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月家族人
必須在那些大漢們帶著趙六和那個男子回來之前離開,所以我婉拒了大娘留我的好意,喝完湯便告別了。
將頭發以木簪束成一髻,我做了雙草鞋綁在鞋底,沿著河道而行,朝雲晉城而去。
雲晉城很大,比宣城廣上數倍,整片東城環山而建,是近萬裏的天然之屏。
越近城池,路上流民越多,我沒有過多接觸,近了城門發現高牆外雖然熱鬧,卻沒有我想象的擁擠。
我入的是較為僻靜的西斜門,大約巳時了,長風清寒,清寒中帶著淡淡的書卷墨香,是江南獨具的婉約。
街上行人比肩,吆喝叫賣聲不停,我在路邊麵攤上要了碗湯麵,老板很快端來,我從筷筒裏拿出雙筷子,用帕子擦著。
“可能曲南那邊真的出事了,我今天聽張教頭說的,聽說是官兵給開道的。”
我輕皺眉,朝說話的那個食客望去。
坐在另一桌的男人叫道:“官兵開道的不是該去官道嗎,他們跑那野路去幹嘛?”
“人太多把官道給堵了呀。”又一人叫道,“你們不是吧,這都沒聽說?”
“切,官兵開道又怎麽樣,那麽多人逃命,官兵不給開道,看著他們互相踩死自己啊。”
“就是,咱好好活著就成,成日杞人憂天,真要有什麽事,天塌下來也有人給咱頂著。”
“怕就怕來不及啊。”
“呸!珝州嶽州的人跑了沒?他們不急,我們在漢東的急什麽。”
“就是!”
這時一個個頭矮小的中年男人神采飛揚的走來,在鄰座一屁股坐下,大叫:“老許,給來碗麵!”
老板剁著菜,涼涼看了他一眼:“又要賒著吧?”
男人“切”了聲,一下子拋出幾百文:“結了結了,前幾日的都給我結了!給我多來點肉!”
周圍聊的正歡的食客紛紛朝他看去,不掩訝異,幾個開始起哄:“喲,祁大掌櫃這是發財了?”
“上哪偷的吧。”
“老祁,這哪賺的呀?”
男人給自己倒水,目不斜視,冷笑:“我說過我爹留下來的那地是寶地吧,你們偏不信。”
一個食客好奇的湊過去:“你是說你家那些爛草?”
“什麽爛草?你識不識寶!”男人罵道。
“可不就是爛草嗎。”另一個食客大笑,“種了就爛,爛了又種,你種了小半輩子,種出什麽花樣來了沒。”
“呸!老子是靠那些草養土!那土值多少錢你們這輩子都不會知道!”
我微頓。
一個食客揮斷其他人,笑道:“那現在有眼瞎的來找你要土了?”
“瞎的是誰還不知道呢。”男人譏諷。
老板端來湯麵,男子撿起筷子,吃之前,得意的掃了那些人一圈,幽幽道:“我那些土,可賣了三十兩一斤。”
眾人哄堂大笑。
我回身道:“大哥,你那些土,可是枯榮土?”
他一愣,朝我看來,眸色微深,揚眉:“小姑娘識貨啊,我那些土可是枯榮土中的極品,是當年汿河一帶傳下的丞農係。”
我笑道:“這土很難養的,其中技要秘術皆不外傳,難為大哥還在養它,得付出很多辛勞吧。”
“是啊,很多人還不識貨。”他朝那些漸漸安靜的人斜斜看去。
我故作不經意,隨口道:“識貨的人確實不多,也不知道是哪個問大哥買的呢?”
“我也不知道。”他揮揮手,“就說姓薑,穹州來的。”
我笑道:“耐得苦寒終見春芽,大哥此次賺的錢夠享用數年了。”
“還會招來小人呢。”他揚起頭哼哼,衝有些發懵,還沒回神的老板指了指我,“這小姑娘的錢算我頭上。”
也就幾文,我也不推:“多謝大哥。”
枯榮土種養極為隱秘,都是祖傳,其中傳著傳著,很多人忍耐不住就會改行從它業。
能知道誰在種養枯榮土也很難,但那些大宗門上絕對會記載在冊,需要了自然有辦法能找到他們。
我並不擔心這男人會被有心人盯上,他看上去小人得誌,不可一世,但能養出枯榮土的絕不是糊塗蛋。他既然敢來揚眉吐氣,就必然做好了打算,近幾日應該會搬家吧。
不過看得出他防上我了,一碗麵條吃得極慢,並不時偷偷打量我。
看來我不先走他是吃不開心了。
我放下筷子,回頭衝他笑道:“多謝大哥的這碗麵了,有緣再見,後會有期。”
他笑笑:“好說好說!”
我扶起樹杖離開,兩旁路人擁擠,我邊走邊好奇會是誰從他那買走的枯榮土,畢竟枯榮土不是什麽尋常之物。
成仙必曆脫骨換皮,那過程極其痛苦,很多高人都會選擇僻靜安寧之地去閉關。
拂雲宗門閉關在青尊廣場後邊的從塵宮,離拂雲大殿極遠,幾乎在鶴山另一邊了,從未有人能去打擾。
從塵宮中有一方闊長的從塵潭,就是用枯榮土所築的。與它類似的還有縵山城的八星潭,行登宗門的無衷池等。
枯榮土看似不常用,但真運用起來用途極廣,除了這些築土,枯榮土還可用以造陣,不過具體我就不清楚了,畢竟與玄術或修仙有關的我很少涉獵。
輕歎了聲,我抬起頭,街道縱橫交錯,人頭攢動,浮世之態,莫過如此。
我找了個茶樓,要了些糕點和一碗紅棗羹,說書先生在樓下大堂朗朗書談,我坐在二樓窗邊靜靜思量著下一步要怎麽走。
我確定那個村莊的人不會去報官,因為趙六和那個男子不會有膽量說出實情並見官。
我也確定他們不敢聯係十巫,他們上了我那麽多次當,就如我猜測他們一樣,他們也一定會猜測我是不是躲在暗處。
這種引狼入室,被自己人雷霆震怒而殺死的後果,他們不會不列入假設之中。
“姑娘,您的糕點來咧!”夥計笑著走來。
“謝謝小哥。”我笑道。
伸手撿起一個蜜豆糕,我在嘴裏咬了口,甜的有些膩,我這嘴巴,到底是被盛都給慣刁了啊。
“啪!”說書先生忽的一敲醒木,“此回已盡,明後再論其後。”
我回過神,朝他看去。
老先生沒急著離開,而是押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又一敲醒木,眉飛色舞:“再道一個故事,保證堂下客官們喜歡。”
以往我最愛聽說書的,師父一帶我出遠門,我就會賴在說書攤上不走,如今卻再也提不起精神了。
我看向窗外,人影蒼茫,熙熙攘攘。
冬月十三了,我和楊修夷已經整整二十一日未見麵了,不知道他眼下身子如何,是不是被送去盛都調養了,婆婆看到他重傷成那樣,心裏指不定又在恨我恨得牙癢癢吧。
“啪!”
醒木一敲,說書先生侃侃道:“話說平州絡玉有一月家,該家女子貌美如花,傾城絕代,個個姿色不凡。”
我一驚,懷疑自己聽錯了。
堂下一個秀氣的年輕男子叫道:“怎麽又是這段啊!這幾日怎麽到處都在講這個!”
說書先生笑笑:“新出來的嘛,很多客官還沒聽過吧?”
“對啊!”一個白發老頭叫道,“繼續講啊,接下來呢!”
“話說那月家,本是個高門大戶,後因得罪了權貴,遭了暗殺,一把火呀,全燒光了。但因月家姑娘好看,那歹人就將那些貌美的小姑娘們都抓了去,其中還包括這家地位最崇高的長女。”
說書先生講得繪聲繪色:“這長女呀,生得比誰都美,人也貴氣,那些歹人將她獨自關在了暗房。結果那月家還有三人僥幸沒死,一個是這家的姑姑,還有兩個,是這家的遠房堂姐。一喚丹青,一喚溪河。”
我的眼眶泛紅,難以置信的看著那說書先生,走到欄杆旁,扶欄而立。
“這三人自然要去救那貴氣貌美的長女,如何救呢?那丹青和溪河故意將其他小姑娘騙往後宅,鬧出動靜引人注意。那姑姑就在此時趁機將那年幼的長女救走,帶著她往三千山方向逃去,丹青和溪河則從相反方向一路留著關於長女的假線索逃去了西南萍宵,最後留在了武衡。”
“啪!”他說的興起,又拍了下醒木,“話說那萍宵,地大物稀,多為貧瘠荒土,武衡為萍宵六州之一,占地有半個漢東那麽大,可人口物產卻還不及我們清州一半。那丹青溪河那時也不過十二三歲,小小丫頭,流落異鄉,於是在街頭乞討為生,相依為命。可她們也是月家之人,生得那般貌美,即便年歲幼小也無礙旁人對她們的關注。歹人不懷好意的拐騙,偽善者虛情假意的靠近,善妒者妄為恣意的淩辱,那幾年,她們過的是顛沛流離,無處安身啊。”
“後來,當年那些歹人竟循著她們留下的假線索追來了,陰差陽錯,她們被一個無名無姓的小門派所救。因涉世未深,那幾個走花溜水,誇誇其談的門人自吹自擂的一切她們竟都信了,還以為找到了救命稻草,可一幫她們報滿門被殺之恨,遂將她們知道的有關月家的一切盡說給了他們聽。結果,各位猜怎麽著?”
一人好奇道:“既然是小門派,那不得嚇傻了。”
“哈哈哈!”說書先生大笑,“客官好智慧,可不就是,那門中一位有些資曆的老人一聽此事頓覺事態嚴重,害怕引火燒身,卻也不敢將她們放走,竟就令人將她們困在門派裏,不得自由。這兩個貌美如花的姑娘最初還以為是得到了庇護,卻不想是入了虎穴。那幫中男子眾多,不僅是門人,她們的容貌還遭了長老們的垂涎,你們說會發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