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通緝
黑雲壓城,陰風低呼,不過未時,天色便昏暗得如同入夜一般。
我和花戲雪從南門進入,如他所說,街上貼滿了懸賞頭像,有衛真,有夏月樓,有花戲雪,也有我。
我在告示欄前駐足許久,哭笑不得。
衛真的畫像英武逼人,男子氣概十足。
夏月樓嬌俏靈氣,如花似玉。
他們被畫的著實逼真。
而我和花戲雪呢?
半張臉全是胡子,不辨容貌的那個人是他。
我的就更好笑了,這麽說吧,將我的畫像撕下,然後在街上隨便捉個路人比對,比對一個神似一個。
看來楊修夷真的沒說錯,我這張臉不去偷雞摸狗確實浪費。
我們買了幾套衣物,再買了些筆墨紙硯,眼看快要下雨,沿街民戶的木窗被大風吹得劈啪作響,便又買了兩把竹傘。
經過一家客棧時,裏麵飄出的蜜豆糕香氣惹得我止步不前,饑腸轆轆的肚子十分難受。
花戲雪看我一眼:“餓了就進去吃唄,擺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樣,出殯嗎。”
“算了,走吧。”我轉身就走。
“又不趕時間,那麽急躁幹什麽?”
我回頭,低聲咕噥:“身上沒錢了。”
他長眉一軒:“不就沒錢麽。”
“那吃霸王餐嗎?你替我挨打?”
他橫我一眼,轉身朝長街走去,閑逛一圈後折返,神色自然的將一個以緞布縫製的錢袋拋到我手中。
錢袋頗有些重量,我朝他剛才經過的地方望去,一個油頭粉臉的公子哥正悠閑的搖著折扇和一位清秀少女搭訕。
我猶豫道:“這樣不好吧?”
他淡淡看我一眼,雙手背後,大搖大擺的進了客棧。
我望向那渾然不知的公子哥,天人掙紮半會兒,牙一咬,算了,轉身跟了進去。
同花戲雪在三樓窗邊雅座坐下,要了好些吃的,我直接開動,張嘴狂吃。
他在我對麵皺起眉頭,一臉嫌棄:“你這麽吃,不怕把胃弄壞?”
他也不想想我餓了多久,我咽下口中食物:“胃壞了就挖出來扔掉,再長一個好的唄。”
他“切”了一聲,望向蜜豆糕:“你很喜歡吃這個?”
“是啊。”我又撿起一個,直接塞進嘴裏。
其實甜食我都喜歡,之所以特別偏愛蜜豆糕,更多原因是師父請我吃的第一餐便是蜜豆糕。
那會兒我啃了許久的野草樹根,忽然嚐上一口熱氣香甜的糕果,這種感覺,畢生難忘。
也正因如此,我一不開心或鬧小脾氣,師父就會做蜜豆糕哄我,幾年下來,蜜豆糕成了他老人家最拿手的手藝。
花戲雪舉起筷子夾走一塊,輕咬了口:“還沒桂花糕好吃。”
他咀嚼的很是優雅,窗外的暗光灑在他臉上,這般俊美不似凡間該有的模樣,令我驀地想起了楊修夷。
心忽然就變得酸痛。
如果楊修夷在,我絕不會落得這麽狼狽。
被狐妖捉走,差點被吃掉,家被封了不算,還被人四處通緝,更心酸的卻不是這些,而是我不知楊修夷何時回來。
我已不願再呆在宣城了,如果夏月樓傷勢痊愈,我會立刻就走,帶他們去華州,去益州,去滄州,而這一去,我必定不會再跟楊修夷有聯絡了吧。
我不想承認,可我真的不舍,很不舍,心裏頭像有一根沾過酸醋的針,一直撓我,那麽想哭。
我望向窗外,烏雲低滾,飄起了綿綿細雨,風掠了進來,將我的頭發吹得亂飛。
街上行人撐傘的徐步而行,未帶傘的抱頭四竄,擺攤的小販搭起油布,挑擔的小販躲在屋簷下繼續吆喝,欲多掙些銀兩。
這便是人間百態,我多喜歡這樣的生活,雖為柴米油鹽奔波,可那麽真實充盈。
但這樣的生活,楊修夷要麽……
這個念頭讓我驚了一跳,我在想什麽呢。
我忙深呼吸,再呼吸。
端起茶盞喝一杯,又一杯。
目光投向昏暗的蒼穹,雨勢漸大,磅礴而下,落在窗棱上,飛濺出細細水花。
“喂!坐窗邊的,你關下窗戶行不行?”身後忽然響起粗喝。
我回過頭去,花戲雪不滿叫道:“老子就不愛關,自己有手有腳,不愛吹風的自己來關!”
我這才發現,倘若我當初多點心眼其實就能注意到,有胡子時的花戲雪未必有我想得那麽熱血仗義。
現在仔細想想,他似乎隻在對我和衛真的事上多些關心,而其他事情,他從來都是愛搭不理,以至於還讓我產生了他脾氣很好的錯覺。
現在沒了胡子,跟我撕破了窗戶紙,他連裝都不想裝了。
但是大哥,我們現在可是通緝犯,你就不能低調點,不惹事麽。
我起身關窗,就在這時,身後一個聲音響起:“你,你不是田掌櫃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