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從心裏拿走一個靈魂，好難
暗黑的夜裏，牽著我的手的男人，一路小跑奔向遠方光明的地方，我喘著氣，跟得有些吃力，於是喊了一聲旬一的名字，想讓他停下來等我。
“旬一？”那人倒是停下了腳步，隻是聲音不對勁，不像是旬一的聲音，我連忙掙脫他的手，瞪著雙眼，看著他緩慢地轉過身來，“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居然勾引我的弟弟。”
“江燁？”一雙充血的眸子映出我惶恐不安的小臉。
“唔——”我從夢中驚醒，嚇得一身冷汗，爬起來抹了把臉，然後伸手打開了床頭的壁燈。
初夏的夜裏，偶爾飄進來一絲涼風，皎潔的月光，透過窗台，爬到我的床尾。我平定下來，打算去廚房倒杯水壓壓驚。
“咯吱——”婆婆的房門打開了，我順勢側身，藏在冰箱後麵，偷偷看她探出半截身子。婆婆沒有穿睡衣，一身便裝，像是要出門。
凝思的當兒，婆婆走到後門，我也悄悄地跟上去。
後院有個垃/圾池，婆婆蹲在那裏不知道燒些什麽，由於害怕被她發現，我躲的地方離她比較遠，所以隻能看到她動了嘴唇，卻聽不到她嘴裏神神叨叨地說些什麽，隻是夜裏的風，將火勢越吹越大，火焰映出婆婆緊蹙不開的眉頭，還有滿臉陰鬱之氣。
大概持續了半個小時，婆婆手裏的東西燒得差不多了，她拍了拍手，低頭若有所思地盯著火苗，像是歎了一口氣，才側身返回來。
我等她回到自己房間才又偷溜出去，火苗漸漸熄滅，我拿著一根樹枝，借著月光，翻找裏麵可能沒有燒盡的殘留物。
好不容易找到燒了一半的紙張，我拾起來，定睛一看，嚇得自己差點咬了舌/頭。
“啐，穢氣。”我扔了手裏的東西，順便連樹枝都扔掉了。
我沒想到，婆婆大半夜不睡覺，盡然跑到後院燒冥錢，真是穢氣，偏偏好奇害死貓，我非要看清楚她燒了什麽。
由於心理作用，加上外麵有點風，頓時覺得四周陰氣陣陣。我轉了身，想馬上跑回房間躲起來。剛走了兩步，轉念一尋思，這現下才五月，又不是七月半的中元節，婆婆幹嘛要在夜晚出來燒冥錢？奇了怪了。
自從江燁和我的關係表麵上緩和了許多，婆婆對我的態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以前她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現在還會主動到廚房幫忙，她說，我的任務就是伺候好江燁，其他的事情，她會安排，她想再找個女傭，不過被我竭力地否決了，因為，我睡在女傭房，家裏實在是騰不出地兒來容下其他人了。
我對婆婆也不再是抱怨和憤恨，同是女人，何苦為難。算起來，她跟我一樣，都成為了別人的棋子，然而我比她“幸運”，我在懸崖邊及時勒馬，尚且還能有機會重新來過，而她，年過半百，恐怕到死的那一天，都不會知道，丈夫留給她的秘密。
“岑繪？你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入神，喊你好幾聲都不應我。”婆婆慍怒地指責，她的語氣依然不是很好，不過我已經不介意。
“啊？哦，什麽事？”
“水果都切好了，你去送到書房吧。”婆婆洗了洗手，笑著說，“今天周末，難得他們兩兄弟都在家，好像是在書房談論公司的事情，等一下呢，你再做些餅幹點心，當作他們的下午茶。”
“曉琳呢？”我不想去書房，不想同時看到他們兩個，心裏有點添堵。
“她好像有朋友回國遊玩，她這幾天都去做向導了。”婆婆不悅地板著臉，“隻是送個水果，怎麽就委屈你了？看你這臉色，像是逼你上刑場。”
差不多是刑場吧。我心裏嘀咕，卻還是拗不過婆婆，接了水果盤，慢悠悠地上了二樓。
書房門虛掩著，我偷瞄張望，聽到他們兩人很認真地聊天，好像是旬一決心改革，江燁正在分析利與弊。我心裏一沉，不知道闖進去會不會不太合適。
“岑繪，是你嗎？”江燁發現我在門口的影子，便笑著詢問。
我一怔，慌慌張張地推開門，進去後，眼神飄來飄去，沒個定數，但定下來後，卻落在旬一身上，可是他低著頭看文件，基本上無視我。
“我，我擔心打擾了你們。”
“怎麽會呢。”江燁隨手拿起水果盤裏麵的水果送到自己嘴裏，“嗯，正好口渴。”
“那我去給你們泡茶。”我咬著唇，立刻改口，“是煮咖啡，你們都喜歡現煮的咖啡。”
“你也知道旬一喜歡現煮的咖啡？”江燁不經意地問。
旬一的眼眸稍稍抬起，我心裏一慌，解釋道：“是，是曉琳告訴我的。”
“可是你還不會煮咖啡，以後我教你。”江燁突然抓住我的手，我嚇得身子一抖，差點將另一隻手端著的水果盤掉在地上。
“我，我這麽笨，可能學不會。”說話時，我忍不住瞥一眼旬一，他還是無視我，翻了翻文件，看得很認真。
“做點心這麽難的事情，你都學得這麽好，隻是煮咖啡，其實很簡單。”江燁抿了抿嘴，自顧自地說，“對了，很久沒有吃你烘焙出的小熊餅，旬一，你要不要吃？”
他想吃，我就去做，馬上做，我知道他挺喜歡吃的，還曾經替我做過宣傳。
“不用了，我戒了，這種東西沒營養，吃多了對身體不好。”江旬一合上文件夾，站起來對著江燁，冷冷地說，“哥，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如果沒什麽事，我想回房，你們，你們慢聊。”
他額頭的頭發雖然遮住他多半的眸光，可我還是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盯住江燁握著我的手。
“好吧，周末應該放鬆一下，以後還是別把工作帶回來，免得打擾了家庭生活。”江燁笑得很自然，他接了我手中的水果盤，放在桌上，然後站起來送走了旬一。
關了房門，江燁轉身又道：“你有沒有覺得旬一好像有心事？”
“是嗎？”我木然地回應，心思不知道擺在哪裏。
“是不是因為曉琳外出沒有帶他？啊，公司的事情，他實在是抽不開身，你說他會不會不太高興？他畢竟是自由慣了。”
“可能吧。”我杵在原地，虛著身子。
“突然把所有事情推給他，的確有些抱歉，不過這也沒辦法。”江燁繼續念念叨叨。
“哦。”我回應的聲音幾乎隻有我自己聽得到。
江燁注意到我的恍惚，他走上前，關心地問：“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去幫你做點心。”我想走，江燁拉住我的手腕，憂慮地問，“我看我還是要用專用的碗筷和器具，如果傳染給家裏人就不好了，特別是你，更加要注意，如果身體一旦有不舒服的感覺，立刻告訴我，知道嗎？”
“我沒事。”我側過臉，苦笑地看著江燁，“我隻是想去做點心，我能做的事情不多，我除了做點心，一無是處，並且這個點心還是個沒營養的東西，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好像是我害了人。”
這個臭小子，明明喜歡吃我的點心，為什麽偏要說沒營養，要戒掉，你以為我做的點心是毒藥嗎？戒個什麽鬼。
“傻丫頭，你怎麽回事。”江燁哭笑不得，抱著我安慰，“不過是旬一的一句話，你怎麽就這麽在意了。”
是啊，我怎麽會這麽在意，可我就是在意，在意他說的每句話，在意他每一個動作，在意他無視我時的冷漠，突然被他這麽對待，確實有些在意過了頭，正如他說的，我也應該戒掉，戒掉他對我的好，戒掉關於他的一切。
“叮——”烤箱時間到了，我回過神來，也忘了戴手套，直接伸進去，碰到裏麵的器皿，燙得我本能鬆了手，所有餅幹全都掉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碎。
我含著燙傷的手指，心裏止不住地湧動酸楚。現在才知道，要從心裏拿走一個人，真的好難，越是想讓自己平靜，卻總是不爭氣地翻滾，想著他，滿腦子都是他，我揪著一顆心，恨不能伸進去捏碎了一了百了。
“滴滴滴。”微信提示音喚醒我的感知，我下意識地掏出手機，看到是元媛給我發過來的信息。
——岑繪，有空嗎？想約你。
——有空，我也想見你。
還是閨蜜好，這個節骨眼下，我沒法在這個家待下去了，躲到她那裏也是好事，避開旬一和江燁，周旋在他們之間，我覺得我可能要少活二十年。
——老地方，不見不散。
整理了廚房，我跟婆婆和江燁說了一聲，然後換了衣服出了門。在走廊上，我看到江旬一的房門也是虛掩著，這可不是好奇心的驅使下，而是心動，無時無刻不因為他而心動。
靠近門縫，我偷看裏麵的情況。
旬一盯著電腦屏幕發呆，屏幕上，是他設計的那張有著笑臉的女孩，那個女孩，跟我很像。
我背靠房門，雙手捂著自己胸口，仿佛靈魂痙攣，離開了我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