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章 為我衝喜

  春日的長風,溫柔地吹拂他的白衣。


  明明弱不勝衣,卻自成高潔風流。


  南寶衣好奇地瞅向蕭弈。


  起來,這也是二哥哥第一次見蕭隨呢。


  二哥哥眉目如山,口吻疏離淡漠:“保重身體要緊。”


  蕭隨難得笑了笑,像是春日的桃花枝頭,那一捧消融的冰雪。


  他撚著一顆佛珠,又道:“自打你們回京,我心裏就惦記著定昭,總想見他一麵。改日,還請哥哥允許我前去探望。”


  “自然。”


  定昭是阿弱的名字。


  南寶衣托腮,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位四殿下仿佛知道阿弱的身世似的,他的丹鳳眼深邃卻清潤,像是能夠洞察世間一切俗事。


  蕭隨又仔細問道:“定昭如今四歲了,可有請夫子為他啟蒙?識了多少字,讀過哪些書?功夫身法之類的,也該操練起來。我特意為他準備了豐厚的見麵禮,是十箱古籍,想來他應當歡喜。”


  南寶衣正喝果酒呢,聞言險些噴出來。


  十箱古籍……


  她覺得阿弱一點兒也不會歡喜!

  蕭弈回答道:“已經啟蒙了,每日要求他讀兩個時辰的書,練一個時辰的功法,琴棋書畫也都有涉獵,放心。”


  蕭隨點點頭:“還是要多加監督,不能叫他偷懶。”


  南寶衣訕訕。


  這兄弟倆見麵,竟然談起育兒經來了。


  被二哥哥一個大魔王逼著學習還不夠,現在又加上蕭隨這個魔王,阿弱將來的日子真是淒慘……


  溪水邊起了風,杏花像是綿綿大雪,撲撲簌簌地落在食案上。


  蕭隨掩唇劇烈咳嗽,麵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蒼白。


  宮女著急不已:“殿下受不得風寒,奴婢送您回宮?”


  蕭隨咳罷,抬眸注視南寶衣,溫聲道:“南大人能否送本殿回宮?接了賜婚的懿旨,卻還不了解南大人是怎樣的人物,想與南大人單獨話。”


  “啊……”


  南寶衣遲疑。


  她下意識望向蕭弈。


  二哥哥始終眉目冷峻,剛剛又和四殿下聊得很開心,想來是不在意的。


  思及此,她彎著眉眼站起身:“那微臣送殿下回宮。”


  她推著蕭隨的輪椅,往來時的花徑走去。


  兩人的容貌同樣冠絕下,又都身穿白衣,溪水邊的眾人目送他們在花叢中遠去,情不自禁地讚歎起郎才女貌,登對非常。


  蕭弈晃了晃杯中酒,眸色沉沉。


  尷尬了很久的魏楚楚,終於找到話的機會,連忙拽出身後的少女,不懷好意地介紹道:“雍王殿下,這位就是我的庶妹,魏憐,也就是您即將要迎娶的雍王妃。憐,還不給殿下請安?!”


  宮廷滿目繁華,可魏憐卻隻穿著不合身的舊衣。


  明顯是撿魏楚楚不要的衣裳。


  而她身姿矮皮膚黝黑,妝容十分粗糙,因為使用的脂粉和眉黛過於劣質,經春陽曬過,大半張臉都融化了,黑色眉黛和紅色胭脂融在一起,顯得滑稽而狼狽。


  她深深垂著頭,不敢多看蕭弈一眼,恭聲道:“臣女憐,給殿下請安,殿下萬福!”


  因為太過緊張,她戰戰兢兢,顯得十分家子氣。


  魏楚楚輕蔑一笑。


  她明白,沈皇後是想羞辱這位雍王殿下的。


  她故意道:“臣女這位妹妹,琴棋書畫不會,大字一個不識,但卻很會洗衣做飯生養孩子,想來和殿下是良配。憐,還不為殿下添酒?”


  魏憐連忙稱是。


  她心翼翼地跪坐到蕭弈身邊,挽袖斟酒。


  蕭弈睨了眼她的手。


  她的手指節粗大遍布厚繭,可見做慣了粗活兒,在魏家活的連上等婢女都不如。


  他記得前世盛京皇宮裏的南嬌嬌,也曾被虐待至此。


  魏憐,算是局外人,倒也不必太過為難她。


  他叩了叩食案,目光從魏楚楚臉上掠過,緩慢地落在沈議潮臉上。


  他溫聲:“本王記得,那夜曾與沈郎君過,今後見你一次便打你一次,直到打死為止。”


  沈議潮沉默不語。


  這半個月以來,他消瘦許多,從前光風霽月白衣勝雪的貴族郎君,如今像是個陰鬱的病秧子。


  魏楚楚偷偷看他一眼。


  她和夫君吵架,至今還沒有和好。


  參加這次春日宴,也是存著與他和好的心思來的。


  她立刻袒護道:“雍王殿下在什麽胡話?我夫君如今步入仕途,乃是朝廷命官,你一個區區閑散皇子,怎麽能——”


  話音未落,蕭弈漫不經心地拿起酒壺。


  “砰”!

  一聲脆響,他把那隻白瓷薄胎酒壺砸在了沈議潮的腦袋上。


  溪水邊的宴飲頓時停下,所有人驚恐地望向他們。


  沈議潮依舊坐姿端正,腦袋被酒壺打破,血液順著俊美的麵龐蜿蜒滾落,看上去格外觸目驚心。


  魏楚楚不敢置信地爆發出尖叫。


  她連忙抱住沈議潮,驚恐道:“蕭道衍你在幹什麽?你瘋了是不是?!我夫君可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兒,名門沈家的貴公子!”


  蕭弈負手而立,姿態挑釁。


  他莞爾:“本王看他不順眼,打了他又如何?本王還是皇後娘娘的親兒子,皇族蕭家的嫡次子呢。”


  “你——”


  魏楚楚不過他,氣怒交加,卻隻能忍氣吞聲,拿手帕為沈議潮擦拭臉上的血漬。


  她哭道:“夫君,雍王欺人太甚,咱們跟皇後娘娘告狀去!”


  沈議潮像是察覺不到疼痛。


  他轉動眼眸,望向沈議絕和寒煙涼。


  阿兄安靜地看著他,並沒有像從前那樣為他出頭。


  寒煙涼更是連個正眼都沒給他,傾身在溪水旁,一手挽著寬大的裙裾,一手去捉順流而下的酒盞。


  沈議潮滿心麻木。


  ……


  另一邊。


  南寶衣推著輪椅,還沒出禦花園,對方就示意她停下。


  蕭隨調轉輪椅,認真地與她對視:“為我衝喜。”


  南寶衣怔住:“哈?”


  “正常婚禮,要走三個月的流程。衝喜,是最快的成親辦法。”


  “那個,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並不想嫁給——”


  “在婚禮上,你要把握機會去找殷老,服他帶領地方世家投靠哥哥。他曾為你傾盡下屠殺蒼生,南寶衣,你欠他一場盛世太平。”


  杏花如雪,佛鈴清脆。


  蕭隨輕撚佛珠,明明是容色美貌的貴族郎君,卻又像是佛門妖孽,漆黑的瞳仁猶如一麵鏡子,清楚地窺破了前世今生。


  南寶衣盯著智多近妖的少年,腦海中突兀地湧現出當年的卦詞:

  ——赤地千裏,餓殍茫茫;潛龍在淵,青雲直上;良禽擇木,白衣卿相;桃花煞血,兩世國望。


  難道所謂的“白衣卿相”,並不是指沈議潮,而是指……


  ,


  明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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