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你鎮得住
大地被撞的發顫。
對邊那座高山上的大蛇們同樣在撞擊。
秋鶴長老劍氣淩冽,朝原清拾直逼而去,將他步步推向崖外。
大雪驚開朝兩旁飛散,他們的身形很快湮滅不見。
“楊夫人。”那個女長老奔來停下,“快走吧,她隻擅蓄力一擊,拖不了多久的。”
“去哪?”呂雙賢問。
“不走在這枉死?”緊隨而來的顛行長老譏道。
呂雙賢皺了皺眉,沉下臉道:“所以我問你去哪。”
顛行長老朝我看來。
我道:“隨長老安排。”
“不亂跑了?”他嗤笑了聲,道,“走吧。”
他回身看向高空,抬手指哨,兩隻大鳥繞過高大遠山朝我們飛來。
“真的去嗎。”呂雙賢低聲問我。
“我走不動了,這裏也不能呆了。”我朝他懷裏的七星盅望去,“給我吧。”
鳥兒落下,女長老扶著我爬上體型最大的一隻,與我共乘。
呂雙賢跟在我們旁邊,顛行長老在前邊帶路。
大鳥躍向雲端,底下人影瞬息渺小,那些蛇妖還在攀爬,並未因我離開而往天空投來一眼。
逐光令所在的山頭人似趨之若鶩,越去越多,讓我恍惚憶起了小時候被妖怪圍堵的情形。
那些妖怪們,他們既互相爭我,又會聯手配合抓我,對我的保護隻是想獨享我的血肉,不讓其他人奪走我。
還有許多脾氣不好的暴戾妖物,它們很容易在爭執過程裏發起怒來,那時便不會再管我了,怒上心頭可以直接一刀殺了我,因為我是惡之源。
身邊風雪忽的變小了,我抬起頭,一道護陣環在大鳥周身。
我回眸看向身後的女長老,她沒什麽表情的看著我:“還冷不冷?”
我搖頭,問道:“現在要帶我去南湖嗎?”
“不是你說要在那的嗎?”
“昆侖有很多墓地吧。”
“大墓?”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叫法,我道:“陵墓。”
“那就是大墓了,你問這個作甚?”
“那些登仙失敗,或死於戰功的宗門長老和一代二代的弟子們,他們的葬身之地是不是規模較好一些?”
她眉心微蹙,似起了不悅。
“那尋常的弟子門人呢?如果雙親不在自小為人所收養的,他們的屍骨怎麽辦?像一些做雜事的門人,他們死後應該沒有那麽隆重的墓葬,葬於何處的?”
“那些不是我處理的,我不清楚。”
“竹簟一裹就扔,還是孤墳一座?”
“怎會那麽隨意?”她惱道,“定然有個山頭給他們葬身。”
“在那些大墓附近嗎?”
“你到底想問什麽?”
“你能帶我去嗎?我想去那邊看看。”
“現在?”她不解的望著我,又重複了遍,“現在?”
我看向空中巨大的千境陣,道:“東北方向有這樣的大墓嗎?我不能去南方。”
說完思及她此時的心念,我又道:“你不必生氣,我不是臨陣退縮害怕了,我既然願意離開望雲崖,此行就是因化劫而來,不去南湖是因為我夫君來了。”
“難道我偌大昆侖還怕了你那個……”她停了下來,沒再繼續說下去。
我笑了笑,道:“不說下去是對的,長老這樣的身份對一個要助你們的人說那樣的話,著實可笑。”
她抿了下唇,麵色訕訕:“我隻是惻隱你們的遭遇。”
“帶我去找個大墓吧。”我朝東北看去,“其他的你完全不用顧忌那麽多。”
“去大墓同化劫有關?”
“嗯。”
她沉吟了下,看向顛行長老。
他在我們十丈前,高空風急,我們不刻意,他不會聽到我們的聲音。
“要向他指示嗎?”我問。
“我想同他商量。”
“你自己做不了主?”
她皺眉:“商量一下有何妨?”
“他不會同意的。”我看回前方,道,“我現在與你同乘,此事你自己可以做主,何必同他商量?長老,我夫君是不足為懼,你們昆侖沒必要怕他,可是若被他知道,是你帶我去的南湖,你會如何?”
不待她發話,我又輕歎:“我知道你也不怕我夫君,可是你莫忘了,當下無論我是否能封印化劫,隻要我死在這,我便是有功且有恩於你們的,你們昆侖人不管真心還是假意,明麵上都會對我有所虧欠吧?我夫君背後是楊家和望雲山,還有天下四大宗門,到了那個時候,我夫君若非要你為我賠命,各種勢力盤根錯節下,你當怎麽對付?還有你所在的宗門,會不會在這個時候被其它宗門趁機落井下石,借機尋釁排擠?”
她沒有說話。
我一笑:“長老,大義非罪,可若大義不得善報,反遭受義之人反咬,這義你還要為之嗎?事關整個昆侖,結果就犧牲你們一家,你又甘心?”
“何況,”我頓了下,道,“我如今不是讓長老帶我逃跑或為惡的,隻是一個權宜,我可以同你保證,你不會因我受累,反會因此得榮。當然,若你不想讓人知曉是你帶我去的大墓,我會幫你隱瞞。”
她眉頭仍皺著,斟酌一番,看了顛行長老一眼,忽的伸指鳴哨,我們身下的鳥兒清脆叫喚了一聲,掉頭離開。
風雪送來顛行長老的喝聲,我們沒有回頭,鳥兒展翅加快了速度,在群山中靈活穿梭,將他們遠遠甩在了後邊。
大風吹得猛烈,護陣也難以抵擋,我抓緊大鳥,凜冽風聲呼嘯過耳,心中莫名因乘風逐雪而升起了一股豪情。
燭司說這次我可能要將天下都玩進去了,我初衷並非如此,但被她這麽一說,我事後所造成的後果似乎確實是這樣。
會嚇壞很多人吧。
我忽的笑了起來。
師父一直說我愛胡鬧,我偏偏認為自己最循規蹈矩。
但這一次,師父事後知道了絕對會氣死我了吧。
想此一生沒辦法快意江海,縱橫天地,死前難得不可一世一下,也是挺瀟灑的。
大鳥穿過廣山,在一片空曠峽穀停下,天空昏暗無光,女長老摸出一顆明亮小珠舉著,道:“外邊都是些低階門人弟子,裏邊進去便是大墓,此處不比瑤山,瑤山下的六處大墓,皆是昆侖名望最高的大家所棲。”
珠光不及中天露,能照的範圍隻有五六丈,墓地很大,千百來座,其上墳墓很雜,有些挨挨擠擠,有些孤零在外。
招魂幡橫七豎八,許多木頭殘垣橫在起起伏伏的荒坡上,還有很多胡亂堆砌的石塊,似就是砌完墳墓後隨意扔的。
不遠處一條枯河,河邊幾座老墳被挖了一半,有嶄新的石磚石塊和木頭堆在一旁。
荒涼慘淡,不輸大軍過境。
我道:“你們辟穀不食雜糧,可衣裳洗漱,武器丹藥總需有人打理,你們便是這麽對待服侍你們的人。”
女長老大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麵色有些不自然,小珠舉的高了些,道:“他們做的確實不對,但不該隻論我們,這天下哪個地方不是這般?”
“這番寬以待人,用得真好。”我淡淡道。
她訕了訕:“你要尋什麽?裏邊的大墓,還是就在這裏。”
“大墓的祭陣。”
我朝遠處的石橋走去,橋下是涓涓水流,河道兩旁砌著整齊大石,水流清澈,珠光下似能看到水底沙石。
下了石橋後,大地四邊開朗,一派明潔,地上漢白石鋪砌,間隔條紋細致,連絲青苔都無,周邊旗幡招搖,嶄新如洗。
“不過隔著一座石橋,卻相差這麽大。”
我朝廣場望去,再朝最北的山門望去:“那裏麵便是了嗎?”
“嗯。”
看規模,祭陣不小。
我落下的一顆心重又懸在喉下。
希望能成,一定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