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我好怕怕哦

  不過這一世,南寶衣尚且還沒有見過楚懷南。


  她莞爾:“公子裝束不像是錦官城本地人,客從遠方來,這本《南山經》,公子先請。”


  完,微一頷首,抬步離開了三樓。


  楚懷南握著那本古籍。


  秋陽被菱花窗割裂成無數碎片,滿是塵埃的光影中,依稀殘留著那個少女所攜帶的芙蓉花香。


  楚懷南輕笑著搖搖頭,垂眸翻開書卷。


  錦官城人傑地靈,才能養出那麽嬌美矜貴的少女吧。


  待人謙讓婉約,比起盛京城的世家貴女,似乎更有風度華儀。


  不知那位傳中的寶儀郡主,比起這姑娘何如?

  這一趟錦官城之行,想來會很有意思。


  南寶衣去樓下雅座等掌櫃的。


  侍女取來花糕,恭敬道:“姑娘喝什麽茶?”


  南寶衣端坐在書案旁,慢悠悠翻了一頁書,不假思索,“大紅袍。”


  侍女站在窗畔沏茶。


  窗外正對著繁華的街景。


  南廣揣著一錠銀元寶,打書局外麵經過。


  許久沒嚐過揣著私房錢的滋味兒,他心裏顛顛兒地高興,哼著曲兒,腳步愉悅地往歌樓而去。


  “如花寶貝、似玉寶貝、沉魚寶貝、落雁寶貝……”他掰著手指頭,越念叨越高興,“爺馬上來寵你們啦!”


  他太高興了。


  行至長街拐角,冷不防撞上人。


  “哎喲!”


  他哼叫著爬起來,一邊拍衣服上的灰,一邊沒好氣地罵,“什麽人啊,走路不長眼睛的?當心我叫我二侄子揍你!”


  “嗨,你這人怎麽話的?!衝撞了我們爺,可是大罪!”


  對方被侍從心翼翼地扶起來。


  那侍從麵白無須,有些上了年紀,聲音十分尖細,掐著蘭花指,不忿地指向南廣。


  南廣“哦喲”一聲,故作害怕般撫了撫心口,“我好怕怕哦!你家爺是什麽身份,來我聽聽?左不過就是個鄉紳富豪,你可知我什麽身份?!”


  他得意洋洋地叉腰,“靖西侯、鎮西大都督的威名,聽過吧?我便是他三叔,親的那種!”


  侍從蔑笑一聲。


  正待鄙視一番,他家主子抬起折扇,示意他住口。


  那是個與南廣同歲的中年男人。


  生得雅致俊秀,穿一襲華貴的錦袍,唇上留了兩撇胡子,不笑時也帶著三分喜氣,看起來十分平易近人。


  “皇上,”侍從低聲,“這刁民仗著靖西侯的官威,欺負人呢!”


  “咱們是微服私訪,”男人同樣低聲,“不可暴露身份。再了,朕這趟南下錦官城,是為了與民同樂,怎可懲治百姓?朕瞧著,這老家夥還挺有意思,大約是南家人,且與他樂嗬樂嗬。”


  完,笑眯眯朝南廣拱了拱手,“在下初來錦官城,衝撞了兄台,還望兄台勿要怪罪。”


  這般態度,令南廣頗為受用。


  他慣來是個喜歡結交朋友的,於是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不打不相識,趕巧我今日得了一錠銀子,我請你吃酒去,帶你好好領略一番錦官城的美食和美人。兄台如何稱呼?”


  “哦,在下姓黃,排行老六,你喚我黃六就好。”


  “我姓南,人家都叫我南帽帽,你稱呼我帽帽就好。”


  兩個大老爺們兒,勾肩搭背地走了。


  侍從看得目瞪口呆。


  好半晌,他無奈地搖搖頭,隻好跟上。


  南廣隻有一錠銀子。


  頂好的酒樓去不了,頂好的花船和花樓也去不了。


  他很是懊喪,隻得領著黃六去了錦官城一條偏僻的花街。


  這條花街是比較次等的尋樂之地,他素日裏是瞧不上的。


  但為了在新交的朋友麵前維護形象,他笑道:“黃兄,你別看這地方不上檔次,美人卻是有的。我聽人,這裏前陣子來了位弱不勝衣的美人,喚作胭脂,我領你去瞧瞧!”


  兩人著話,一路來到裝飾豔俗的窯子前。


  老鴇不識得他們。


  拿了南廣的一錠銀元寶,喜得合不攏嘴,急忙道:“兩位爺裏邊兒請!胭脂就在房裏等著,不知哪位先請?”


  “他!他先請!”


  南廣仗義,“你替我準備一壺酒一碟花生米,我在隔壁聽聽曲兒就好。”


  “好嘞!”


  老鴇笑著去安排了。


  白麵的公公聲勸道:“皇上,這種地方多髒啊,沒得汙了您的龍體。這南三爺,也忒亂來了,咱們還是走吧?”


  “你懂什麽?”皇帝不樂意,“朕這叫與民同樂!人家一番好意,咱們怎可辜負?去,你跟他一道聽曲兒去!”


  白麵的公公不敢再勸。


  他們家這位萬歲爺,別的不愛,就愛民間奇奇怪怪的東西。


  初出宮門,見到扛著糖葫蘆叫賣的老頭子,都能樂嗬嗬地追在後麵看,能看半條街!

  如今人生頭一回逛窯子,能把他勸出去才怪!

  閨房光影黯淡。


  南胭裹著雲煙粉的輕紗,麵無表情地坐在妝鏡台前。


  她聽見槅扇的吱呀聲。


  紅唇噙起妖異的弧度。


  她知道,又有客人來了……


  透過鏡子,她看見那是個中年男人,穿著華貴的錦袍,不像是會逛這種低等花街的人。


  她心底微微一動。


  如果他有錢有勢,可不可以求求他,把她贖出去呢?


  這個念頭從腦海中掠過,她站起身,風情萬種地靠在妝鏡台前,“這位叔叔容貌風雅,不知從何處而來?”


  著話,嫩藕似的玉臂,輕柔地勾上皇帝的脖頸。


  皇帝是怔愣的。


  他隻是抱著看看熱鬧的心思而來,沒想到,這種地方,居然還有這般美貌的少女。


  眉眼嫵媚,肌膚勝雪,明明身在風塵,卻偏偏又有股書卷氣,瞧著像是讀過書的人。


  淺笑低語間,明眸皓齒,狡黠如狐。


  有著他在後宮三千佳麗裏麵,從未領略過的風情。


  皇帝有些口幹舌燥。


  隔壁廂房。


  一名姿色中等的姑娘,懷抱琵琶,咿咿呀呀地唱著曲兒。


  南廣邊叩擊桌案,邊跟著哼哼。


  琵琶聲旖旎婉轉。


  恰似女子在水邊的淺唱低吟,勾人得很。


  似是心有所感,南廣忽然回頭,望了眼一牆之隔的廂房。


  那位黃兄,約莫見識到錦官城的風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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