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泥土供養
在偏廳落座,大堂裏的棋盤不知被誰搬來的,上邊已落不少棋子。
沈雲蓁打量著棋盤,笑道:“走得有意思,誰下的?”
唐芊端來茶水:“是鄧先生和玉弓。”
我詫異:“玉弓?”
玉弓抱著劍立在一旁,訕訕道:“鄧先生在教我。”
沈雲蓁笑了笑,朝我看來:“楊公子呢?”
“去找左顯的夢陣了。”
“你竟沒有一起去。”她淡笑,“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會讓別人為你的事涉險的。”
“去了也晚了,還不知道要去多久,我還有很多事要問你啊。”我撿起黑子隨便在棋盤上落了一顆。
“什麽事?”
“到你了。”
她垂眸看向棋盤,撿了一粒按下。
我再落子:“沈老先生的最後一封信,說了什麽?”
她微頓,撿起一粒棋子:“沒什麽。”
“我已經猜到了。”我看著她,“你別忘了,我和他見過。”
她眼眸一滯,淡淡道:“爺爺讓我選擇。”
“選擇什麽?”
“我和妹妹誰死誰生。”她麵淡無波,雙肩依然挺著,將棋子落下,“我享了沈家榮寵二十年,所以爺爺的債我來還。”
我小聲問:“他將他的上一世同你說了嗎?”
“提了幾句。”
我抿唇,撿起棋子落下。
“初九。”沈雲蓁抬起眼睛,“爺爺那麽疼愛我,是不是因為我出生時他就知道我會有這麽一天?”
“你是他孫女,他不疼你疼誰?”
“那爺爺做出這個決定,他一定很煎熬吧。”
我微微點頭:“也許。”
“你說,爺爺更疼我,還是更疼雲織?”
我摩挲著棋子,不知該如何回答,換了話題:“沈老先生有沒有同你說過一個湛澤印紐?”
“印紐?”
“他讓我問你要,他似乎將它看得很重要。”
她皺眉,半響後搖頭:“爺爺給我的所有信上都沒有提過,不過爺爺確實喜歡收藏印紐硯台,他搜集了很多。”
“都在哪?”我忙問。
“有些隨葬了。”她思索著,“還有一些,在爺爺的書房裏。”
我肅容:“沈府現在好像歸左家了,打理的那人還是蔡詩詩。”
“我覺得應該在爺爺的墓裏。”
“那更難辦了,顧茂行要知道跟他暗鬥了六十多年的人是沈鍾鳴,還會放過他的墓?”
“這點你放心。”沈雲蓁神色凝重,“爺爺真正的墓沒人知道在哪,連我都不知道,知道墓葬之地的那些工匠已經全被殺了滅口。”
居然還讓我放心……
我放什麽心?放心那這麽狠心的老東西終於死掉了麽?
“可是爺爺既然讓你來問我要,我應該知道些線索。”她又道。
“小姐,小姐!”妙菱忽的急匆匆跑進來。
我們回過頭去,玉弓眉頭一皺,喝道:“你幹什麽慌慌張張的!”
“那,那南宮夫人又派人來了。”
我們一驚,沈雲蓁忙爬起,玉弓大步就朝門外跑去,唐芊趕緊過來給我收拾衣衫。
“已經走啦!”妙菱叫道。
我們停了下來,我怒道:“你怎麽說一半的!”
玉弓嘀咕:“我還是先去把左顯那門鎖了的好。”轉身走了出去。
唐芊問道:“她派人來做什麽?”
“她說上次小姐的清身論一個字沒動,這次就讓小姐抄故光冊。”頓了頓,妙菱舉起肥嘟嘟的手,“五十遍。”
“五十遍!”我激動的大叫。
《清身論》總共兩百來個字,十遍就十遍,《故光冊》可是近千個字呢,五十遍!
我怒道:“要命一條,要字休想!”
沈雲蓁笑了笑,坐了回去,看向唐芊:“給我筆墨,再取一張初九平日的隨筆來。”
我一喜:“你替我抄?”
她失笑:“反正不用你自己動手。”
唐芊很快拿來筆墨,沈雲蓁讓她提筆,笑道:“給左家七少夫人寫信,告訴他左顯在我們手裏,順帶讓她將上次的十遍清身論也算上。”
唐芊一頓:“是啊,我都差點忘了蔡侍郎的拿手絕活了。”
我忙道:“既然抄了就多抄幾遍,萬一以後還挨罰肯定用得到,讓她明天就送來。”
“她可是懷著孩子的呢。”唐芊道,“姑娘你也不怕?”
“無心插柳啊。”我笑道,“她那孩子我看她想掉都難。”
“提及信。”沈雲蓁朝我看來,“印紐的事爺爺一定給過我線索,我回去看看那些信,找找還能不能發現什麽。”
“你還要回去?”我皺眉,“你那個地方都已經被人發現了。”
“別擔心,”她看向屋外天色:“我藏在一個很隱蔽的地方,偷偷過去沒人能知道。”
“你是鬼魄。”我扶案起身,“你連避塵障都設不了,我冒不起這個險。我去吧,你教唐芊畫幅圖給我,我去準備。”
唐芊忙道:“可是姑娘,你這次再跑掉,南宮夫人那邊可就……”
我朝門外走去:“玉弓!”
一番整理便已二更了,城門早就大關,我和衣睡下,趕在五更前醒來。出門又叮囑了唐芊幾句,再將沈雲蓁安頓好,然後帶著玉弓從後門出來。
包袱背在身後,我們束發布衣,一身樸素,毫不起眼。
玉弓打著哈欠買來一堆包子,同我一起去附近的車馬行雇馬車。
盛都太大,等馬車趕到城門時,天色已大亮了。
好長的隊伍,洋洋灑灑侯著,我們靠在馬車廂裏小睡了一覺,醒來還在排隊。
玉弓掀開簾子,揉了揉眼睛:“小姐,人可真多。”
我點頭,忽的一頓,忙道:“把簾子再掀上去點。”
她一愣,胳膊往上抬了抬。
車外站著一個高大男子,手牽駿馬,木簪束發,一襲黑衣武服,窄袖長衫,肩上背著大刀,神色緊繃,看得出心情沉重。
“小姐認識?”
“石千之。”
他容貌有些變了,臉上戴了很大一把假胡子。
“他越獄了?”玉弓皺眉。
“是吧。”
隊伍朝前移動,他牽著馬匹邁去,不時朝前邊一輛馬車故作漫不經心的望去。
玉弓看向那輛馬車:“小姐,會是誰?”
“可能是公孫婷?”我猜測。
楊玨的事情楊修夷應該還沒有對楊家的人提起吧。
“他倆現在不是一對嗎?”玉弓嗤笑,“他還鬼鬼祟祟。”
“你忘了他現在是賊了嗎?”我看著石千之,“這樣也挺好,他這樣鬼鬼祟祟雖然在躲官府的人,但也可能躲了顧茂行的人。反正那些罪狀都是汙蔑陷害他的,他要去哪我們也真不可能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