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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不講道理

  一盞茶後,唐芊驚聲尖叫:“仙人!仙人!”


  她朝師父房間跑去,啪的推開燈火明亮的房間:“仙人!少夫人一直在吐血和犯傻,快,快啊!”


  “人都死了嗎!”卿蘿扶著半死不活的我大叫,“滾出來啊!”


  我還在吐血,邊吐邊忍著劇痛低聲道:“扶我去偏廳。”


  師父飛快衝出,麵色慘白:“丫頭!”


  所有人都跑來了。


  卿蘿半扶著我坐在軟席上,推掌在我肩後匯入靈氣,抬頭看著門口的人:“她快不行了!燭司你來助我,沒有修為的人快出去,會傷到的,快點!”


  唐芊連連點頭,擦著眼淚:“好,好!”


  回身推著一臉驚怕的玉弓她們離開,回眸看著我,哭道:“我們快走,不要耽誤了少夫人!”


  師父過來扶我,疾聲叫道:“九兒這是怎麽了?”


  聽到房門被唐芊帶上,我頓時坐起,呼了口氣:“我沒事。”說完忙去捂住師父的嘴巴,“師父你先別罵我!”


  花戲雪上前,俊容還是泛白的:“野猴子,你……”


  卿蘿撫著我的背給我順氣:“苦肉計嘛。”


  我做了個讓他們別說話的手勢,悄然貓到門後,拉開一條縫。


  “到底是怎麽回事!”玉弓抱著把劍,麵色冰寒的問唐芊。


  妙菱坐在台階上哭,唐芊蹲在地上擦著我吐得那些血,小媛在幫忙,神情有些愣怔,不時朝我們這邊望來。


  “你搞什麽鬼?”師父趴在另一邊,低聲問道。


  卿蘿趴在他旁邊那扇門上一笑:“搞內鬼。”


  燭司和花戲雪也各自趴在門邊,朝她看去:“誰?”


  卿蘿故弄神虛:“等著就知道了。”


  花戲雪在我左手邊,低低道:“猴子,是小媛?”


  我饒有興致的朝他看去:“為什麽懷疑她?”


  “玉弓不可能,唐芊不可能,那死胖子那麽蠢,誰會想不開去找她。”


  我噗嗤笑出聲:“別叫她胖子了。”


  “那叫什麽,我又記不住她的名字。”


  我斂了笑,朝小媛看去,輕聲道:“這樣她沒有機會跑出去啊。”


  “那還不簡單。”卿蘿道,“我們忙起來唄。”說著過來拉我,“你去躺好。”


  我被摁在了軟席上,她又在師父他們耳邊嘀咕吩咐了一陣,而後嘩的拉開房門,高聲斥罵妙菱:“你哭什麽!初九死了嗎?要你發喪了嗎!還不給我去燒水煮藥,你要看著她的血流光嗎?”


  師父他們也跟著出去了,院子裏一片吵鬧,廚房開了灶,大堂的藥櫃被翻得劈裏啪啦。


  卿蘿的演技我向來無話可說,沒想到師父和花戲雪演起來也相當賣力,獨燭司不冷不熱的坐在我旁邊,直翻白眼。


  唐芊將附近的幾個暗人調來幫忙,一大群人進進出出瞎折騰了幾個時辰,將我的病情說的越發嚴重。


  快要寅時,小媛終於找了個借口溜了出去,我們五個忙跟上。


  剛出後門右拐,就看小媛蹲在地上忙碌,用石頭擺了個簡單石陣。


  她起身離開,三步一回頭,走沒二十步,又蹲下來設陣。


  我們趴在屋頂上目瞪口呆。


  燭司大笑:“哈哈哈,什麽樣的主人教出什麽樣的狗,這比你還怕死啊!”


  “什麽狗。”師父斥她,“那是人。”


  小媛從懷裏抖出幾味藥材,仔細放在剛擺的陣法裏,她低低吟念,撿起一塊石頭丟在了正中,隨之青煙漸升,她的身形消失無蹤。


  燭司皺眉:“這是什麽?”


  我說:“失魂九闕,一個行路障法。”


  “那就找不到她了?”卿蘿朝我看來。


  “強破會被發現,”師父道,“分開追,這麽點藥材陣法設不了多大。”朝我看來,“你跟小花一起,他輕功好本事不行,你倆互補。”說完就朝一個方向追了出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嘀咕:“說的我的本事多好一樣。”


  “初九,你自己保重。”說完卿蘿也走了。


  我看向狐狸:“我們走吧。”


  一點都不想跟燭司呆著,她嘴巴最愛叨叨。


  五人分為四路,雖隔得遠,但都朝著一個方向,尋了半日,始終沒有再看到小媛的身影,師父他們那邊也沒什麽動靜。


  小半個時辰後,我們停在了一排商鋪樓頂,狐狸四下望著,偌大城池暗下大片,隻有街道上的燈火,宛如熔漿長鏈,流動在暗礁之中。


  我有些氣惱,無奈道:“我這也算是體驗了一把以前那些想跟蹤我的人的感受了。”


  “冷嗎?”狐狸偏頭問我。


  高處的風瑟瑟吹來,天上沒有月光,他的臉在夜空下別樣的清冷白皙。


  我搖頭:“不冷。”


  他忽的皺眉:“我覺得有些怪。”


  “怪?”


  “嗯。”


  他神色凝重,高挺的鼻子嗅啊嗅,嗅啊嗅,忽的一頓,朝北邊望去:“是那邊!”


  我們從高處跳入一條小巷,一同躍來的還有燭司,黑燈瞎火,很難看清什麽,燭司手臂一抬,一排怒焰洶洶的火光直衝了出去,我驚叫:“住手!”


  好在焰火一掃而過,沒有沾染到那些易燃的草木,擦亮長巷後轉瞬散盡。


  二十丈外側趴著一個瘦弱身形,我們跑了上去,燭司手心上燃出一團火焰,溫溫明光中,小媛雙眸睜突,斥滿紅絲,嘴巴誇張的張著,喉嚨中洞開一個血淋淋的口子。


  我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將手貼到她的脖頸,還是熱的,地上鮮血汩汩流著,帶著她的體溫。


  “應該跑不遠。”花戲雪道,“我去追。”


  燭司沉聲道:“我也去。”


  我忙叫住他們:“你們去哪追?”


  燭司回頭:“憑感覺啊,這女人不就是我憑感覺找來的。”說完就走了,花戲雪緊跟著躍上另外一邊。


  我有些無語,分明是嗅覺,哪是感覺。


  兩旁都是民宅,起了院牆,有些草木出到牆外,我上去折了點下來,燃了把小火照明。


  粗略檢查了下小媛的身子,沒有其他傷口了,隻有脖子上一個致命的。


  她的神情儼然沒有一絲防備,而且她死的很慢,這種脖子被割傷洞穿的死法最是難熬了。


  我合上她的眼睛,脫下自己的外衫蓋在了她的臉上。


  我沒想過要小媛死,本想通過她找出藏在暗處的人後,再將她交給鄧和,讓他來酌情安排她日後該去哪裏的。


  天空密雲遮蔽,毫無光亮,似要下雨了。


  耳邊忽的風聲一掠,我微驚,忙站起身,空中躥過一個綠影。


  我睜大眼睛,登時叫道:“燭司狐狸,師父卿……”


  身後又有綠影掠過,我飛快轉身,握著火把,全神戒備。


  “初九!”卿蘿的聲音就在近處。


  不待我再出口喚她,腦袋一陣痛麻,一塊大石當頭砸下。


  我身子晃了一晃,想要撐住意識,卻沒能如願,兩眼一翻,癱倒在地。


  一桶冰水澆來,我一個激靈,從昏迷中驚醒,渾身凍得刺痛,戰戰發抖。


  “初九!”沈雲蓁急聲叫我。


  燈火鮮亮,是間上好的錦繡閨房,我被困在玄牧倫陣中,四周晶壁透薄,卻堅硬如鐵。


  玄牧倫陣是困陣,與其他困禁之陣最大的區別在於,它隻進不出。是古時西南和東北那些遊牧民族專用來放牧所用,後傳入中土,被廣泛用於虐待俘虜上。


  譬如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俘虜困在陣中,放入一隻猛虎,若猛虎戰死,則再放一隻,直到將俘虜咬死為止。


  類似的陣法還用很多,巫術在世人眼裏之所以邪惡陰毒,真的要歸功於那些擅於將巫術另作他用的殘暴變態們。


  我看向沈雲蓁,她困在我對麵,同樣不得脫身。


  “砰!”


  木盆被扔下,一個布衣素顏的女子氣定神閑的站在我麵前:“好一個氣派的楊夫人。”


  她提起手,修長手指下垂著楊修夷娘親送我的暖玉,在室內燈火下,盈盈耀目:“這寶貝叫什麽?”


  我渾身冰透,說不出話。


  “月牙。”男音含笑響起,我轉眸望去,宋積坐在翠色流光紗幕前,手中執盞,隱著笑意看著我。


  四個綠色綺婆跪倒在他腳邊,俯首貼地,恭恭敬敬。


  我壓下所有寒意,緩慢爬起:“這些綺婆,是你的人?”


  “見識過她們的厲害了麽?”


  我覺得古怪,可又說不出是哪裏怪,問道:“小媛,小媛也是你們的人?”


  他不置可否,飲盡杯中酒水,笑道:“我們談個交易如何?”


  我冷笑:“和你?”


  “月牙兒,”他仍勾著唇,“我們是一類人,你我之間不需要這麽深的敵意,十巫對姑止和萬珠界的恨不比你少,我們應當好好合作,而非……”


  “我跟你不是一類人!”我怒聲打斷他,“你是十八的仇人,我是十八的好友,僅這一點,我和你永遠勢不兩立!”


  他麵容微沉:“一個宋十八,比你殺父滅族之仇還重要?”


  悲憤情緒在心底狂湧,我怒道:“不要把兩碼事扯到一起,十八是十八,仇人是仇人,你們十巫也不是好東西!”


  “啪!”


  又一桶冰水當頭潑來。


  我抱住腦袋驚叫了聲,隨後咬唇不讓自己再出聲。


  那個拿著太靈暖玉的姑娘嗤笑:“拔了毛的山雞,你傲什麽?你是罪族,但也是十巫之後,你可別忘了!”


  “佘雪,”宋積出聲,不悅道,“等我說完。”


  姑娘冷哼了聲:“你問吧。”


  宋積看著我:“月牙兒,你害我又被凍了四年,害我十八年的心血毀盡,這些我都既往不咎了,你怎麽就那麽小器?”


  我小器?

  他居然用小器來形容他幹過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

  我可笑的看了他一眼,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眼淚卻不爭氣的淌落了下來,我忙抬手擦掉。


  我永遠忘不了十八說的那句話,她說如果她沒有殺過那麽多人,如果她不是土匪該有多好。


  她這一生,這一輩子,全毀在了這個畜生手裏,她喊了他十幾年的義父,敬他愛他,到頭來,這畜生對她的死連一點悔過之意都沒有,反而嘲笑我小器!


  陣法前的兩個姑娘看向宋積:“我看不用再說什麽了,她不會同意的。”


  宋積沉了口氣:“那動手吧。”


  兩個姑娘冷笑,佘雪看向沈雲蓁:“現在肯說了麽?你和顧茂行之間到底是什麽仇怨?”


  沈雲蓁抿唇,冷冷的看著她。


  佘雪道:“桐木菀。”


  另一個姑娘隨即又一盆冰水朝我潑來。


  “初九!”沈雲蓁低呼。


  我縮在地上,渾身發抖,看著佘雪背影,原來她們不知道沈雲蓁和顧茂行的事。


  那叫桐木菀的姑娘問我:“到你了,你對沈家和顧茂行的事又知道多少?”


  我看著她,默不作聲。


  桐木菀斜目看了佘雪一眼:“動手吧。”


  一顆子魁石登時朝沈雲蓁射去,沈雲蓁發出慘叫,魄體升起一陣黑煙。


  我咬緊牙關,別開視線。


  佘雪收回手,看著沈雲蓁:“這次不說的話,對付她可不止一盆冷水那麽簡單了。”


  沈雲蓁抿著嘴巴。


  佘雪淡淡道:“桐木菀。”


  桐木菀拿出一瓶藥水,當著我們的麵倒入水裏,而後端起麵盆晃了一晃,朝我看來。


  我睜著眼睛看著她,不躲不避,忽的一頓,看向那些綺婆,終於明白過來我覺得古怪的地方在哪了。


  我看向宋積:“小媛不可能是你的人,殺死小媛的人也不會是你,告訴我那人是誰!”


  我從來就沒懷疑過小媛背後的人是會十巫或者顧茂行,小媛從來沒害過我,她隻想讓我主動離開楊修夷,離開盛都。而宋積和十巫,以我對他們的了解,他們不會這麽費勁和仁慈,如果小媛是他們的人,那有的是手段將我弄死。


  而綺婆,我之前兩次遇到的綺婆雖然對我凶狠可憎,甚至硬生生掰斷過我的胳膊,可是她們似乎又在保護我,顧茂行的人要追上我時,她們衝上去攔著,蔣姨娘要害我時,她們將她揪走,喂給了那群頭顱。


  而眼前的這些綺婆,她們對我沒有一絲手軟。胳膊被擰斷了我會再長,但那麽大的一塊石頭砸下來,砸斷了脖子我直接灰飛煙滅了。


  之前那些綺婆和小媛背後的人會是同一個嗎?因為他們皆不是想害我,而是想帶走我。


  我想過會是萬珠界那些人,可他們行事不會這麽拖泥帶水和小心翼翼顧及我的感受,唯恐嚇壞了我。


  宋積沒說話,桐木菀叫道:“現在是誰問誰?別想拖延時間!”


  我若有所思的朝她看去,忽的失笑,看向宋積,目光不掩譏諷:“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原來是這樣。”


  我上前一步:“這綺婆本是他的人,你們用了什麽方法收為己用的?”


  “啪!”


  那盆冷水兜頭澆來:“你耳朵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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