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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聽力變好

  七章山附近沒有像樣的客棧,在遠處山腳敲了幾戶茶農的門,終於有個大叔願意收留我們,蕭睿睡在客房,我和茶農的女兒擠在了一塊。


  模樣清秀的小姑娘覺得別扭,麵朝裏麵背對著我,我和衣睡在外麵,跟昨夜一樣,眼睛睜了一宿。


  大約寅時,終於聽到隔壁客房傳來細碎聲響,大哥起來了,穿衣,下床,走路,開門,下樓。


  我攥緊了被褥,眼淚從眼角滾向兩側,濡.濕了我的頭發。


  他極輕極輕的打開了院子的門,腳步停了一會兒,卻還是走了。


  我小心爬起,微微推開窗子。


  冬日的晨風別樣刺骨,東方天際一片瑩藍紫色,尚有幾點星光。他佝僂的身影略顯蹣跚,抱著雙臂,一步一步離開。


  我咬著唇瓣,不準自己發出丁點哭聲,心頭劇痛,難受的我快要死掉。


  他忽然停下,回眸望來,深藏眷戀。我趕緊藏好,背靠著牆壁捂住嘴巴,喉間有腥氣湧上,我仰頭緊貼著土牆,哭得心碎絕望。


  臘月二十七,這個孤獨安靜的背影,是蕭睿留給我的最後畫麵。


  我沒有去攔他,也沒有偷偷跟著,從我答應將他帶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會有今天這一幕。可是他用發顫的指尖在我手心裏反複描著求你,我硬不下心腸去拒絕。


  天上飄下雪花,在空中輾轉飄浮,幾朵落在我眉睫上,和我漸漸冰冷的淚水一起凝固。


  隔壁的客房一塵不染,枕頭被褥疊放整齊,桌上一張留書,字跡清逸,別矣,吾妹。


  我慢慢將它收好,靜默佇立良久,在桌上放了一錢銀子,轉身離開。


  漢東九州有四個大獄最有名。


  第一是華州古道城,萍宵未歸入大漢版圖時,古道城作為邊界存在,大獄看押的都是軍中將帥,堅固程度可想而知。


  第二是秉州武城,以殘忍酷刑聞名,陰毒刑具多如牛毛,據說光剔骨刀和抽腸鉤就有十來種型號,每種型號又各十來種劇毒。


  第三是穹州宵澤城,與武城作為極端的相反,進到裏麵好吃好喝好穿招待著,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出來後甚至都和獄卒成為了莫逆之交。


  第四是滄州德勝城,以玄術巫陣出名,當年屍群屠城時,那些行屍都被關在了這裏。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難如登天,但也有一些事情易如反掌,比如進大牢。


  我扮了個男裝,搶劫了兩個老人,錢還沒捂熱就被人架來了。


  和辭城那個大牢相比,這兒的犯人少得可憐,氣味非但不難聞,還有一絲芳草清香。


  看守的人很多,明的多,暗的更多,這個不難猜到,卻璩關在這兒,楊修夷一定會嚴密布控的。


  我花了兩日時間研究摸清了一切,待到入夜時分,我解開了自己的腳鏈手鏈,摸進了卻璩所在的暗殿。


  這裏應是當初用來困陣屍群的地方,兩邊牆上隔一丈便置一盞宮燈,各三十多盞,照得一地幽暗枯黃。


  殿中有方平闊石台,石台上立著一座四麵皆可縛人的鐵架,卻璩被粗重的鎖鏈綁在上麵。臉色青白無血,眼圈黑比淡墨,頭發蓬亂的像個草窩,身上特製的珩歿衣破破爛爛,一絲風韻神采都不剩。


  我用清淪靜心陣隔開了那幾個看守,再用厭犬靈昆陣和川陸闊下訣破掉周圍的陣法,緩步朝她走去。


  她抬起眼睛望來,我撕掉臉上的胡子,放下盤起的發髻,將頭發撥到胸前,漫不經心的梳理。


  她微皺眉,語聲嘶啞:“你是誰?”


  “你不是一直想找我麽。”空曠的暗殿將我的聲音回蕩的清脆空靈。


  她低笑:“月牙兒?”


  我一步一步邁上石階,伸手在石台上的火盆裏撿了塊炭,她不解的看著,我遞到她跟前,手指輕磨掉外邊的灰:“你說它燙麽?”


  “難道不……啊!”


  我一手托著她的臉,一手將炭塊摁在她的眉間,她低呼了一聲,旋即便咬著唇瓣強忍,再不出聲。


  我折斷發簪,將裏麵的央木粉倒在她的眉心,燒起一陣青煙。


  “你果然不是凡人。”我道。


  她怒目瞪著我,我望著她的傷口,若有所思道:“不是妖怪,也不是鬼魄,你是魔族?仙族?神族?”


  她忽的哈哈大笑,把我笑得莫名其妙的時候,她說道:“月牙兒,你知道月家還有多少女人在我們手裏麽?”


  “多少?”


  “除去拂雲宗門上死無全屍的那兩個,還剩一十七個。”她可憐的看著我,“她們每個人都能將男人迷得忘了魂,而你這個血統最幹淨的月氏後人如今卻比青樓裏的燒火丫頭還不如,真叫人唏噓。”


  我皺眉,她唇角一勾:“你真醜。”


  我撥開她遮顏的頭發,淡淡道:“你覺得楊琤好看麽?”


  “嗬。”


  “你覺得他厲害麽?”


  她別開頭,仍是冷笑。


  我繼續道:“他又好看,又厲害,是個難得一見的男人,可他卻看上了這麽醜的我,你說我要是再好看一點,你還讓不讓天下女人活了?”


  她的頭發被我撥到兩側,露出憔悴卻依舊清麗的容顏,我看著她的眼睛:“我此行來的目的不是做意氣之爭的,卻璩,你是魔族?”


  她斜睨我:“你覺得像麽。”


  “不像,可你更不像仙族和神族。”


  “為什麽?”


  “你究竟是什麽?”


  “我為什麽要同你說?”


  我走到火盆旁又撿了個炭塊:“因為你現在的生死在我手裏。”


  她不屑的望了眼星火明曜的炭塊,閉上眼睛。


  我當即舉起手,就要燙在她臉上時忽的一頓,想了想,我笑道:“你覺得我會燙你的臉?”


  她睜開眼睛,我的目光饒有興致的落在她的腿間,緩緩道:“我有個朋友,她是當強盜的,她跟我說過很多折磨人的法子,有個專門對付女人的,叫什麽……哦,騎木驢。”


  她一怔,我偏頭道:“你說不說?你到底是什麽?”


  這招果然有用,她恨恨望著我,終於道:“你可聽過半仙?”


  “街頭瞎眼算命的?”


  “……”她雙眉一皺,“半妖聽過吧?”


  我略略吃驚:“你的意思是,你是……”


  “我是半仙,半魔半仙。”


  我忙道:“那原清拾他們也是半仙?”


  “我隻回答我的,其餘的,我一概不答。”


  “你們居住何處?”


  “你到不了的地方。”


  “不是在凡界?”


  “不是。”


  “魔界?”


  “不是。”


  “可凡界有結界,你們是如何……”


  “無可奉告。”


  “你們有多少人?”


  “很多。”


  我忍著脾氣,問:“你們究竟是什麽?邪教?幫派?大宗門?”


  “邪教?”她冷笑,“最邪不過十巫,誰敢與你們相爭?”


  “你們和上古十巫有什麽仇怨?又為什麽要將我月家滅族?”


  她看著我:“因為你們月家死有餘辜。”


  “啪!”我揚手在她臉上落下了清脆一掌。


  她抬眸看我,怒道:“你敢打我的臉?”


  我挑眉,背脊挺得筆直:“我連你的臉都燙了,還怕打你?”


  她怒目瞪我,我不甘示弱。


  她怒極反笑:“看來紫君說得沒錯,三十年前便該對你們月氏下手了,晚了十年便出了你這麽一個妖孽。”


  “戴著藍麵紗的那個女人嗎?”


  “是啊。”她可憐的看著我,“還記得斷腰有多痛麽?”


  “你想試試?”


  她嗤笑:“你們月氏一支的性子向來懦弱,挨打不還手,挨罵不還口,受了氣也全當自己的錯,到了你這兒卻是性情大變。你自小就目中無人嬌氣刁蠻,真不知道月玲瓏那孬貨是怎麽養出你這性子的,你怎麽看都不像是月家的種。”


  我再度揚手在她臉上落了一掌,她瞪我:“你還敢再打?!”


  我好笑的望著她:“看你身上一點傷都沒有,這些時日你除了睡覺和上茅房不方便,楊修夷是好吃好喝的將你供著的吧?你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做麽?我告訴你,因為你這條賤命是留著給我的,我為什麽不敢對你動手?”


  “哦?那你打算如何對我動手?剝皮,抽筋,挖骨?”看向我不知不覺垂下的手,“騎木驢是吧,來啊!”


  我左右望了圈,目光落在一條銀鞭上,尖銳的倒刺映著燭光,十分紮眼。


  我走過去撿來,她雙目輕蔑:“就這個,你以為我會怕?月牙兒,我什麽苦沒吃過?”她冷冷一笑,“你們恐怕隻聽過半妖,我告訴你,半仙半魔半神所受的痛可不必半妖少,我生生煎熬了百年,會怕你這區區一條銀鞭?”


  激烈的情感在胸中澎湃衝撞,我舉起銀鞭,冷冷道:“那我也告訴你,我雖隻活了這短短二十年,可我所受的苦不比你們這群不倫不類的家夥少!你真正死過麽,你被寒毒侵蝕過麽,你被湖水壓在湖底四年,每時每刻都在死去活來過麽?”眼眶漸紅,我恨聲道:“我經曆過,可是我還是怕痛,不論斷手斷腳多少次我都會痛!沒人不會怕的。”


  將銀鞭往前遞去,我深吸一口氣:“曾經有個女人就拿這個銀鞭打過我,每一鞭都能鉤掉我的皮肉,生生將我半張臉的肉都給拉掉,有多痛我深切體會過。但我能恢複痊愈,你卻不能……說,為什麽要對我月家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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