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不關我事
天光微亮,我們整理馬車,繼續趕路。
那對男女像是兄妹,女的發著高燒,一直在胡言亂語,男的稍微清醒了點,但是問他什麽都是沉默。
昨夜我特別困,楊修夷回來時我已經趴在案上睡著了,今天上車困意仍未減,聽他們聊天,聽著聽著又睡了。
不知過去多久,楊修夷輕輕搖醒我,喚我起來吃飯。
我窩在他懷裏沒動,渾身說不出的疲軟,像是骨頭都被抽盡了。
“別睡了。”他揉著我的臉頰,柔聲道,“先吃點東西。”
我迷茫的看著他,良久,才漸漸反應過來身處何地。
“你的氣血怎麽那麽虛。”師父在一旁出聲道,“你這丫頭是不是背著我們偷偷放血弄什麽血陣?”
我攀著楊修夷爬起,呢喃抱怨:“我成日和你們一起,怎麽偷偷?”
“是這段時間趕路,少夫人太累了吧。”鄧和道。
趕路其實不累,沒有像之前去鳳隱城時那麽緊,我看向楊修夷,輕聲道:“別擔心,可能我想的事太多了,我會多吃飯補回來的。”
師父沉了口氣,轉身下車:“走吧走吧。”
搭灶架鍋,生火煮飯,我讓呆毛把雪娃娃拿去給唐芊,然後帶著圖紙去找那對兄妹,卿蘿跟來一起。
車廂裏藥味很濃,木白正在給他們喂藥,木縈在一旁照顧。
卿蘿把住男子的腕部,沉吟一陣,道:“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了。”
木白好奇道:“你會針灸嗎,就是你們那兒的大夫用來紮人治病的。”
卿蘿不陰不陽道:“針灸不會,捅刀倒拿手,幾刀都沒問題。”
我看向那個女子,問道:“她囈語的時候都說些什麽?”
“說得最多的是救命和快跑。”木縈道。
“沒有提到其他的嗎?”
他們搖頭。
卿蘿道:“十巫的人向來心比天高,這次居然被嚇成這樣。”
我皺眉,垂頭看著手裏的圖紙。
這對兄妹的幹糧是凡界之物,從氣味硬度加上氣候來判斷,他們來到魔界至少有半個月了。
我疑慮過他們或與那個魏家姑娘一樣,是莊先生用來釣我的魚餌,但又覺得不太可能。
終歸莊先生隻想要抓我,而不想要我死,以他的性情,他是不會用自己無法徹底掌控的人,比如十巫。
應該是與這個圖紙有關,都褶皺成這樣了,肯定不止一次拿出來看。
一陣寒意躥上我的脊背,我看向這對兄妹。
他們絕不是唯一來魔界的,定還有其他十巫,或生或死不論,但不能不顧及到一個可能,也許已有人找到沈老先生所說的那方湖潭了。
“主人。”呆毛在車廂外叫道。
我斂神,收好圖紙,掀開車簾出去:“嗯。”
它捧著藥碗站在雪地上,抬頭道:“給你補血。”
“初九,這小東西可真乖巧啊。”卿蘿笑著出來。
呆毛高興的看了她一眼,上前幾步,將藥碗朝我遞來一些:“主人,藥。”
我踩著小凳走下馬車,伸手接過:“謝謝呆毛。”
“這小東西越看越可愛,你一定會越來越喜歡它吧?”卿蘿對我笑道。
我將藥碗湊到唇邊,聞言皺了皺眉,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呆毛搓著爪子,有些不好意思,仍睜大眼睛看著我。
卿蘿又道:“這樣也挺好,你昨晚丟的那塊玉佩沒了就沒了吧,有這麽可愛的小東西在,就別難過啦。”
我正喝藥,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呆毛當即問道:“什麽玉佩?”
“初九很心愛的一塊玉佩,紫色的,昨夜丟了,不知道是丟在梅林裏了,還是丟在那山野上了,她可傷心了。”卿蘿歎道。
“紫色的玉佩?”呆毛朝我看來,忙道,“主人你別傷心,我這就去!”
話音未完,便“啪”一下消失,尾音還在空中。
我眨巴眼睛,愣了。
卿蘿嘖嘖了兩聲:“所謂聞風而動啊,還真是雷厲風行。”
“你幹嘛捉弄它?”
“欺負你反應遲鈍唄。”她斜了我一眼,跳下馬車,“你慢慢喝,我去忙了。”
懶得管她,我將藥喝完,舔著苦澀的唇瓣把碗送去唐芊和木臣他們那,然後去一輛馬車上翻箱子找巫材。
“少夫人,你要找什麽?”唐芊遠遠走來,好奇問道。
“已經齊了。”我抱著整理好的小箱子,氣道,“這枚印紐煩死我了,我打算把它砸了。”
她伸手接過我手裏的箱子,道:“少夫人早該這麽做了啊。”
“可能在較勁?”我道。
畢竟沈老先生當初真的是很輕鬆的就拿出來了的。
她一笑,扶我:“少夫人小心點。”
下了馬車,我們抱著小箱子去到一個空地,卿蘿正提著根梅枝,在遠處雪地上到處戳著。
“她在幹什麽?”唐芊好奇道。
“不管她。”我回頭道,“你不用陪著我,我自己來。”
“沒事,飯菜快好了,我也無事可幹,而且唐芊本來就是伺候少夫人的啊。”
“那你幫我拿包桂花糖吧。”我皺巴巴道。
剛才一心念著印紐,我都忘記拿了,現在才發現嘴巴裏麵苦的不行。
唐芊掩唇笑了聲:“我這就去。”
我找了個地方蹲下,打開箱子,將裏麵的東西一一拿出來。
用十八塊石頭在空地上列了一個大致方位,我將裝滿太海霜水的黛藍翠線小瓷罐掀開,沿著陣法周邊倒盡。
回到原地,我把另一個小瓷罐裏的無塵靈草碎末倒出來鋪開,拿了一個小玉盞放在上邊,盛了半碗毋虛水。
從頭上拔下簪子,我在指尖紮了個小孔,擠了兩滴。
鮮血淌落,很快被墨色的毋虛水吞噬,一股刺鼻的氣味輕輕飄散出來。
待氣味消散,我將湛澤印紐放入了進去。
“你的身子枯竭成這樣,知不知道兩滴血多珍貴?”卿蘿的聲音忽的響起。
我回過頭去,她手裏抱著一個落滿殘雪的小木匣走來。
我一愣:“這不是呆毛的?”
“你看看那家夥多古怪,”卿蘿彈了彈上邊的雪,“我們在這落個腳而已,它居然還給埋起來,不就幾顆珠玉,有這麽見不得人?”
“你支開它就是為了這個?”
“對啊,”她一笑,“到底還是天真,幾句好話就哄得它心花怒放。”
“你這騙子,”我道,“給它放回去吧。”
她盤腿在我旁邊坐下,晃了晃小木箱,裏邊的珠玉清脆撞響。
她垂頭研究了下卡鎖,幾下就打開了,裏邊是串了一半的小珠子,還有幾樣小工具和一大塊原玉。
她翻了翻,抬頭道:“還真的沒什麽?”
我托著腮,漫不經心的看著那些珠玉:“你以為它能有什麽?”
“做賊才會心虛,不做賊它虛什麽?”
她撿起一顆白色小珠,對著天空瞅了瞅,有些不死心,又換了個角度。
“快放回去吧。”我沒好氣道,“它回來看到要對你發火的。”
“我怕它?”她嗬嗬兩聲,忽的一頓,轉了轉珠子,肅容道,“初九,你來看看,這是什麽?”
我抬眉盯著,看不出所以然。
她轉身看向我那些瓶瓶罐罐,隨便拿了一個:“這是什麽?”
“空的。”
“有沒有月蘿湘露?”她看向雪地上的無塵靈草,“這也行。”
伸臂過來就抓了一把,我都來不及攔她。
她將無塵靈草揉的更碎,把小珠子包在裏麵後,又在掌心裏使勁揉著。
我懶得理她了,回身看著玉盞裏被毋虛水一點點吞噬的湛澤印紐。
心裏莫名覺得不安,甚至胡思亂想會不會沈老先生有很多個一模一樣的印紐,沈雲蓁給我的這枚並非他所指的那枚。
“你看!”卿蘿忽的叫道,“初九你看!我就說有鬼吧!”
她將小珠遞到我跟前,白色珠玉躺在她手心,外邊輕泛著藍光,盈盈透亮,像破曉前的西邊天幕。
我皺眉,伸手撿起。
“這是什麽結印?”
我搖頭:“不知道。”
她拿了回去,忽的嗅了嗅:“什麽味?”
我回頭看向玉盞,湛澤印紐的青石玉微微膨脹浮腫,先前那股刺鼻的氣味又飄了出來。
我拾起七星木刺,將它夾起放在一旁的青竹碧落上,用木刺刺了兩下,還是有些硬。
我回頭望了下,神思一凝,遠處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瞬息飛至我手裏。我擦掉上麵的雪,木刺不時調動著印紐,同時石頭一下一下輕敲下去。
外殼微動,青石玉逐漸剝落,終於徹底掉下,一顆糖葫蘆大小的藍石也滾落了下來。
隻剩極小的一部分,周邊不規則,但很整齊,像是用刀子削去的。
我撿起它,走去另一邊,拿出另外一瓶太海霜水倒在一口小碗裏,剛把龍目放進去,呆毛的怒喝響起:“你為什麽碰我的東西!”
我回過頭去,聽得“啪”的一聲,呆毛恰好消失,還未看清什麽,第二聲“啪”響在我身旁,同樣正在回頭的卿蘿隨之不見。
下一瞬,呆毛帶著她出現高空,將她狠狠摔了下來。
我忙站起:“卿蘿!”
好在她身手不差,一個跟頭踉蹌的停住了身子,雖未受傷,頭發和衣襟卻被扯得狼狽不堪。
呆毛“啪”的消失,隨即又出現在她旁邊。
卿蘿迅疾回身,避開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