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久別重逢
燭司朝我撲來,擋在了我麵前。
我抬手遮目,被強光刺的眯了眼。
但是氣勁所掀起的巨浪並未湧入,被一道淩薇蒼星護陣擋在了外邊。
適應光線後我驚忙爬起,雙眼懵楞。
“他沒事,”燭司癱坐在地,疲乏無力的抬頭看著我,“就是他幹的。”
我聞言也癱坐了下去,低聲道:“嚇死我了。”
“本神也是。”燭司沒好氣道,“你跟他說的話是不是有什麽玄機?”
“隻是一個提醒。”
而且隻提醒了一半,我不過問了下星位,他就猜到我的念頭,並這麽快就有了應變之能。
“真是果斷,”燭司望了眼我的眼睛,道,“就是太嚇人了,一點防備都沒有。”
想起適才形勢未明,她直直便撲來擋在我麵前,我伸手扶她,由衷道:“謝謝。”
她又望了我的眼睛一眼,嗤聲:“本神稀罕這倆字麽。”
她抽走手,支地爬起,踉蹌了下。
我也爬起,腿軟的難受,也踉蹌了一下。
和她一起跛著腳朝廊道走去,那些堅固的石棧仍在,但許多地方都灘塗著血漬。
“看,”燭司又抄起了胸,小身板端挺著,冷笑,“上天就是公平的,那些煬印比九頭蛇妖靈活矯健,可以跳上跳下,無懼高遠,卻遠遠不及九頭怪來得皮糙肉厚,著實不經挨。”
我垂下目光,四下去找楊修夷,不知道他在哪。
燭司看向那些仍在攀爬的蛇妖:“它們想去洞頂。”
“為什麽不要你的命了?”
我皺眉,朝最近的一隻蛇妖看去,道:“可能,去洞頂就能殺我了吧。”
“楊修夷來了。”燭司又道。
一個修長人影從石棧下步步躍來,頃刻便置我們跟前。
玄衣如墨,一步上前,將我擁入了懷裏。
說不出是輕是緊,把我貼在了他的寬闊胸膛。
他的心跳很快,我的心跳卻如靜止,又像是踏入了一場夢。
“有沒有受傷?”我出聲道。
他輕搖了下頭,摟著我的腰的胳膊收緊,語聲略啞:“被他逃了。”
“那邊沒有路了,他逃不掉的。”
他微鬆開我,手指輕觸到我的臉,又不自然的收了回去,轉頭看向石像,再望向洞頂:“我們出去吧。”
“不敢看我的眼睛麽。”我道。
他微頓,回眸望來,眉宇浮起痛楚。
“還是我的臉。”
“初九。”
“不要在意我的情緒,”我衝他一笑,“我都不躲,你也不要躲。”
他黑眸漸紅,別開視線看向遠處的一道石棧,留給我一個俊美側顏。
光潔的下巴,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骨。
其實和他,也就才三個月沒見,我卻覺得像是三年,三十年。
沒想過還能和他這樣站著,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前,他一直就如雲海高嶺,古月清燈,而我不過荒沙枯木,漠海淹島。
現在我要徹底沉了,雖然思他念他入骨入血,但現在臨死之前,我最不願看到的人,也是他。
他吸了下鼻子,又朝我望來。
手指撫上我的臉,寸寸滑過我的皮膚,極緩極緩。
以前最怕就是這一刻被他們看到醜樣,所以我才一直想要離開,十六歲生辰一到就急急去了宣城。
可是現在,我比自己想的要勇敢。
我抬頭迎著他的視線,他驀地伸臂,又將我擁入了懷裏。
這次能覺察到他將我摟得多緊,似恨不得將我揉碎,他微抬起頭,下巴支在我額上,結實高大的身子明顯的發著顫。
我伸手環住他,閉上眼睛,眼淚潸然。
身邊傳來輕咳。
楊修夷回過頭去。
“我挺不想出聲的,”燭司道,“可是這裏不能多呆了,你看看那些九頭怪。”
“走吧,”楊修夷牽住我的手,頓了頓,道,“我們回家。”
我看向那些朝我們而來的九頭蛇妖,道:“嗯。”
往上又去百丈,終於得見洞頂,攀附著許多九頭蛇妖。
石像所在的山壁上方有條十分寬闊的粗陋石階,朝西而去,暫望不到頭。
“那邊是出口嗎?”我趴在楊修夷背上,伸手指去。
“這裏也是。”燭司抬頭指著洞頂西南方向,“之前掉落的石塊都是從這裏來的。”
其實我不知道她是怎麽認出的,對我而言整片洞頂都一樣,全是黑乎乎,分辨不清又凹凸不平的岩石與土。
我看向底下的石像,若這裏為陵墓,也許葬的是她吧。
可是為什麽要將清酒陌上塵繪於深淵的另外一頭,而不是同孤星長殿一樣,繪於洞頂呢。
不過說起來,這一路下來,除了那個清酒陌上塵,我沒看到這裏任何與陵墓有關的東西,更不提棺木。
而且誰會在陵墓裏放一個妄心陣?
真是神秘古怪。
“去那邊吧。”楊修夷看向那些台階。
“嗯。”燭司應道。
我把頭埋入楊修夷發裏,發上很濃的腥氣與硝煙味。
我埋得很深很深,隻有發絲深處還留著我深愛的杜若清香。
我嗅了又嗅,聽到他輕笑,我抬起頭:“笑什麽?”
他往石階上走去,道:“怎麽像隻小狗。”
我摟住他,抬眸望著他的側臉,也笑了。
心裏很輕很輕的說道,如果我真的是小狗,我要一輩子在你懷裏蹭著你。
石階很緩很拐,延長向西,他步伐不慢,燭司跟在身邊,沒怎麽說話。
困意漸漸變重,我緩緩閉上眼睛,臨睡前一個激靈,抖了下又睜開眼眸。
楊修夷停下:“初九?”
不能睡。
我攥緊他的衣衫,道:“沒事,做了個噩夢。”
“我抱著你吧。”
“趴著舒服點。”
我在他肩上找了個舒服位置,道:“走吧。”
“嗯。”
我又閉上眼睛,咬住舌頭,以痛來保持清醒。
安靜走了很久,聽到燭司的聲音響起:“她可算睡了。”
楊修夷沒有回答。
他們走的很輕,幾乎聽聞不到腳步聲。
又是很久,燭司道:“前麵怎麽了。”
我抬頭看去。
“醒了?”燭司轉眸望來,“是不是我吵的。”
我看了她的眼睛一眼。
她聳了聳肩,沒再說話。
前邊的石階上落滿黃泥和土塊,一派狼藉,越往上越是擁擠,本有丈寬的石階漸漸被堵的密不透風。
“塌了。”我道。
“煬印幹得。”燭司答。
她朝楊修夷看去。
楊修夷擲出長劍,長劍直擊而去,他右手結印,長臂微揚,劍光刹那裂為十六道,轟的衝入了廢墟中。
“走!”
他低喝一聲,一步而去,眼前光影瞬息繚亂。
速度太快,我頭暈眼花的抓緊他的肩膀,耳邊聽到亂石破開的聲音,他帶著我從飛石中衝了出來。
四周光線大亮,微涼空氣也散盡,陽光和暖的落在身上,還依稀聽聞得到鳥鳴清脆。
可是並未有這麽祥和。
下一瞬,數隻煬印瞬時撲了上來,楊修夷飛身避開,揚手接住從廢墟中飛出的長劍。
我們身邊還凝著太和護陣,銀光界屏沉浮如煙雲水起,環繞著我們。
燭司緊跟著長劍而來,摔滾在地前被楊修夷扶住。
隨即身後傳來轟然巨響,我們出來的那近三丈方圓的高坡微微塌陷了下去。
“月牙兒。”低啞女音陡然響起。
楊修夷拉起燭司的手腕,背著我直接朝遠處躍去。
那些凶獸立時追來。
我回過頭去,數個人影立在我們出來的那方高坡半崖上望著我們。
為首的女人身著藍衣,很彎的眉,很大的眼睛,肌膚素淨賽雪,腳邊匍匐著一隻雪絨雪絨的靈獸坐騎。
這時一隻凶獸從左邊張口撲來。
楊修夷淩空更高,旋身避開,忽的鬆開燭司:“你帶初九先走!”
隨後將我也鬆開,燭司飛身上來接住我。
那個女人和他身邊的人影都追了上來,還有越來越多從崖上冒出的煬印。
燭司帶著我朝遠處跑去,楊修夷護在我們身後。
燭司忽道:“昆侖了,這裏是巽蒙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