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原來如此
分工兩路,我朝上走去,打探行屍的蹤跡。唐采衣沉湖劃水,尋找最近的出口。
方才三人討論時,我一直沒怎麽理唐采衣,心裏有股莫名的氣,一開始我以為是氣她,但想想又不知道為什麽要氣她。
氣她自殺麽,她都這麽可憐了。
我試圖讓玉弓設身處地,如今換做我自己,若我是唐采衣,恐怕我一刻都活不下去。
土路濕軟,長且彎,大約半個時辰,我終於走到盡頭。一道極厚極結實的石牆攔住了去路,牆高兩丈,上舊下新,下麵嚴嚴實實,上麵有許多孔洞和縫隙,那些白光就是從這裏透出來的。
我爬不上去,側耳趴在石牆上聽了陣,外邊靜悄悄的。我閉眼凝息,一大片戾氣,凶煞無比。
我皺了皺眉,精疲力盡的靠牆坐下,這條是個死路。
肚子餓的難受,也不知道我們從下來到現在過去了多久。我倒希望已有三四五日了,這樣楊修夷很快就能找來,我著實不想在黑暗裏這般熬著。
以手扶額,心煩意亂,現在無事可幹,總算能好好整理在桃樹上的那些夢境。
原來在安生湖底,我的靈就曾出來過,飄了千山萬水,從浩尚到了德勝城。可那個男子究竟是不是佘毅口中的高人?他為什麽要費盡心思將我引來?是不是因為我們月家這樣附在人身的靈比劍靈器靈來得稀罕,他想以我煉陣?若照佘毅和風華老頭所說的,那高人從三四百年前就開始謀劃一切了,那我爹爹祖父祖父他爹,娘親祖母祖母她娘有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我皺眉,心緒變得沉重。
世間任何靈體皆附在器皿之上,對我們月家人而言,我們這具身體就是器皿,身體一旦毀滅,我們便同劍身被毀的劍靈那樣,形神俱滅。
死了,就灰飛煙滅了……
我同情唐采衣,何嚐不是對自己的自憐自艾呢。
撐起身子,打算回去找她們,抬起眼眸時我忽的一頓。
我是從斜坡上來的,那斜坡口本該有許多孔光,可是現在卻一片昏暗。
我朝石牆上望去,一大片孔洞都被堵了。
我屏住呼吸,睜著眼睛,親眼看著又一個孔洞被緩緩堵上,而最左邊的孔洞露出了微薄白光。
一股涼意浸上心頭,我抽出匕首,貼著石牆紋絲不動。
它還在緩緩挪動,體型很大,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怪物。
我有濁氣,唐采衣有行屍咒,我們身上的嗆鼻濃煙又被溫泉洗淨,完全不可能被人尋到。可是玉弓被烈火灼燒,脖子和肩膀被燒的血肉模糊,這怪物被吸引過來一點都不奇怪。
它爬了很久,找到一個孔洞密集的牆麵,忽的用力一砸,像是無數拳頭同時落下,石牆微震,石頭簌簌掉下。
我臉色慘白,握緊了匕首。
卻在這時,一聲轟然巨響如似鑊鼎從萬丈高空砸在鐵板上那般響起,大地動顫,震耳欲聾。
我被震摔在地,耳朵轟鳴亂響,頭嗡嗡的痛。
外邊那個怪物直接被震落,狹隘的石道露出了大片白光。
我緩過來後急急爬起朝斜坡口跑去,孰料那些白光很快又被遮擋,我忙側身隱入右邊土牆,晚了一步,終究是被發現了。
尖銳暴躁的刺耳嘶叫響起,那道石牆被猛烈拍擊,叫聲愈發激動。
胸膛劇烈起伏,我緊緊靠著土牆,所有神思盡數凝在這麵被撞的搖搖欲墜的石牆上。
撞擊聲加重,石塊劈裏啪啦落下,終於在一聲轟響後,大片石頭砸地,半邊石牆坍圮。
我猛的抬手,滾下的石頭重又飛起,卻在撞上那頭怪物之前再度落下。
原因無他,因為傻了眼。
我的手僵在半空,愣愣的抬著眼睛,難以置信。
明光照來,在我身上投下一個巨大黑影。
數不清的人頭,數不清的手腳,全部黏在一起,密密麻麻,雜亂且無序。
最正中的那顆腦袋比其餘大上數倍,雙目通紅,貪婪興奮的望著我,忽的猙獰嘶叫,所有手腳齊齊朝我爬來。
我雙眉一皺,那些石頭再度飛起,它飛快打散所有石頭,猛衝而來。
這怪物看上去臃腫龐大,身手卻靈活的堪比遊魚,一點都不笨拙。
我不敢將它朝玉弓她們引去,往另一個方向跑,沒幾步就是死路,我後退靠在牆上,它興奮嗷叫,像蜘蛛一樣爬來。
我深吸一口氣,雙眸微眯,在它逼入的前一瞬,我怒叫一聲,曲腿躍起,蹬著土牆借力衝去,雙手握著匕首,狠狠紮入了中間那顆腦袋上。
它發出劇烈尖叫,從眉心到鼻骨被匕首撕開血縫,我側頭避開噴出的血水,以為可以鬆口氣了,頭發卻驀然一緊,無數隻衣裳和腿抓住了我的衣裳。
我睜大眼睛,沒想到它竟還是活的。
它將我往石牆廢墟拖去,我雙腳死死勾著地上土坑,數不清嘴巴和手在我身上亂咬亂撕,粘稠腥黃的唾沫滾在衣上,惡心的我想吐,再一次慶幸自己身子怕冷,因而穿了這一身厚衣。
我死命掙紮,忽的左手一緊,被三隻枯手同時握住。我忙用力往回抽,它們齊齊用力,“噗”的撕裂細響,我仰頭慘叫,痛出了眼淚。
血水濺開,它們登時興奮,斷指被競相奪走,與此同時,那石牆外傳來了大片動靜。
我的身子被瘋狂的撕扯拉去,像是在欺負淩辱我一般,怒意一層層湧上,終於在我心頭激起了一陣強烈不甘。
若我就此死掉,我這輩子算得了什麽!
若我就此死掉,師父又要傷心,楊修夷又要難過!
若我就此死掉,我如何對得起姑姑的舍命相救!
若我就此死掉,我會失去一切,會灰飛煙滅,會什麽都不是!
我不甘,我不甘,我不要白白受那麽多的苦難!
手腕再度被抓去,一顆頭顱張開嘴巴咬在我的手背上,我驀地一轉,雙手抓住它的舌頭,用力的撕了出來。
它叫的撕心裂肺,我扔掉舌頭,一掌拍去,怒喝:“熾念八變!”
爆裂聲起,我被炸飛了出去,摔在土牆上。
麵前血雨腥風,似雷電碎開晦暗天幕一般,那龐然怪物四分五裂。
血肉如泥,斷肢如絮,化為一潭渾濁血水,一股刺鼻惡心的腐臭。
我癱靠在土牆上,渾身黏濕,瑟瑟發抖,半是茫然半是驚恐。
良久,我扶牆爬起,還未站穩,餘下的石牆徹底傾塌。
我瞪大了眼睛,一隻一模一樣的怪物出現在我的視線裏,踏血濺肉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