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很快回來
我忍不住嗤聲:“既然知道活著與家人相處少,就該更陪陪家人才是,跑到這來吹冷風,一群瘋子。”
“也不該,這麽說。”唐采衣看著棺材,“他們生性豁達,不拘泥生死,至少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我對這些島民毫無好感,沒多大興致聽這些:“你再試試能想起些什麽吧,我陪著你。”
“說起來。”她微微皺眉,“他們待我好像很熱情,根本沒有追著我趕。他們照料我的衣食,起居,為我做吃的,似乎還親自,送我出島。”
我朝前島望去,她說的這還是那群追著我們到處跑的凶悍島民麽?
“對了,我想起來了。”她看著我,“好像還有很多人,他們個子不高,到我胸口,左右。”
“元族?”
“跟我在那邊看到的那個,差不多。”她往南邊指了指。
我斂了下眉,鬆開她朝那邊走去。
蟲子嗡嗡飛著,一具屍體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柄匕首。海邊潮濕,屍體腐爛的很嚴重,胸腹高脹,口中爬滿蟲子。
我記得他,那夜被楊修夷拎起的那個元族,衣襟旁邊的裂口是他當時掙紮激烈所致。
我回頭看向唐采衣,她雙手扶在棺材口,愣愣的虛望著另一邊。
不愧是殤女,爛成了這樣的屍體她都沒當回事,她簡直比我還要淡定……
我捂著嘴巴,以手帕從屍體胸口抽出匕首,並無任何奇特之處。
“初九。”
“嗯?”我回頭。
她一臉苦惱,極緩極緩的問道:“你說的,我叫什麽名字?”
“唐采衣。”
“可是,我爹好像,姓張。”
“那是你義父。”我問,“你能想得起他的名字嗎?”
她愁眉不展,片刻,道:“行言子。”
我略一思索,沒覺得耳熟。
她回頭看著我:“初九,我想一個人呆一陣,行嗎?”
素淨麵容被陽光覆了層薄玉,很不真切。
我退開一些:“好,我去那邊等你。”
不敢離得太遠,我往墳地另一邊走去。
兩座小山坡外,山腳有幾家屋舍並肩而立,種著好多桃樹,柵欄裏家禽咯吱咯吱啄著籬笆,頗具閑情。
地有些滑,我扶地坐下,懸著兩腳,海風很大,我輕輕呼了口氣。
桃林小屋前,好幾個婦人圍坐在一起曬著日頭紡著紗,一旁有六七個小孩在跳皮筋,海風呼啦啦的,這樣的時光委實恬靜。
抬手理了下頭發,我忽的一頓,往屋後望去,一個小孩正探頭探腦的摸進了一戶農舍裏,沒多久,他抱著一堆東西從後門貓出來。
農舍後有幾方小田,他抱著東西過去時,竟將上麵長得欣榮的莊稼糧食踩爛拔光了大片。
我眉頭一皺,他驀然抬頭,對上了我的目光。
我頓時就愣了。
這雙眼睛,比楊修夷要幽黑清亮,比花戲雪更蠱魅澄澈,比師公還悠遠睿智,比師尊愈銳利肅穆。
同時他又布滿戾氣,是吳挽挽發狠時的雙目。
也充滿嫉恨,是君琦媚笑時的冷笑。
分明厭惡卻言笑晏晏,那是清嬋的虛偽。
分明心疼卻故作疏遠,那是豐叔的矛盾。
……
這雙眼睛,他包羅萬象,無所不藏。
這雙眼睛……
身旁似有動靜,我回過頭去,呂雙賢不知何時找來的,正愣愣的望著那雙眼睛。
我倏然驚醒,忙拉他:“呂雙賢!”
他毫無反應,我看向那小孩,手臂一抬,數十塊石頭朝他襲去。
他側身躲掉,動作靈巧迅猛。
呂雙賢眸色一凜,而後大怒:“這小王八孫子,敢對老子用魅術!”
我說:“走吧,這小屁孩不簡單,我們不要生事,先……”
一塊石頭卻啪的扔了過來,恰好砸在呂雙賢臉上,他的眉頭登時出血,嘩啦啦的從顴骨淌下。
他還未來得及一擦,那小孩風一樣的撲來,呂雙賢一把將我推至身後,倉促間抬臂相擋,胳膊被連衣帶肉撕了大片。
小孩回身再度攻擊,我結出護陣,他卻瞬息躥到我們身後,兩個肉包唰的扔來。力道著實大,我和呂雙賢的腦門頓時油汁四濺。
小孩哈哈大笑:“你們就是那到處亂跑的落水狗吧,沒見過比你們還醜的!”
呂雙賢暴跳如雷,不顧鮮血淋漓的左臂,拔劍追去,我忙叫道:“先等等!”
那小孩速度著實快,呂雙賢根本追不上他,一身劍術毫無施展之地。
追逐途中,小孩在空中驀然轉身,朝呂雙賢猛撲過去。
呂雙賢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小孩舉起一塊尖銳石頭就要砸在他頭上時,一陣長氣衝來,將他猛擊了出去。
小孩飛快爬起,抬頭望來後麵色大變,轉身就逃。
楊修夷追了上去,一前一後,點過山巒,屋頂,桃樹,池塘與畦田,驀地一聲巨響,小孩砰然撞上了一堵晶牆,從高空摔落。
楊修夷落在他身前,墨眉微合。
呂雙賢被楚欽和孫深乘扶起,我跳下山坡:“琤琤!”
小孩躺在地上,模樣就八九來歲,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討人嫌成這樣。
同時我也驚訝,他的輕功竟與楊修夷不相上下,他這才多大啊。
他捂著胸口,緊緊靠著角落。
我問:“你爹娘呢?”
“呸!”他朝我吐了口唾沫,落在我鞋上。
楊修夷一腳踩了過去,壓在他胸口,厲聲道:“去舔了!”
“你敢踩我!鬆……”
嘴裏登時吐出一口濃血,楊修夷長腿在他胸口磨出清脆骨聲,將他抵死在牆角。
我拉住楊修夷:“他還小,狠狠揍一頓就好了,別弄癱瘓。”
他雙眸冷峻如雪,緊緊盯著小男孩,寒聲道:“他不是人,是鮫人和應龍的雜種。”
“你才是雜種!”小孩驀然大怒,雙目通紅,“你這個雜種!我是龍!”
楊修夷黑眸一凝,他登時慘叫出聲,捧住了腦袋。
“小歲!小歲!”一聲疾呼遠遠傳來。
我問:“叫的可是你?”
小孩嘴巴微癟,眼睛通紅通紅,忽的一個沒忍住,眼淚滾了下來。
看來是了,我站起來:“姑娘!”
少女身著布衣,弱骨纖形,目光落在小孩身上時大驚失色,忙提裙奔來:“小歲!”
她模樣生得很好,秀致清麗,神韻就像一汪清潭,泛起紅暈的雙目便是落在清潭上的片片桃朵。
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楊修夷鬆開腳,她一臉心疼的扶起小孩,衝我們怒道:“你們是什麽人!”
鮫人歲數是常人的六七倍,麵前這姑娘看模樣隻有十六七歲,但實際應大我三四十歲了。
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略同她說了,覺得她活了這麽長,理應會通情達理,聽完能跟我們認個錯,再去賠那些莊稼的錢。
但沒想,她這麽多歲數真是白長了,冷麵聽完後,嗤笑:“我兒不過在那人頭上扔了塊石頭,你們就將他傷成了這樣?”
我皺眉,楊修夷牽著我的手:“我們走。”
我按捺不住:“有你這樣教小孩的麽?難怪他這麽凶戾乖張,你……”
“他是我生的,與你何幹!”
小孩啪的打在她頭上,扯住她的頭發大叫:“我不是你生得!我是龍!我是龍!”
“好好好,你是龍,小歲是龍,小歲是龍,不是我生的……”少女躲著求饒。
我看向楊修夷,他冷目斜睨著,沒什麽表情。
我忽然就什麽都不想說了,轉身離開。
陽光暖烘烘的,但空氣依然很冷,楊修夷一步邁上石坡,回身拉我,不悅道:“誰讓你跑出來的,手這麽冷。”
我滿臉油漬,心情懨懨的看了他一眼,他拿出手絹給我輕擦。
唐采衣已經從棺材裏出來了,靜靜看著遠處大海,凝眉不展。
吳洛站在她身邊,安靜的陪著她。
鄧和淡淡道:“難得,他還是有做哥哥的樣子的。”
我收回視線,可惜這做哥哥的樣子,吳挽挽看不到。
回到沙灘上,我重新去洞裏洗澡,楊修夷他們留沒多久又走了,鄧和留下來照顧呂雙賢,我趴在沙灘上大睡。
四天後,一艘闊氣巨大的船隻緩緩靠岸,引起了全島百姓的擁擠觀望。
不怪他們大驚小怪,我扶著玉弓過去時也張大了嘴巴。
海浪浮沉中,一艘華麗巨船穩穩停泊在岸。
船身寬有十丈,長已不可估量,錦繡繁華,紅毯鋪地,大敞的窗扇裏,繡簾紗帳飛揚,隱約可見裏麵的精修裝飾和雅致擺設。
船頭一個身影扶杆張望,渺渺海霧中,筆挺清瘦,端如鬆竹。
看到這艘巨大到誇張的船隻我第一個能想到的人隻能是他,一身青衫,麵相清臒,我四年未見的豐叔。
他也看到了我,雙唇微抿,眼眸變得深邃。
我不躲不閃,扶著玉弓的手微微握緊。
我害怕見到他,但這次,我不會再離開。
貧賤也罷,清苦也罷,為了楊修夷我絲毫不介意別人說我高攀,我可以放下我的所有顧慮與自卑。
我喜歡他,當初離開,我不想讓自己連累他,如今留下,我不舍他為我傷心失魂。
無關錢財,無關權勢,無關出生。
腳步聲許沉響起,我回頭望去。
一個白衣老人捋須而來,長衣臨風,舉止淵渟雍容,仙風道骨,是我那一在外人麵前就變了個人樣的師父。
花戲雪跟在他身邊,同樣一身白衣,眉宇絕色,風采玉樹,氣度如遠山煙水不可相近,是花戲雪。
我登時大喜,朝船板跑去:“師父!”
大船離岸,我抱著師父想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一口氣勸說光,可是他硬說我會冷,和楊修夷一起將我推進房裏,然後拉著花戲雪在闊大的船板上擺了道棋。
房間很大,小花廳裏另辟主臥,垂著細密的五色珠簾,嫋嫋沉香燃在房中,窗外海風細浪,呼嘯間愈顯靜謐。
桌上一堆好吃的,全是我最愛的糕點甜品。
兩個丫鬟在打理茶具,我推開門窗,風浪吹得我瑟瑟發抖,我看著遠處漸離漸遠的踏塵島,心底莫名有些惶然。
我睡了一日一夜,醒來在一座島上停靠,下船前師父來拍門,將我扯出去時楊修夷後腳剛到,師父衝他哼了聲,趾高氣揚的牽著我走了。
岸上建了座雅致的江南樓苑,島主是個高大英挺的健碩老人,帶著一大群人等在沙灘上。
豐叔最先迎上,島主遠遠便喜笑顏開,得知楊修夷也來了,他抬頭,大叫:“在哪在哪?”驀然大喜:“琤兒!”
拔腿就要跑來,楊修夷忙迎去:“太叔公仔細。”
“哎呀琤兒啊!哈哈哈!”老人爽朗大笑,扶著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雙眼冒光,大為欣喜,“一表人才,鶴群之風!我楊家大幸啊!”
“切。”師父努了努嘴。
老人看到師父:“這位是……”
楊修夷淡淡道:“這是我的小師侄。”
師父怒道:“什麽小師侄!”
我嘿嘿一笑:“那老師侄?”
“啊。”老人訝異,“年紀輕輕便衰老成這樣,他這是染得什麽疑難之症?”
師父頓時麵露不羈,一捋胡子,朗聲道:“你這小兒今年多大?一百一?一百二?”
老人眉毛揚起:“小兒?”
師父哼哼:“老夫不才,今年一百七十有九了。”牽著我昂首離開。
經過他們身邊時,楊修夷忽的握住我的手腕,順勢牽過去,對老人笑道:“太叔公,這是我即將迎娶的姑娘。”
我和師父被帶著轉了個身,聽清後我忙掙開,怒道:“你胡說什麽!”
話音剛落便被那老人我扯了過去:“來來來,太叔公看看,真是了不得了!琤兒終於要成親了!”
我忙看向師父,他哼的一聲,把我的手塞到老人手裏:“看看看,給你給你,都給你!”拂袖離去。
“師父!”
老人腕力極大,拽著我跟看楊修夷一樣將我上下左右看了個遍,問了一筐的話,我卻急壞了,一直翹首望著師父:“師父!”
晚宴設在廳堂,極為隆重,我坐在楊修夷和師父中間,埋頭狂吃,吃完就跑。
島上南邊有一座亭閣,亭下一淙清流,兩彎曲徑掩映於葳蕤樹木後。
淡月斜照,夜風刺骨,海浪聲濤濤入耳。
一個清寒人影坐在亭中,一盞孤燈被海風吹得七搖八晃,有清淺幽細的花影落在他身上。
似乎覺察到我的視線,花戲雪回頭望來,隔著長風浪海,目光雋永安靜。
我想過去問他怎麽不去吃飯,桌上很多佳肴,還有他最愛的雞腿。可是腳步忽然就邁不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海風凍在了原地。
他就這麽靜靜看著我,沒說話,白衣黑發,在海風中肆意翻卷。
我第一次發現,花戲雪是這麽孤獨落寞的。
若將楊修夷比作曲高和寡,風華獨具的清貴皎月,花戲雪就是晴嵐山澗,清水之碧的避世幽蘭。
曲高和寡,不過知己難求,並非沒有朋友。
而避世幽蘭,他壓根不願同任何一個人親近吧。
“初九。”
我回頭。
唐采衣緩步走來,看著花戲雪:“他,是誰?”
“我的好朋友。”
“朋友。”她輕輕皺眉,“我,似乎,沒有朋友。”
我一笑:“你可以將我當做是。”
她也笑:“好。”
“怎麽出來了,吃飽了?”
“我想起了,一些事。”
身後石階下就是一個避風坡,我攙著她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坐下:“想起什麽了?”
“嗯……”她麵色凝重,“有人將我打昏,帶去見義父,再放入棺材裏帶出來,過,輪回之境。”
我嚴肅道:“可想仔細了?不是你主動找去的?而是被人打昏的?”
“主動……”她垂下頭,“我好像,主動讓我的血肉被蟲子吃掉,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伸手捧住頭,“我將自己,將自己。”
我拉住她:“那段先不想了,你想想你去見義父時,有沒有見到什麽可怕的怪物?”
“怪物?”
“嗯,很多腦袋,很多隻手。”
她皺眉苦思:“怪物……”
“嗯,你仔細想想,它們有沒有攻擊過你。”
“攻擊……”她抬起頭,喃喃的看著我:“初九,好像有很多蟲子,密密麻麻。”
“蟲子?”
“棺材……”她雙目便的虛茫,忽的大聲尖叫,撲過來抱住我,“初九!是蟲子!衝進,棺材裏,好多,好多,吃了我……”
我拍著她的肩膀:“這個也不想了,不想了,先想想你的家人和丈夫,好嗎?”
她死死抱著我,瑟瑟發抖,口中念念有詞,口齒不清,雙目卻瞪得大大的。
“采衣……”我低聲安撫,又重複了一遍,“先想想你的夫君,他很好的。”
她愣愣道:“是,是夫君嗎?”
“嗯,我跟你說過名字的。”
她苦思:“是吳,吳……”良久,她痛苦的搖頭:“初九,我似乎,不願,想起他。”
“那。”我壯著膽子問,“吳挽挽,還記得麽?”
“吳挽挽?”
“嗯。”
“挽挽……四,四小姐。”
我笑起來:“對,四小姐。”
“有,有的,她……”一隻蟲子忽的飛來,她再度驚叫,回身抱著我,“蟲,蟲!初九,我怕,怕,回去,回去……”
唐采衣是個冷靜自持的姑娘,哪怕當初我發現了她是一具皮囊,她都未曾有過這樣的驚恐。
能將一個殤女嚇成這樣,她到底見的是什麽蟲子,比屍蟲還惡心和恐怖麽?
不能再問下去了,我摟著她回去,一路她仍緊緊抱著我的胳膊。
上到矮坡時,花戲雪不在了,孤燈在亭中清冷亂晃,料峭的模樣似凝入了天地風海之中。
回房洗漱,我將在船上溫習過的巫書整理了一番,窗扇被輕輕叩響。
我走過去拉開,不由皺眉,沒好氣道:“怎麽不走門?”
楊修夷利落躍入:“那老頭守著呢。”
“我師父?”
他掀開珠簾朝案邊走去:“他盯我兩天了。”
他剛沐完浴,一身淡色藍衣,清俊雅致,明朗奪目,如陌上新桑。
他提壺倒水,淡淡道:“過來。”
我有點不放心的過去:“要是被發現了,那我……”
“別怕。”他將一頁紙推來,端起茶盞飲了口,“你看看。”
我撿起來,紙上是個巫陣,標滿了地宮之序與天象星位,上邊羅列著密密麻麻的巫器與藥材,整齊有序的分布在各個星位旁邊。
我認真的看過去,所需藥材皆是引天地靈息之物,數百種裏沒有一個其他用途的。
我抬起頭:“這陣法做什麽?采靈?”
“嗯。”
這太可怕了,我從未見過這麽奢侈浩大,縝密精細的采靈之陣。
“這是上古巫陣麽?你哪來的?”
“你覺得這陣法有何不穩妥之處麽?”
“當然有。”我道,“一個采靈陣弄得這麽神神叨叨,我隨便擺幾塊石頭都能采靈了。”
“你引的不過是小靈,這是大靈之陣,你看下陣法裏麵有沒有什麽錯漏。”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麽緊張兮兮的。”
俯下身逐一檢查過去,搖頭:“我不會看陣法,深一點的看不懂,但大體應該是沒問題的,而且都是引靈之物,不會有任何衝突。”
“你覺得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麽?”
“還補充?”我撇嘴,“這都得補出鼻血了吧。”
他微微一笑,放下茶盞:“這是我研究的。”
“你?”我納罕,“你集這麽多靈想去做什麽?”
“找個借口打發你師父走。”他伸指敲著桌麵,“不給他點事情做,他就一直煩著我們。”
我一怒:“你怎麽可以這樣,他是我師……”
他挑眉:“那你同我早些成親啊。”
“你……”
我氣惱的坐下來,托腮繼續看圖紙。
不久前我天天被燭司煩著去救她,好不容易清靜了,楊修夷又三句不到來一個成親。
比起商賈之家吳府,楊修夷那可怕的世家簡直如雲上之天。而我這個巫女,地位比沈雲蓁的殤女更低,更不提我還不能生育,又是個短命鬼,楊家哪容得下我。
我不在乎這些,但是我不能不在乎楊修夷。我一點都不想看到楊家不要我,而楊修夷卻非要娶我的這種局麵發生,他不能不孝,因為他為人之子。
而且,我覺得現在這種局麵挺好的,至少我已經沒有要偷偷溜走的心思了呀。
臂膀被他推了推,我沒動,他伸過來握住我的手:“初九。”
良久,我輕聲道:“出去走走吧。”
和他一前一後翻窗出來,我們沿著叢徑往下岸走去,我看向花戲雪坐過的那座長亭:“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