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奪玉(三)
奪玉最後剩下五人。
夏月樓,君琦,黃珞,我,還有吹瓷盞的那個白衣女人,叫蘇雙雙。
台上另架起一座高台,雲竹璧原玉以紅繩綁縛,垂在高架下,誰先爭得就歸誰。
這下我真的徹底沒戲,且不說我功夫本就不好,就我這腰,想一格一格攀上高台也是難事。
我回頭看向夏月樓:“你當心點。”
她點頭,頓了頓,問道:“衛哥哥,他會在這兒嗎?”
“應該沒有。”我看向黃珞,“她的眼睛可老實了。”
夏月樓噗嗤一笑:“那你呢,你老不老實?”
我微惱:“幹嘛扯到我。”
她朝楊修夷的方向看去一眼:“他就站在下麵,你師父也在,你一眼都不敢往台下看去,難道也怕他們不成?”
微微偏頭,我朝楊修夷望去,他沒在看我,正側首和師父爭著什麽,豐叔陰陽怪氣的在一旁瞎哼哼。
我頭疼的收回視線,看著夏月樓:“屠妖大會那日,你有沒有在鴻儒廣場上看到我被所有人砸臭雞蛋和潑泔水?”
“初九……”
我知道他們用心良苦,可那種屈辱和憤怒是刻骨銘心的,我不願再想這種感受,認真道:“你還是當心點吧,輸贏沒什麽,不過一塊玉罷了。”
她陷入沉默,我望向平台,也不再說話。
鑼鼓敲響,比賽開始,全場鼎沸到極盛,吆喝擊掌聲響徹雲天。
她們四個分別站在高架四周,四種風情,別是一番美景。
夏月樓一襲淡粉嫣紅拚色束腰裙,背脊挺拔,態若桃杏,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倔勁。
黃珞著橘色藕花長衣羅衫,翠環綺發,妝容極好,帶著大家小姐的跋扈野蠻,揚眉轉眸間,滿是傲然。
君琦一身寬袖藍衣,映出一汪玉骨冰肌,渾身透著妖嬈蠱惑,似滄珠遺淚,神秘異彩。
蘇雙雙最簡單,白衣木簪,落落大方,長相清許如水,隻是神情有些陰戾,整個人太過陰沉。
我忽的在心中慶幸自己因腰傷而參加不了,不然我過去,真的是連綠葉襯托紅花的資格都無。
一個高大的中年婦人在另一旁敲著一扇大鼓,鏗鏘有力,震顫人心,鼓聲忽的停下,她們同時往高台衝去,台下人海沸騰尖叫。
夏月樓輕盈躍上木架,黃珞朝她抓去,她身姿靈活的避開,纖腰一扭,回身狠踢,黃珞輕巧避開,再度攻擊。
最先觸到原玉的是蘇雙雙,但旋即被君琦拽下,指尖擦玉而過。
蘇雙雙上身後仰,貼著高架一個豎直跟鬥利落的翻了下來,朝君琦背後攻去。
這跟鬥讓全場發出呼聲。
我心裏暗暗擔心,這才剛開始,她們便鬥得這麽狠了。
四個人都離開高架落在了台上,黃珞和夏月樓一起,蘇雙雙和君琦一起,各自鬥得凶狠,難舍難分。
黃珞飛起一腳,夏月樓腳步一偏,側身躍起,長腿回踢回去。
黃珞伸臂擋下,貼身襲去,抓住了夏月樓的頭發,夏月樓亦同時抓住她的,兩人同時使力,登時都披頭散發,鬟鬢淩亂,極為狼狽。
君琦和蘇雙雙打的更凶,君琦出手太詭,動作狠辣,蘇雙雙狡詐靈活,反應極快。
我越發慶幸自己的腰傷了,我若加入到她們中間去,完全就是個沙包般的存在。
蘇雙雙擋開君琦的手刀,不再纏鬥,轉身奔向高架。
君琦疾步猛追,蘇雙雙忽的躍起,踩在高架上,猛的回身,攻向君琦的麵門。
君琦飛快拿住她的手腕,猛一使力,蘇雙雙腰肢回扭,踩在她肩上,借力免去了脫臼的危險。
君琦因拉著她而沒有被踢出去,下一瞬,一個金燕雲手,朝蘇雙雙的頭發抓去。
兩人互不相讓,勢均力敵。
這樣下去定會兩敗俱傷,於是她們竟默契十足的同時朝夏月樓和黃珞攻去,似乎想打破僵局。
夏月樓淩空側身翻轉,巧妙避走,黃珞貼地一滾,長腿橫掃,借力躍起,怒喝一聲,一拳打在了君琦的腹上。
君琦吃痛,就趁這功夫,蘇雙雙朝她的肩膀猛踢了過去。
君琦沒有躲閃,挺身硬挨後,腳步詭異的迎上,拿住蘇雙雙的手腕,反手一個清脆耳光,蘇雙雙忙伸臂相擋,被夏月樓從背後偷襲,黃珞緊跟著又偷襲夏月樓和君琦。
場麵一片混亂,嬌喝聲此起彼伏,滿眼皆是拳影衣袂,看的我眼花繚亂。
“喂,坐輪椅的,你看入迷了啊,你快去搶玉啊!”
“是啊,她們管不了你了,你去啊!”
身後離我近的數人吹起口哨。
真是不嫌事大,我懶得理會。
她們越打越凶,衣衫淩亂,手腳和膝蓋估計都已紅腫發麻,卻仍頑固的死撐著,一招一式斥滿狠意,毫不相讓。
就在這時,蘇雙雙猛的滾出打鬥圈,雙眸狠厲的朝我望來,手裏捏著黃珞頭上的發簪,“嗖”的一聲衝我射來。
“住手!”
“初九!”
夏月樓和君琦齊齊驚呼,拔腿奔來。
有楊修夷和師父在,我自是不必擔心,倒是蘇雙雙這一招,擺明了是聲東擊西,我忙道:“月樓當心!”
發簪被強勢改變走向,“砰”的射在我腳邊。
蘇雙雙一把將君琦撲倒在地,君琦匆忙回身,狼狽的接了幾招,被蘇雙雙一把擰下了胳膊。
君琦慘叫了一聲,猛的掙開蘇雙雙,蘇雙雙踉蹌跌了幾下,穩住身形後一把躍起,豎起前臂,以手肘猛擊在她頭上。
君琦吐出一口鮮血,蘇雙雙不依不饒,君琦忽的大怒,一把回身撞了過去,帶著蘇雙雙一起撞向了夏月樓和黃珞。
夏月樓被撞倒在地,黃珞頓時踹去一腳,夏月樓拉住蘇雙雙的腳腕,將她“噗通”一聲重重的放倒在地,也將黃珞壓下。
四個女人全摔在地上,仍抵死鬥著。
忽的“錚”的一聲,黃珞抽出匕首,一把刺向壓在她身上的蘇雙雙,蘇雙雙躲無可躲,左肩被血花浸染。
我大叫:“你在幹什麽!”
黃珞又朝夏月樓刺去,全場鼓噪。
夏月樓握住黃珞的手腕,互相較勁,我強忍住腰上的痛麻朝她們大步跑去。
黃珞手腕一轉,轉瞬朝我刺來,我的身體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道往後拉去,躲開了攻勢。
她飛快爬起,再度刺來,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左一偏,躲了過去,她死咬不放,又揚起手臂。
我回頭和楊修夷對視一眼,心中湧起無限勇氣,猛然朝她迎去,抬手“啪”的一聲,落下一掌。
幾乎同時,她的所有動作都受到了阻力,就這麽硬挨了我這記耳光。
她不可置信的捂住臉龐。
“初九你回去!”
夏月樓擺脫君琦和蘇雙雙後趕來,一掌向黃珞襲去。
我看向槿花女人:“喂!”
她垂頭和一旁同樣錦衣華衫的女人聊著天,我又叫了幾聲,她不予理睬。
我回頭看向懸在高架下的原玉,忽的一愣,綁住它的竟是千年霜蠶,而這結扣,竟是十三梅扣!
我刹那明白了。
分明已有人受傷流血,卻沒人上台阻止喝斷,分明有人違規拔出了匕首,這些人卻都視而不見,為什麽?
不對,也許拔匕首根本就算不得違規,因為一開始槿花女人就沒說規則,連做做樣子的“點到為止”四字都無。
因為她們根本就是要坐看我們鬥個頭破血流,我們全成了她們用來吆喝的棋子。
我再不會做生意也能預見到了,過了今晚,不出七日這大香酒樓就會名滿漢東,受女性推崇已是必然,一些附庸風雅,裝腔作勢的文人墨客興許還能作詩題詞,將它傳為一段佳話。
有股怒氣騰然而起,我看向金湘夢,她似有所感的朝我望來,雙眸銳利,似笑非笑的端起茶盞,頗為悠然。
我轉向台上這四個女人,依舊兩兩相鬥,難解難分。
她們積怨頗深,此時早已不是為玉,可若沒人喊停,這麽下去定會鬧出人命。官府律法對江湖擺擂之事大多不管,稱其自願上台,就算不幸身亡也與人無尤。而對大香酒樓而言,若是有位美人死在了台上,恐怕她們會更加高興。
我當即轉身往高架跑去,踩著長板攀上木架。
千年霜蠶極為稀有,普通人接觸甚少,就算夏月樓家為布坊大商賈也不一定知曉。它刀砍不斷,火燒不爛,驅邪辟魔,多為巫術玄術上所用,楊修夷的發繩基本都是千年霜蠶,全是豐叔弄來的。
十三梅扣,最難解的結扣之一,一環相扣一環,共六十九種變化,多為古時祭司時綁縛人牲所用。
這塊原玉不過五百兩,對大香酒樓來說絕對算不了什麽,又用千年霜蠶,又用十三梅扣絕對不是舍不得,而是想讓她們鬥到不死不休。
蘇雙雙和黃珞怒叫一聲,想朝高架跑來,被夏月樓和君琦死死纏住。
我一步一步吃力的往上爬去,花了一炷香才攀住了原玉下方的木架。
渾身痛的發顫,我在高架上趴了會兒,小心跨進去,坐在了一根粗木架上,伸手握住了原玉。
細細端詳片刻,我抽出發上的簪子。
解扣其實是有竅門的,大多數人學會這種竅門便不再鑽研,而對於十三梅扣這種變化繁複的結扣來說,竅門不一定有用。
我的腦子不好,就算懂得竅門我也不會靈活運用,所以我隻能將每種結扣的各種解開方法都學過去。十三梅扣有六十九種,一般解到第五扣,就能將其它解法逐一排除了。
我很快解開,握著雲竹璧準備下去,卻驀地聽到一聲細微的木頭交錯聲,我抬頭朝高架上方望去,頓時一愣,但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整座高架便垮了下去,我被直直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