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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分析案情

  他們沿著台階斜坡離開,我本應回去了,可著實放心不下,又跟了上去。


  他們在江海閣那棵榆樹下站了很久,人太多,且我不敢靠的太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之後他們又去了水光閣和雲水天潭,快到酉時,他們去青雲宮找一青長老。


  我坐在殿外台階下的石柱後等他們,哈欠連連。


  心底好奇曹奕婷為什麽會來這,不過不打算去弄清楚,我精力有限,管不了那麽多。


  暮色漸合,天空上的青鶴穿雲撲翅,青雲宮的百名弟子在仙師的帶領下排陣練劍,喝聲震天,場麵氣魄十足。


  我望著他們,心中忽的有些慨然。


  以前在望雲山,楊修夷也是在晨起和落日時練劍的,我一直覺得師公不似師尊嚴厲,也許並不是,隻是因為我不是楊修夷,師公對我的期望沒有那麽高,楊修夷也不是我,他比我要自覺自律自持,根本不用師公監管。


  我和楊修夷之間的差距真的太大太大了,好比塵埃與淩於日月的華光,就拿眼前青雲宮的弟子們來說,如果沒有巫器藥材,十個田初九都打不過這裏的一名弟子,而這裏的一百名弟子加起來卻還不夠楊修夷練手。


  那時我們來這裏,楊修夷才不過十六七歲,師公和拂雲尊者一時興起,叫七十名仙師布下天都劍陣。楊修夷一人獨闖,僅花了兩刻鍾便破掉了拂雲尊者引以為傲,天下玄術大家稱奇的劍陣,幫師公贏回了兩壇百年陳釀。


  曠世奇才,說的就是楊修夷,師公在收了師尊為徒後再不收徒,楊修夷是師公千挑萬選了幾百年才看上的人,他足夠有這樣的天資和魄力。


  我曾說我要為配得上他而努力,真的太難了。


  楊修夷……


  思及他,心中總會浮起難以自控的酸痛與壓抑。


  我真的不想再去想他念他,可是夙願入骨,愛他入骨,我辦不到,哪怕清楚的知道,這輩子已再也沒有機會和他見麵了。


  過去好久,曹奕婷和蕭睿他們終於出來,身後多了一男一女,聽談話內容,是一青長老派來保護他們的仙師。


  我頓時鬆了口氣,回膳食閣再吃點東西,而後便回去。


  因泉橋這身衣裳,我不用再藏頭掩尾了,直接抄蒼葭宮而過,恰好是上晚課,路上人很多,紛亂嘈雜的人群裏,隱約聽到一個凶巴巴的聲音嚷道:“你,過來!”


  我沒能意識到是在叫我,直到有人用眼神跟我示意,我才回過頭去。


  一個很年輕的仙師,大約三十一二,容貌還行,但是長得有些呆板固執,他怒道:“還不過來!”


  我不悅的皺眉,走過去:“仙師。”


  “你這女弟子,耳朵是聽不到嗎?”他惱聲說道,遞來一張浮雕木槿花的精致小箋,“這個送去後山交給鄧先生,務必請他前來。”


  我接了過來,是張請帖。


  “重陽那日在蒼葭宮會有個宴會,賀祝我榮升仙師,你若有興致,亦可前來。”他淡淡道。


  看上去嚴肅端著,眉眼卻掩不住一股神氣。


  拂雲宗門七大長老,每個長老一般各收十名徒弟,稱之仙師。若有仙師死了或被逐出師門,而長老五日內沒有欽點,那該名仙師座下弟子便按輩分大小之序自動替上仙師之位。


  但通常仙師出事,長老都會難過,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再欽點新仙師或有什麽拜師禮,弟子都是自己去點燈閣找人領取仙師的水木小牌。


  近些日子死了那麽多仙師,也許他師父就是其中的被害者,他竟還開什麽宴會……


  “聽到了沒?”他語氣不善的問道。


  我點點頭:“好。”


  “你這女子!”他眉頭一皺,“這是什麽神情,要你為本仙師辦事,你不樂意?”


  這樣的語氣令我不喜,尤其口口聲聲“你這女子”,話裏麵的輕視不僅僅是針對我,更像是針對女人。


  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我收起花箋,說道:“沒有,仙師不要誤會,我很樂意的。”


  “哼,”他哼了聲,停頓一下,又道,“去到後山後,看看楊尊者在不在,他若是在的話,你看看能不能把他請來。”


  “好,”我點頭,“我盡量。”


  “你盡量?”他挑眉,“我還求著你了?”


  “……”


  我心想,我也不是欠你的,讓人幫你辦事,你還這麽趾高氣揚,你是有什麽毛病嗎。


  心底腹誹幾句,我說道:“沒,能幫仙師做事,是我的榮幸。”


  “哼。”他斜我一眼,一甩袖,轉身走了。


  我看都不看花箋一眼,轉身尋了一個門人,問他願不願意幫我,而後將任務轉交給了他。


  回朱霞丹房休息,本想再落空淩大合陣,但因放心不下蕭睿他們,我將身上所剩不多的花雕和白草拿出來,落下了一個切靈陣。


  一夜沒有晃動,整座殿室非常平靜,我再次夢到了那片山洞。


  夢裏麵的美麗少女自稱是我的母親,她溫柔的看著我,要我照顧好自己,不可以再讓自己有任何意外,珍惜來之不易的此生。


  這是我恢複記憶和意識後,時隔多日再次夢見的她。


  我不想醒來,想沒出息的一直呆在她的身邊,可夢到底是夢。


  醒來後,我躺在地上良久,望著四周的丹爐和書櫃,極其不願意回到現實。


  緩了良久,我從地上撐起,目光落在大爐鼎的紛繁紋飾上。


  之前未曾去細想,如今這個夢境令我害怕。


  若是真的,那麽娘親所說的,我們是初杏山澗最古老純淨的靈,會讓我慌亂無措。


  師公說,靈因天地而結,死後又散於天地,無影無蹤。


  我問是不是灰飛煙滅,師公說是的,可以這麽理解。


  也就是說,沒有前世,也沒有來生,沒有三魂七魄,僅僅隻是個靈……


  我曾不止一次賭氣的對自己說過,我這樣的身體,不如早死早超生,下輩子要當個簡簡單單的人,重新開始。


  可也許……我根本就沒有來世。


  在原地坐了陣,我起身,想出去散散心。


  將泉橋的衣裳套在外麵,我在宗門上四處漫步。


  在惜春閣附近時,看見躺在那邊曬太陽的胡天明,阿福正在給他捏腰捶背,不見蕭睿和方笑豪他們。


  我停了下來,想起昨日發生的事情,也不知蕭睿他們今日是否有遇上什麽危險。


  想了想,我在他們附近藏起來。


  胡天明一直在抱怨不如意,說不想折騰了,要阿福給他想一個既可以當拂雲宗門的弟子,又能不用管課業到處去玩的辦法。


  阿福想了一連串,沒想出一個能讓他滿意的。


  我很有耐心的在他們遠處坐著,聽了半日,終於聽到他們提起蕭睿,說是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已經陪曹奕婷去了水閣那麽久。


  我悄然離開,去往水閣,路上經過膳食閣,我拿了幾個紅糖饅頭,邊吃邊去找蕭睿。


  東風清和,陽光酥暖,現在是課業時間,雲水天潭邊的弟子不多,水潭中央的水閣,左邊一大片都化為了焦黑廢墟,在陽光下格外刺目。


  蕭睿蹲在廢墟前無聊的往水裏丟石頭,曹奕婷擺弄著一條長繩和幾個小木機關,往一旁的高閣上拉去。


  我找了個石階坐下,邊曬太陽,邊留意他們附近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人。


  他們反複試了許久,曹奕婷忽的高興的叫道:“成功了!”


  蕭睿回過頭去,曹奕婷將繩子重新纏了一遍,忽的一鬆手,繩子沿著小木機關的齒輪,瞬間將一根粗實幹壯的焦黑房梁帶上了另一邊的高閣。


  曹奕婷朝蕭睿看去,笑道:“見琴仙師就是這樣被帶上樹的,所以說,凶手不一定非要在仙師裏麵找。”


  我和曹奕婷接觸的不多,她給我的印象一直不苟言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笑的這般明媚。


  “那知塵仙師怎麽解釋?”蕭睿說道,“你不是說殺害知塵仙師的那人,修為一定不凡嗎?”


  “那是我下意識的判斷,”曹奕婷朝他走去,說道,“讓一個人瞬間筋脈盡斷不一定非要有壓倒性的修為,也可以是下了藥讓他渾身無力,也或是親近之人讓對方放鬆了警惕。”她抬頭看向房梁,“那棵榆樹上的機關痕跡太明顯,但更明顯的是凶手想要遮掩掉它的心思,為什麽?可能因為他不想讓我們知道他連將一具屍體搬上樹的修為都沒有。”


  “這是你猜的,”蕭睿道,“也許他修為很好,可偏偏輕功不行呢?而且江海閣沒有宵禁,入夜了也有很多人來往,就算修為再好,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一具屍體神不知鬼不覺的弄上樹,也是有難度的。”


  “並沒有,”曹奕婷肅容道,“那棵榆樹後麵就是江海閣南堂,我今早讓青秢仙師試過了,她抱著水桶從那邊上去,一連三次我都未曾發現。”


  “這怎麽比?”蕭睿冷笑,“首先心態就不同,青秢仙師是在做示範,能不能被你發現都無所謂,而凶手卻必須要保證萬無一失,不能有一點差池,為了保險起見特意用機關避開自己露臉,這不能說明他修為不行。”


  曹奕婷輕斂眸。


  蕭睿挑眉:“怎麽?”


  “你說的有理,”曹奕婷道,“看來不能從這裏入手了,”她抬頭看向水閣,“也不知道方笑豪同一青長老那裏看得如何了。”


  “應該沒問題。”蕭睿說道。


  曹奕婷過去,在蕭睿右邊五步外蹲下,陷入深思,望著身前湖水發呆。


  蕭睿則一顆一顆扔著石頭。


  我吃完饅頭,拿出小竹筒喝水,目光望向那邊的水閣。


  著實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拂雲宗門上麵怎會出現這樣可怕的事情。


  遠處走來一個人影,是昨夜見過的,一個跟在他們後麵的男仙師。


  他從水閣南邊走來,溫潤笑道:“曹姑娘,你要的那些東西準備好了。”


  曹奕婷起身,揖了個禮,道:“多謝青執仙師。”


  “東西太多,暫置在我的小院,師父說這些不便讓其他弟子知道,所以還請曹姑娘親自同我去一趟,而且那邊清靜,少有人打擾,也是個能讓曹姑娘靜下來思考的好去處。”


  “好,青執仙師稍待。”曹奕婷俯身去收拾東西。


  我心事太重,不想一個人呆著,索性便也跟了過去。


  他們一路往西南而去,我跟在他們身後,越走越覺得眼熟和不對勁,直到看到遠處大門上的白玉長匾時,我終於起了警覺。


  這是文宣堂。


  文宣堂除了大殿偏殿堂廳和書閣外,後邊隻有三座小院,兩座為雜房,不可能“清靜,少有人打擾”。


  還有一座小院位於最偏僻的一角,那邊的確清靜無人,若說寒殿少有人去,那那座小院更是荒無人至,因為那是整個拂雲宗門的禁地。


  那青執仙師領著他們,偶爾與曹奕婷言談幾句,所走的方向越看越像我所想的那座小院。


  我皺眉,想了想,轉身朝另一邊跑去。


  庭院很安靜,爬滿綠苔,叢蔭遮蔽柵欄,竹門敞開著。


  說它是座庭院,其實不是,確切來說,它是一隻由宿沉長廊生出的楠竹精,曾有千年修為。


  像縵山城,拂雲宗門這樣的煉丹門派,關押著多少用來煉丹的妖怪已經不能用百用千來計數了。


  拂雲宗門西南地下有一條宿沉長廊,長至百裏,是整座鶴山山脈,便是關押這些妖物之地。


  師公兩百多年前生捉了一隻到處吃人的千年狼妖送給了老宗主做煉丹之用,那時我們來拂雲宗門玩時聽聞這隻狼妖還在,師公便想讓楊修夷用這狼妖一試身手。當時他們要下到宿沉長廊中去,我聽聞都是妖怪,不敢下去,老宗主便令在陽長老陪我在這楠竹小屋中小睡。


  這裏平日是有封印的,今日卻沒了,而且沒有驚動任何人,難道是一青長老同意的?


  可沒道理啊,拂雲宗門哪不能去,何必挑這裏?


  “這裏確實僻靜。”曹奕婷的聲音遠遠傳來。


  我轉頭望去,那仙師笑道:“我不同其他仙師住於長老宮殿,我身子太虛,所以師父特意將此處幽居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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