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月家之罪
“對,我不能奈你何。”我看向那籃子,“可至少我還能不吃你的東西,不把你當人看。”
“你說什麽!”
“你耳朵聾了嗎?”我道,“就你這樣還想與人為友,不說吳挽挽,就提玉弓。她的手指是被你剁得,正值芳華也被你破了相,更不論當時若不是她舍身救我,我田初九今日也魂飛魄散了!你這樣待我,還想與我交友?你那臉皮真是比這阿婆的駝背還厚!”
她勃然大怒:“田初九!”
“吼什麽吼!”我指著她的瓜子,“還磕!給老人家留口牙吧你!”
待我穿好衣裳,理好頭發,她砰的拉開房門,怒氣衝衝的先走了出去。
我也沒什麽好氣,回身帶上房門。
廊道上不少人望來,卿蘿怒喝:“看什麽看,沒看過不孝子氣死老娘嗎!”
那些人登時朝我望來,我也怒:“看什麽看!為老不尊的老太婆沒看過嗎!”
那些人登時指著我怒罵。
我氣急:“罵你們個頭!!”
“砰砰砰”一堆東西朝我砸來。
灰頭土臉的跟著卿蘿出門,她大搖大擺就朝主街道走去。
我沒能忍住,加快腳步上去:“你到底帶我去哪?”
她不耐煩道:“說親!”
我停下腳步:“什麽說親?”
她斜來一眼:“什麽什麽說親,不說親我何必給你打扮的這麽光鮮亮麗?”
我撫了撫頭發,再望了望衣著,愕然:“你是要我當男的,去騙……”
她喝斷我:“閉嘴!”
我轉身就走。
她拉著我:“婆子我都約好了,你打扮成這樣才能有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找上門,早點找到你早點回去,我也巴不得跟你一拍兩散!”
“放開!”
我要甩掉,她手勁極大,低怒道:“你再掙一下試試!”
“放開!!”
她眼眸一眯:“初九,這是你自找的。”
我掙著:“你給我鬆開!”
還未用力,她自己摔了出去,砰的撞在地上。
我揉著手腕,回身便走。
她張嘴就大叫:“哎喲!不能活了!沒法活了!辛苦拉扯了十幾年的兒子啊!為了個女人把我攢的棺材本都拿走了啊!”
我懶得理她,加快腳步。
她一步衝來,抱住我的腿:“兒啊,兒!你不能不要老娘啊,你別走,別走啊!”
周圍一堆人圍了上來。
我大怒,壓低聲音:“你鬆開!”
她跪倒在地,衝我連連磕頭:“別走別走,兒你別走,你爹早年心狠跟別的女人跑了,娘拉扯你不容易啊!”
“你!”我氣得要冒煙了。
“你這人麵獸心的畜生!”一個老大爺盛怒,指著我怒罵。
“長得白白淨淨的,怎麽這麽不要臉!老人家快起來,你不能跪他的啊!”
“送官府去!”
“送什麽送,打死了事!”
……
現在說什麽都沒用,我幹脆一聲不吭,使勁掙著。
可這死老太婆手勁真的很大:“別走啊兒,你要什麽娘都給你,我去借,我去借,我去偷也成啊!你別走,娘求你了,那女人真的不好,她老打我啊……”
“畜生!畜生啊!!!”
“氣死我了,別攔著我,我去打死他!”
“你還是人嗎你,你看看你娘親,你看看她的白發!你這個挨千刀的,我呸!”
我忍無可忍,眉眼一凝,人群外的果子攤登時亂套。
趁眾人回頭,我一腳踢掉卿蘿的手,掙開她就跑。
“我打死你這畜生!”
一根扁擔迎麵砸來。
我反應迅速,矮身避開。
扁擔從我頭上劃過,隨即又朝我的後背拍下。
我回身抓住扁擔,力氣太小,沒能握住,趕緊調動腳步,側身避掉。
另一根扁擔拍了過來。
我擋開以後轉身就跑。
一大群腳夫追了上來:“站住!”
“我打死你!”
“老子沒娘了,你有娘還不知道好好珍惜,你這畜生!”
……
我心裏將卿蘿罵了一千遍一萬遍,拔腿狂奔。
抄巷弄拐出,又是一條人流如織的繁盛長街。
那些人窮追不舍,怒喝:“站住!”
“別跑!”
“打死這種畜生!”
我拐入另一條長街,氣喘籲籲的貼著石牆,有人一指:“在那!”
“追!”
我的手腕一緊,隨即就被人猛的往一旁扯去。
我立時要還擊,腳下一輕,被一腳踹起,我砰的跪倒在地。
忙抬身想要爬起,一個大菜筐登時將我的上身罩住,隨即響起一陣哭聲:“求個好心人賞口飯吃吧,我老太婆餓了好久了!”
一聽這聲音我腦袋都大了。
卿蘿磕倒在我前邊,哭著哀求。
一隊馬蹄聲如湯湯江流,急急而過,為首的兩個男子是甄坤和孫深乘。
我趕緊把菜筐蓋回來,遮住了臉,整個人縮成一團。
心底萬千滄桑,齊齊咆哮,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這個死老太婆了!
她哭夠了回頭,衝我挑了挑眉:“美人有美人的用法,但老婆子也是能派上用處的喲。”
我直接將菜筐砸了過去。
替我理了理著裝和頭發,她笑容滿麵的在前麵帶路,我一臉煩鬱的跟在身後。
天色漸沉,我們進了家規模不俗的雅致茶樓,夥計將我們迎入一個包廂,恰能將城中的煌煌燈火盡收眼底。
包廂裏已跪坐著三四個婦人,卿蘿揣著手,點頭哈腰的進去,抬手將我拉了下去。
“多等了多等了,各位媽媽,這就是我那鄉下來的傻小子。”
她們上下打量我。
我別扭的坐著,伸手去倒茶。
她“啪”一下打來,怒道:“沒規沒距的。”
一個婦人以袖遮鼻,輕咳了聲,淡淡道:“倒是第一次給人這樣說親。”
她身邊的婦人打量我:“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膚色如玉,是個很俊秀的男子啊。”
“是是是。”卿蘿賠笑,“他父母去得早,家裏那些莊子和鋪子都歸了他,也就成日吃喝玩樂,收收租子就足夠富裕了。”
另一個婦人端起茶水:“就是說遊手好閑,不務正業了。”
“這樣的話,”最右邊那婦人道,“好的大門戶是攀不上的,他們也不缺銀子,但尋常小家碧玉,倒還是能給看看。”
她身旁的婦人一本正經:“就是這銀子……”
卿蘿點頭,笑道:“銀子好說,銀子好說,你們誰找到合意的,媒婆金五十兩!”
她們眼睛一亮,旋即不動聲色點頭,又一人道:“可能你不懂價,這五十兩頂多隻能給你找東城老坊那片的。”
一個老太婆,一個鄉巴佬,我們坐這就差在臉上貼個人傻錢多速來坑了。
另一人打量我:“可是怎麽瘦巴巴的,家裏是有不少妾室美婢了吧,年輕人可得節製。”
“是啊,這身板,莫非是常年生病的吧?”
一人為難道:“這可不好找了……”
窗外風吹來,我縮了縮脖子,呆坐在一旁。
她們就這麽指著我品頭論足了大半天,卿蘿脾氣甚好的在那賠笑。
我托起腮幫子,手指敲著桌案,忽的問道:“雲英城命案多嗎?”
她們一頓,一個婦人問道:“什麽?”
卿蘿在案下狠狠掐了我一把。
我忍痛道:“沒有偵破的命案多不多?有沒有人經常無故失蹤?”
她們互望了一眼,一個婦人道:“最近是有不少失蹤案,一點頭緒都沒有。”
卿蘿忙倒茶,笑道:“不理他不理他,他就是對這些兵器啊,案件啊,走江湖的感興趣,我們繼續聊我們的,方才聊的那個姑娘不錯,多大來著?”
我又問:“最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失蹤了多少人?”
卿蘿怒瞪我。
一個婦人想了想:“不久不久,大概也就四五天前,劉家那口子一家是不是全不見了?”她回頭看向一旁的婦人。
那婦人點頭:“說起來,短短四五日已失蹤了近百人了,城裏還好,鄉郊那邊的多。”
一個婦人一笑,指了指那婦人:“這事別人少知道,她兒子在官府裏當差呢,官府怕人心惶惶,還沒說。”
“不過再丟下去,得夜禁了吧。”又一婦人道。
卿蘿忙道:“不提這駭人的,你們說的那個姑娘還沒說完呢,到底多大來著,滿十七的我們可不要。”
“哦,那個姑娘啊,她……”
我挑眉:“誰說不要,沒有二十的我才不要,生過娃的最好。”
她們一愣,一個婦人疑聲道:“生過……孩子?”
“有沒有?”我道,“要麽是寡婦,要麽是被休掉的,總之我就要生過娃的。”
卿蘿一拍桌子:“你這小孩,怎麽那麽不懂事?!”
“我就喜歡這樣的。”我哼哼,“我家裏什麽年輕貌美的美婢沒有,我再要一個多膩味?徐娘半老的更好,凶一點也無妨,我從小就欠管教。”
那幾個婦人麵麵相望,卿蘿又狠掐了我一把。
我橫了她一眼,轉頭望向窗外,端起茶水輕飲。
聊了很久,終於解脫,她們一個個離開,我起身要走,卿蘿拉住我,怒道:“初九,你什麽意思?我要的是小姑娘,你添什麽亂!”
我道:“什麽什麽意思,我欠你什麽了嗎?”
“別忘了你的血印!”
“是啊,”我看著她,“你用血印要挾我,除此之外還有什麽?你對我有恩?你借我錢了?你要挾我還想我給你好臉色?”
我轉身離開,她氣惱的掀翻了整張桌子。
蹬蹬蹬下樓,一個姑娘急匆匆撞了上來,我眉頭一皺:“長沒長眼!”
她抬起頭,眼眶通紅通紅,連連點頭:“對不起公子,對不起公子。”
我拍了拍衣袍,煩躁道:“讓開!”
她往一旁退去。
沒走幾步,卿蘿追上來:“初九,剛才那個姑娘好像不錯?”
我直接出了茶樓,大街光豔明媚,燈海如星,天邊忽的綻開幾朵煙花,很多人朝那邊湧去,嚷著台閣要來了。
卿蘿在我旁邊站著,道:“要去看看麽?”
“昨夜看過了。”
“我是說剛才那姑娘。”
我白她一眼:“要去你去。”
她也白我一眼,轉身回去茶樓:“我去就我去。”
又有幾把煙花衝上浮空,我在一旁蹲下,輕歎了歎。
“初九!”卿蘿忽的大叫。
我抬起頭,她在茶樓一個包廂窗口,伸手往那邊巷弄指去:“快!”
牆角光影暗黑,一個女子死捂著一個小孩一閃而過。
我一凜,起身追去:“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