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蘆葦
醒來時,我趴在一堆蘆葦上,日高風酥,花香幽幽,我茫然的眨著眼睛,好半天恢複清明。
渾身莫名舒軟,我看著河水,從地上撐起身子。
河水清澈,河底沙石一覽無餘,沒有大魚,但小魚和成群的小蝌蚪倒經過不少。
終於等到一條肥美鮮魚,我神思一凝,它從水裏躍了出來,在岸上亂蹦亂跳。
搭架生火,再熟練不過,可是親手殺生,我不由皺起了眉。
目光落在身旁的蘆葦叢上,心底又徒生許多迷茫。
望雲山坐落於天霞山脈東南處,山下有一泊玉陽湖,為長流江下流分支,以山為屏,湖水澄淨見底,盛產白魚,湖畔淺水處,蘆葦叢叢,臨風搖曳,生生不息。
師公喜愛吟風弄月,蘆葦被他用來刮編宮燈和屏風,師尊則用它們編織些席草和籃筐,師父就沒那麽厲害了,他隻會編些花鳥蟲魚,專門來逗我開心。
師公和師尊都喜歡吹笛子,所以每年五月下旬,我都會下山采集蘆葦,為他們擷取笛膜。
每次同師父雲遊出山,回來時最先映入眼簾的也是那成片雄壯浩瀚的蘆葦。
我抬起頭,春景明媚,天高雲練,我落寞歎了一聲,將那條大魚撿起,扔回了水裏。
在附近找了幾個果子,我坐回河邊。
自古江河皆自西向東而流,順著這條河道一直往下流走就能走出這片曠野,如果它匯入的剛好是長流大江,那麽我很快就能回望雲山了。
著實害怕師尊,卻不得不麵對。
“這果子有毒的。”一個男音忽的響起。
我回頭,頓了頓,叫道:“胡子大哥。”
“怪難聽的,”他翻了個白眼,在我身旁瀟灑坐下,曲著條腿,“我叫花戲雪。”
我一愣:“花……戲雪?”
他看向我的果子:“有毒的。”
我垂眸,果子被我咬了好大一口,紫紅色的果肉有股說不出的妖譎,我搖頭:“沒事,我吃不死。”
“確實吃不死,頂多半身不遂,可它很難吃。”
方才心緒太重,沒注意它的味道,現在抿唇,倒真覺得苦澀難當,我又咬了口,沒有說話。
其實也不算什麽,更難吃更醜的我不是沒有吃過,九歲那年的記憶雖然恍如隔世,但我依稀記得我還在路邊啃過野草,和野狗搶過剩飯。不過,自從師父把我撿走後,我養了些壞習慣,比如挑食,比如浪費,這些並不光彩。
我抬起頭,看著他眸光湛亮的眼眸,說道:“對不起,昨天的事情你嚇壞了吧。”
他雜亂濃密的眉毛微挑:“什麽?”
“那些血猴……”我雙眸迷茫的望著河水,“幸好你沒有出事,可是不知道城裏現在怎麽樣了。”
他淡淡的“哦”了聲,撿起一粒石頭,心情頗好的拋入了河裏。
想起他幾次幫我,我卻沒有答謝過,不由又有些失落。
“你要回城麽?”他轉頭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我要回穹州。”
他又拋出去一粒石頭:“回?你是穹州來的?”
“不是,我應該是漠北人。”
“漠北?”他挑眉打量我,“你細皮嫩肉的,怎麽會是漠北的?”
我沒說話,安靜一陣,我爬起身子:“花戲雪,我先走了,就此別過。”
他上下看了我一番,道:“穹州離這多少路,你破破爛爛的,在路上不怕被人欺負了?”他伸手指向那片村莊,“前麵有個村子,要不去買套衣裳,你身上帶銀子了沒?”
我循目看去,村子極大,在陽光下兀自安靜,四周有大片蔥鬱茂盛的林木,亭亭婆娑,漾綠搖翠。
我微微皺眉:“這個村子,感覺怪怪的。”
他拍掉手裏的沙石:“我也覺得奇怪,不如一起去看看?”
“你沒去過?”
他抬頭望了圈:“我第一次來這,是被血猴的腥氣引來的。”他朝我看來,“走吧,一起去吧。”
我想了想,我的確是需要換件衣裳的,便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