風吹的唄!”尉遲心直口快,“總有些石榴果還沒長大就會被吹下枝頭,很正常的——”


  話音未落,卻覺脊背發涼。


  蕭道衍那廝,大約正在狠狠瞪他。


  他意識到自己錯了話,連忙住嘴,想了想又補救道:“當然啦,我沒有暗指公主早夭的意思——”


  南寶衣原本不哭了。


  嬌美的臉雖然清瘦,卻未施粉黛幹幹淨淨。


  聽見尉遲這話,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瞬間蓄滿淚水。


  眼尾紅紅的,臉頰也紅紅的。


  尉遲慌了:“寶衣妹妹……”


  南寶衣望向滿院石榴樹,淚珠啪嗒滾落麵頰:“我懷她,便是在夏,朝聞院裏也種著許多石榴花——”


  她還要往下,卻被拽進一個溫暖的胸膛。


  蕭弈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抬眸盯向尉遲:“走開。”


  尉遲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勾起南寶衣的傷心事,心裏也十分愧疚,把食盒放在美人靠上,滿懷歉疚地退了下去。


  南寶衣靠在蕭弈胸膛上,緊緊攥著那朵石榴花,隻是不停流淚。


  整整七了啊,那麽的寶寶,存活的希望又有幾分!

  “這麽多,始終沒有找到阿醜和沈議潮的屍體。沒找到,便是還存在活著的可能。”蕭弈反而放寬了心,“沈議潮禍害遺千年不容易死,有他在,阿醜不會有事。我已經叫軍隊搜查沿江村落,一個月內,定然會有好消息傳來。”


  南寶衣聲哽咽。


  先前,他也一定能找到阿醜。


  可他卻食言了。


  她已不敢抱太大的期望,她怕到頭來會更加失望。


  她咬著唇兒,一聲不吭地進了寢屋。


  蕭弈抬手揉了揉額角。


  這五,隻有他知道南嬌嬌過得有多麽艱難自責。


  他好不容易哄得她不再哭泣,今日卻又被尉遲勾出了眼淚。


  他望向滿園的石榴花樹。


  他想了想,吩咐十苦道:“把樹都砍了,改種別的。”


  ……


  黃昏時。


  顧崇山拎著食盒過來,見寢屋門窗緊閉,蕭弈孤零零坐在廊下批閱折子,不禁嗤笑:“喲,這是被趕出來了?”


  蕭弈丟掉朱筆:“何事?”


  顧崇山晃了晃食盒:“新得了一盤荔枝,嚐著滋味兒很甜,送給她嚐嚐。她在屋裏?”


  蕭弈表情淡漠。


  他的姑娘想吃什麽沒有,也需要他顧崇山獻殷勤?


  他道:“快滾。”


  顧崇山倚在門前,斂去眉眼間的漫不經心,認真道:“不與你笑。明就是七夕,聽江南的七夕很熱鬧,不如帶南家嬌嬌去街上逛逛,叫她暫時忘記思顧的事。”


  蕭弈鄙夷更甚。


  這廝竟然還沒放棄,給他的公主取名蕭思顧!


  他望了眼緊閉的屋門。


  出去逛逛……


  似乎也挺好。


  顧崇山難得平和:“把寧晚舟、南寶珠、沈議絕他們都叫上,若是碰到民間百戲,也叫她多看看、多玩玩,慢慢也就能從傷心事裏分心了。”


  他是真心在意南寶衣的。


  蕭弈叩了叩書案,刻薄諷刺的話到嘴邊滾了滾,終是放下了架子:“多謝。”


  顧崇山輕嗤一聲。


  他轉向緊閉的門扉。


  本欲叩門,卻聽見裏麵傳出微弱的抽噎。


  該是怎樣絕望傷心,才會哭這麽久?

  他從未見過南家嬌嬌如此難過。


  顧崇山放下手。


  他明白,此時的南家嬌嬌,絕不需要他一個外人來安慰。


  他俯下身,把食盒放在門檻外,默默離開了。


  蕭弈收拾了奏章和書案,推開門扉,拎起食盒踏進寢屋。


  姑娘坐在桌前,對著那朵枯萎的石榴花掉眼淚。


  他在她身邊坐了,給她剝荔枝吃:“顧崇山送來的,才冰鎮過,瞧著新鮮,嚐嚐?”


  荔枝肉潔白晶瑩。


  送到南寶衣唇邊,卻被她推開。


  她低著頭,隻反複摩挲那朵石榴花。


  黃昏的光透室而入,她的側臉消瘦蒼白,像是沒有溫度的羊脂玉,睫影愈發孤單寂寥,令蕭弈心裏難受。


  他慢慢放下荔枝肉:“南嬌嬌……”


  恰在這時,十言匆匆進來。


  他臉色難看,伏在蕭弈耳畔低語了幾句。


  蕭弈冷笑一聲。


  他摸摸南寶衣的腦袋:“我先出去一趟,等我回來陪你用晚膳,別再胡思亂想了。”


  完,徑直隨十言離開。


  ……


  東邊宅院。


  四周守著無數身手頂尖的暗衛。


  宅院簡單素樸,卻也算幹淨清幽。


  滿頭白發的美人,穿一襲紫色華服,安靜地跪坐在廊下,昔日銳利漂亮的丹鳳眼泛著通紅色澤,她像是一夜之間老去十歲。


  聽見推門聲,她抬頭望去。


  ,


  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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