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喜歡
臥房的門被推開,一對男女入來。
看清他們正在做什麽,我目瞪口呆,不自然的看了眼花戲雪,便回頭望向我們來時的窗子,有些始料未及。
他們極緩的朝床上靠去,漸漸傳出許多動靜。
我皺了下眉,回過身去背對著,捂住了耳朵,我身邊的花戲雪卻看得津津有味。
動靜越來越響。
我將頭埋在了懷裏,此時我應該在去望雲山的路上的,等待我的會是師尊的嚴懲,我怎麽就到了這,莫名其妙的看上這麽一出。
“別碰啦!”一聲嬌媚女音忽的在我們身後響起。
我和花戲雪同時被嚇了一跳,床上的男人登時拉過毯子蓋在女人身上,厲喝:“誰!”
我也想知道是誰,回頭朝聲音來源處看去,眨巴著眼睛。
男人起床爬起,過了會兒,燭光點亮,房內一片明亮。
“誰?出來!”
男人披了件外衫,朝這邊走來,目光警惕,手裏麵多了把短匕首。
女人則裹緊身上的毯子坐在床上。
“阿譽。”女人忽然輕聲叫道,伸手指向木櫃。
男人一頓,緩步過去,忽的吱的一聲將木櫃拉開。
一抹粉影立即躥出,攻勢迅猛,男人身子一偏,飛快伸手接招。
拳腳相擊,頃刻便是數個來回,燭火不安的搖曳,一室陸離。
夏月樓側踢連攻,男人急閃飛避,忽的一把拿住了夏月樓的手腕,反手一轉,聽得骨頭移位聲起,夏月樓悶哼一聲,被踢飛了過來,摔在我們身邊。
她捂著手臂起身,忽的一頓,轉過頭和我們麵麵相覷,美眸圓睜。
男人怒道:“你是什麽人!”
循著夏月樓的目光,他朝我們看來,登時也愣在了那,床上那女人的臉色不由得更加難看。
我窘迫的不知說些什麽,花戲雪忽的起身,推開我們身後的竹木屏風,我轉過頭去,頓時如若石化。
屏風後麵站著三人,兩男一女。
衛真雙手被綁的極牢,嘴裏堵著大團東西,一雙清澈雪目盈滿欣喜,落在夏月樓身上,飛快動著腦袋,嗚咽嗚咽。
清嬋站在中間,容色嬌俏,俏臉紅暈。
楊修夷站在另外一側,麵色怪異的看了我一眼。
剛才那聲“別碰”是誰發出來的不用再問了。
“別碰”什麽?為什麽“別碰”?誰“別碰”她?
心下一沉,莫名壓抑的難受,我看了他們一眼,轉身扶起夏月樓:“我們走。”
那男人怒道:“你們……”
我沒敢理會和逗留,大步匆匆的逃走。
畢竟有這幾個個頭高於常人,一看就非等閑之輩的男人在這,基本沒我什麽事了。
我想的是,畢竟我們不是來殺人放火謀財害命的,到時候胡編亂造幾個借口擺那,那男人要是聰明就會順著台階而下,要是不聰明,那隻好打一架再走,雖然擅闖別人臥房我們理虧在先,但這種時候也隻好硬著頭皮把惡人當到底了。
不過真沒想到,我扶著夏月樓先下樓,花戲雪轉身跟來,下樓後發現楊修夷他們也下來了。
於是,我們誰都沒出聲,就這麽大搖大擺的,直接出了小院,出了村子,順暢的有些莫名其妙……
我真不忍去猜那男人是怎樣的心情了。
夜涼如水,月如白霜,我們從西邊村口出來。
這裏沒有層疊的棺木,村前一塊巨石上刻著朱紅色的三個大字,冠隱村。
村外的路一看便知少有人來,稀疏的草地微帶夜露,泥濘黏濕。
我扶著夏月樓,她神情越發痛苦,額上全是細碎的汗珠,我轉向花戲雪:“你會接骨嗎?她脫臼了。”
“應該不難吧。”
他說著就過來了,直接捧起夏月樓的胳膊,狠狠一扯。
“啊!!”
夏月樓慘叫一聲,花容失色,腳步都站不穩了。
我忙扶住她,看向花戲雪:“你!”
他麵色微露尷尬:“再來!”
扶住夏月樓的胳膊往上一推,夏月樓再度慘叫。
我氣死了:“你不會你瞎鬧什麽!快去那邊生火!”
他眉頭一皺,頓了頓,轉身過去生火了。
我扶著夏月樓在草地上坐下,從她腰上掏出巾帕替她擦汗。
衛真綁著手跑過來,滿臉擔憂的看著夏月樓,再可憐巴巴的過來蹭我。
楊修夷跟在他身後,麵無表情的把他踹開,淡淡的和我對視了一眼,俯身握住夏月樓的手臂,微微一推,夏月樓眉心一皺,慢慢舒緩,輕聲道:“謝謝楊公子。”
“不必。”
楊修夷順手抽走衛真嘴裏的東西,再化掉他身上的歸海釘,然後轉身離開。
夜幕黑寂,清嬋緊跟著過去,楊修夷沉聲道:“別跟來。”
我抿唇,收回了目光。
衛真許是被憋壞了,在我和夏月樓中間擠下:“月樓妹妹,你沒事吧,你怎麽會出現在那裏?他還把你踢飛了,我一定會去找他報仇的,我要把他砸成肉餅!”
聽著很煩,我起身坐到花戲雪旁邊,抓起一根木枝,無聊的挑著他剛生好的火堆,火堆啪啦啪啦燒著,像踩著秋天的落葉一般,聲音脆煉好聽。
“田姑娘。”
我抬起頭,清嬋不知何時過來的,輕笑:“氣可消了?”
我垂下眼睛,輕輕點了下頭。
她在我身邊坐下,說道:“夏姑娘的事,你不去問問嗎?”
“夏姑娘?”我偏頭,“你怎麽知道她的姓氏?”
“自然是公子告訴我的,”她笑道,“他時常去我那兒,常在我麵前提你,這位夏姑娘也被他提過幾次。”
挑著火堆的手微微一頓,我問:“他都提我什麽?”
她麵色微凝,小心朝我的腰望來,而後忙飛快看向另一邊,笑了笑,道:“大抵是說姑娘喜歡吃些什麽。”
我垂眸看了自己的腰一眼,心頭不是滋味,繼續挑弄火堆。
她又道:“對了,聽說田姑娘和公子自小一同長大,不知姑娘對他了解多少,我想討教一些他的生活習性。”
“問我做什麽,”我悶悶道:“你不會去問他自己麽?”
“唉,”她輕歎,語聲溫柔的說道,“田姑娘,你這脾氣……你性子固然率直,但極容易得罪人,我自是不打緊,可我的公子,他可不是你能夠……”
我一把扔掉木枝,轉身離開。
花戲雪叫道:“你去哪!”
我頭也不回,直接走了。
在一處迎風山坡上坐下,風聲很大,我揪了一根野草在手指上繞來繞去。
過去好久,身後傳來腳步聲,我回頭看了眼,是夏月樓。
她在我旁邊坐下,說道:“這樣,就把你氣到了?”
我看著夜幕裏的遠山,隨口道:“什麽?”
她一笑:“那清嬋姑娘言語之中淨帶著楊公子,話雖說的不露骨,卻字字表露著他們親密非凡,可你不覺得太過刻意了麽?”
我轉頭看著她:“刻意?”
“還記得在冠隱村時她喊得那句‘別碰’麽?這是對誰說的?我們看衛哥哥雙手被綁,便都會猜是楊公子,但楊公子會在那種情況下做那種事麽?”
我雙眉輕合,沒有說話。
她笑道:“其實你比我更清楚楊公子是什麽樣的為人,他自律自持,心高氣傲,即便情難自禁,也不會躲在那種角落裏麵。總之,這位清嬋姑娘處心積慮的想把你氣走,你知道這點就好,千萬不要中她的計。”
我又揪下一根野草,低頭道:“你想多了,她沒必要把我氣走,她和楊修夷恩愛的很,而且也用不到她氣走我,我明天就要離開這了。”
夏月樓一頓:“恩愛?”
“嗯,我每次撞見他們,他們都很好。”
她靜了靜,目光投向遠處,輕歎道:“世間男子都如此朝三暮四麽,連楊公子都不能免俗?”
聽這語氣她像經曆過什麽,我正要開口詢問,她回頭對我一笑:“不過也無礙,我定幫你將楊公子奪來,任清嬋黃嬋紅嬋都搶不走。”
“奪來?”我皺眉,“什麽奪來?”
“你不是喜歡楊公子麽?”
胸口一緊,我忙道:“我?喜歡他?”
她綻顏笑道:“既然不喜歡他,那你為何吃這酸醋?”
“我哪有!”我趕緊道。
她眸光盈滿笑意,饒有興致的看著我。
我一下子傻了眼,心跳越來越快。
當初陳素顏說楊修夷喜歡我,我可以生氣,可以發火,因為我覺得不可能,那讓我覺得自取其辱。
如今夏月樓說我喜歡楊修夷,我還想生氣,還想發火,可我莫名的發不出來了。
胸口又酸又暖,像隻被困在湖底的小獸,它掙脫掉封印,努力朝湖麵遊去,艱難的破水而出,終於迎來一池的陽光華彩。
可是,可是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初九,喜歡就是喜歡,”夏月樓拉起我的手,“無需去抗拒,你推的越遠,這感覺便回來的越猛烈,莫不如細水流長,安然從之。”
她的話令我想轉身逃掉,想去找隻老烏龜,把它從龜殼裏趕出來,然後我縮進去,躲一輩子,躲兩輩子,躲三輩子……
心底慌亂,我搖頭:“不可能,我不會喜歡他的。”
“可你……”
“我跟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打斷她,“你別說了,我寧可喜歡街角的禿頭阿三,我也不喜歡他楊修夷!”
夏月樓忽然抬頭看向前方,我也看了過去。
不遠的山坡下,楊修夷欣長的身子停在那裏,月色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他手裏抓著一隻剝皮洗淨的兔子,抬眸靜靜的望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