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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快帶我走

  我接過糕點,沒打算送去書房,吩咐她道:“我回房了,你讓他來房裏找我。”


  進屋時八字眉她們要跟進來,被我攔在門外。


  我合上房門後匆匆朝內室走去,摸出袖子裏的藥粉慌忙灑在青瓷小盅裏,舀上湯汁後攪拌,把它端到我跟前。


  門被人推開,我放慢速度,慢悠悠的將另一個空盅呈滿。


  清越微沉的聲音淡淡響起:“你做的東西能吃麽。”


  我抬起頭,楊修夷將手裏的硯台放在書案上,風姿翩翩的朝我走來。


  他今天穿的很盛重,一套玄色莽紋長袍,腰束黑金玉帶,高挑挺拔,渾身一股說不出的王者英氣。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愣愣道:“你今天去做什麽了?”


  他斜斜打量了我一眼,唇角抿了抿,像是要做出一副冷酷模樣,卻沒能抿住那抹得意的笑,趕緊垂眸看向紫檀木桌上的吃食,涼涼道:“忙活一下午,就做了這兩樣?”


  我點頭。


  他冷哼:“無事獻殷勤,安著什麽心?”


  我放下湯勺,看著他:“楊修夷,我要走了。”


  他撿起一個桂花糕,麵淡無波的打量著,嗯了聲。


  我不解,本以為他至少會皺個眉頭,他卻沒,咬了口桂花糕,嚼完後放下:“還行,不算難吃。”


  我說:“你……”


  “去哪?”他偏頭朝我看來,黑眸深深的。


  我的個子不矮,比尋常姑娘家要高一些,可是和他站在一起,我的腦袋隻到他的肩膀,氣勢上似乎也矮了大截。


  “反正不在這。”我道。


  他端起銀耳羹,勺子攪了兩下,淡淡道:“我不會攔你,但你至少得讓我知道你在哪。”


  我一喜:“真的?”


  “魚雀困禁於籠,尚未有歸窮委命之心,何況猛獸乎,何況初九乎?適得其反的事,傻子才幹。”


  我咕噥:“可這麽通情達理,一點都不像你……”


  他偏頭朝我望來,忽的唇角一勾,一抹顛倒眾生的笑,燦若萬鈞陽光照徹大地,又似山泉一瞬衝破寒霜傾入澗穀。


  我忽然就想起一句詞,花開花落無須傷情傷懷,古今諸事盡可付諸笑談,就這一瞬,我仿若在他身上看到了氣吞河山的豪情,又有淡泊雲煙的豁然。


  也許是太久沒見麵,也許是他的風采氣韻更加沉澱,總之我現在是徹底傻了眼。


  ……因他的美色。


  他放下銀耳羹,端起我的那碗,放在鼻下聞了聞,轉身朝床榻走去:“過來。”


  我呆呆看著他:“啊?”


  “你把藥下在自己的碗裏就以為我聞不出來了?”


  “我……”


  他在床邊坐下,笑意褪盡,冷冷道:“你現在變得會耍心眼了,你是怎麽想到去後廚學手藝的?又能給我下藥,又能騙錢,還能帶著一堆做好的桂花糕跑路,為了離開我,你真是不遺餘力啊。”


  我絞著衣袖,沒想到敗成了這樣,想著要不要惱羞成怒和他大吵一架,再直截了當的摔門離開時,卻聽到他又道:“就按照你的計劃吧,把我放倒,然後離開。”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你傻了啊?”


  “我說了我不會攔你,過來。”


  我愣了愣,抬步走過去,狐疑道:“當真放我走?”


  他給我一個不耐煩的表情,把瓷盅遞過來,壓抑著情緒:“喂我。”


  我沒敢接:“你會不會使詐陰我?什麽欲擒故縱,七擒七縱,苦肉計,激將法之類的?”


  他濃眉一擰,勃然大怒:“田初九,非要老子裝聾作啞看著你亂來你才開心是不是?我讓你喂你又不敢,你就那麽喜歡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溜走?你知道你每次走了我心裏有多難過麽!你要走好歹給我打個招呼!”


  我被吼得膽顫,指了指那碗銀耳羹,弱弱道:“招呼來了。”


  他怒氣未消,氣道:“待人之道,最貴推誠而非權術,我一片赤誠之心還要被你給活生生的抹黑,真是……氣得我頭疼,你快喂我!”將瓷盅更遞來一些,力道太大,灑了一半。


  銀白的湯汁濺到紅毯上,染了深色,他煩躁的看了眼,皺眉道:“灑了這麽多,藥效會不會不夠?”


  我忙從袖子裏摸出藥粉:“沒關係,我這還有。”


  他揉著額頭:“那你再去盛一碗。”


  我趕緊重盛了一碗,當著他的麵把藥粉灑進去,忽的一頓:“楊修夷,我怎麽覺得氣氛很不對勁。”


  他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挺奇怪。”


  “下藥下的光明正大,被下藥的嚷嚷著要喝……”


  他抬眸看我。


  我繼續道:“隻能說下藥的人一身是膽,被下藥的腦子有病……”


  他霍的起身:“我想起我還有一堆要件沒有處理,我不喝了。”


  我忙摁住他:“你可千萬不要反悔!”


  他沒好氣的在我額上敲了一記,我摸了摸頭,舀了一勺遞到他唇邊,他別開頭:“這麽就想打發我?”


  我可憐巴巴的望著他:“那你想怎麽樣?”


  “不要勺子。”


  我瀟灑的把勺子往後一甩,將瓷盅遞過去,遞到一半他目光涼涼斜來:“你敢。”


  我呆了:“你又想反悔?”


  “你總得收買我吧?”


  “收買?”


  他氣定神閑的坐著,神情饒有興致,似笑非笑。


  我忽然就想到了什麽,心跳無端快了幾拍。


  頓了頓,我鼓起勇氣,小心扶著他的肩頭,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身子微僵,黑眸燒起一團火,眸色漸深。


  我的臉火辣辣的,不敢亂動,端起銀耳羹喝了口,含在嘴裏,慢慢撐起身子湊上了他的唇。


  他垂下頭,大掌移到我腰上,輕輕擁住。


  ……


  藥效很快起了作用,我們在昏昏沉沉中一起入睡。


  一盞茶後我蘇醒,他壓在我身上,埋在我的頸窩裏,呼吸沉穩有力。


  伸指在他濃眉上輕輕滑過,我彎唇一笑,這一切委實太過荒唐,可是他確確實實昏過去了。


  湊過去在他眉宇上親了口,我起身給他脫衣脫靴,將他挪到了被窩裏。


  撿起瓷盅,我把地上的湯水整理好,再拿了件幹淨的衣裳將桂花糕包好,拉開軒窗時,我回頭看向床上閉目安睡的俊美男子。


  終歸四年前在盛都時就經曆過一次痛徹心扉,如今訣別一點都沒有當初絕望死寂的痛楚,相反,我甚至一點都不傷心,下午的離愁別緒此刻蕩然無存。


  我覺得都是他搞的鬼,可他說過不會用權術對付我,那便不會,我信他。但他就這麽大咧咧的睡著了,任我離開麽?

  我撇撇嘴,氣氛和心情變得這麽古怪,真令人無解。該說楊修夷莫名其妙,匪夷所思好,還是該說他化腐朽為神奇好,轉離愁為歡喜好?

  輕歎了聲,我從窗戶裏跳出。


  月色為吳府鋪了層霜白,寒風從樓宇間隔中吹來,我故意繞了一大圈,最後確定真的沒有人跟蹤我。


  蕭睿的小院靜悄悄的,青燈如豆,兩個小丫鬟歪在軟椅上入夢,一個清瘦的身影支額在桌上打盹,我走路的腳步極輕極細,還是將她吵醒了。


  曹琪婷揉著太陽穴:“陽兒?怎麽這麽晚了還過來。”


  我朝床上望去一眼:“我睡不著,掛念著大哥,便來看看。”


  她起身為我倒水,我一驚:“大哥動了!”


  她忙回過頭去,我趕緊將藥粉灑在她的杯子裏,做出失望的模樣,歎道:“沒有……是我眼花了。”


  她怔在那,搖了搖頭,落寞道:“無礙,我也經常這樣。”


  我在桌旁坐下,端起杯子:“曹姑娘,謝謝你照顧我大哥這麽久,我這當妹子的都沒你貼心,但我大病初愈,身子欠妥,便以茶代酒。”


  她沒什麽表情的端起杯子,跟我碰撞了下。


  一個丫鬟這時起夜,見到我後忙作揖禮,我做了個“噓”的靜聲手勢,她抿抿唇,轉身出屋。


  曹琪婷放下茶杯,輕歎:“世事真是奇妙,沒想到我當初在大雨中撿來的小姑娘來頭會這麽大。”


  回想曹府後院的那段光景,心下不由唏噓,我誠懇道:“如果沒有曹姑娘,可能我半年前便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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