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月樓
第二日一早,陳升就派人送了衛真的衣物過來,我和春曼將這些東西收拾妥帖,整理放好。
楊修夷下手真重,衛真到了申午才醒來,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摸著肚皮哭著喊餓。
春曼給他做了許多好吃的,吃完後他攀著井壁又開始琢磨起水中的倒影。
我托腮坐在石桌旁陪著他,陷入思緒。
十歲時我也曾對一些花草景物執迷許久,師父說我甚至可以不聲不吭的在角落裏蹲上一整天。
其實我早不記得當時是何種心境,畢竟那段年月仿若上輩子那麽久了,我心裏著實對師父和師尊很是感激,他們為開竅我的心智,花費的苦心之大絕非我能想象。
倘若沒有遇上他們,我現在會是誰,又身在何處呢?
悵然半日,我讓春曼和湘竹看好衛真,一要防他掉進去,二要防他吐口水,然後我帶著紙筆離開。
我的巫器藥材所剩不多,需要去暗室列個清單重新購置。
未想我一轉身,衛真便大哭著撲過來抱住我:“娘親要去哪裏,帶上真兒啊!”
我受了一驚,掰著他的手:“放開啊!”
春曼和湘竹忙跑上來:“衛真!”“你不要命了!”
她們的力氣對他而言根本無濟於事。
衛真緊緊摟著我,撒嬌哭喊:“娘!”
他力氣太大,勒的我快透不過氣。
瞅到井邊的水桶,我看向春曼,伸手指了指。
春曼看去,說道:“這不好吧……”
“快呀!”
春曼轉身打了桶水,提起來後看過來,而後朝我們用力潑來。
冰涼刺骨的地下泉水將我們倆淋了個通透。
衛真終於鬆開我,魁梧高大的身子在院子裏蹦蹦跳跳,拍手欣喜道:“下雨啦!下雨啦!娘親可以不用出門了!”
“……”
我擦著臉上的水,看著他這麽個樣子,心裏麵又氣又無奈。
…………
衛真心智雖小,智力卻還在,不出兩天他已經可以將二一添作五裏的成員們對上名字和長相了,唯獨我和楊修夷,他非要喊娘叫爹。
他似乎有逢人就喊爹娘的毛病,我和楊修夷的運氣背就背在我們是他在二一添作五裏瞧見的第一對男女。
但我著實想不通,為什麽他對春曼的“二娘”都可以改口,對我這個“娘”卻犯了牛勁。
也因為這個,我現在幾乎不能走出他的視線範圍,不然必會惹來一頓驚天哭聲。
一晃三日,這日陽光和煦,春風怡人。
我坐在院子裏整理藥材,春曼和湘竹在我旁邊做肉包,衛真蹲在庭院邊角玩弄著一隻五彩風車。
吟吟清脆的笑音忽然傳來:“這裏好古雅呀。”
我回頭,一位嬌俏水靈的粉衣少女站在後院石階上,容顏秀美,朱唇莞爾,精致挽起的發髻下垂著一縷如水青絲,微風吹來,隨風輕揚,說不出的靈動可人。
一身磊落青衫的中年男子緊跟著追來:“月樓,不要亂跑!”見到我們忙雙手抱拳,“冒昧打攪了,請問田掌櫃是哪位?”
我站起身:“是我,你是……”
“某乃程帆,陳升先生介紹在下來的。”
男子形容清臒,頗有聽雨望竹的閑士文人之風骨,我頓生好感,說道:“程先生坐。”
程帆在我對麵落座,抬眼環顧我的小庭院,點頭道:“卻也不小,頗為淡雅宜人。”
我笑笑,直接道:“程先生找我何事?”
他麵色略微遲疑,望向身旁的嬌俏少女,說道:“這位是程某外甥女,夏月樓,年方十七,今日來找田掌櫃是想將她托在這兒一個月……”
我轉頭望向那名女子,她衝我甜美一笑,盈滿嬌媚。
“為什麽要將她托在我這兒?”
程帆微歎:“田掌櫃,你看我這外甥女可有何不正常之處?”
我再度看向夏月樓,她正好奇的看著衛真。
“不正常?”我道,“哪裏不正常了……”
“我這外甥女自小聰明雪靈,三歲便能背詩,六歲能識千字,後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可是她如今卻……唉!”
我愣了愣,重新望向夏月樓,她回頭撞上我的視線,彎唇衝我一笑。
我這才發現不對:“程先生,她……”
湘竹端來茶水,程帆接過後言謝,難過的說道:“田掌櫃,個中緣由我也尚未弄明,因而不知從何說起,自我從益州趕到匡城時,我這外甥女便癡傻了,我知道是誰要害她,卻查不出確切實據。”
“那她的父母呢?”
“我妹妹十年前便病亡了,她父親也於去年撒手塵寰,程某是個四海為家的閑散之人,忽然之間找不到一處落腳之地來安置她,所以想托田掌櫃照料一個月,待我去查清她的病因,再覓處棲腳之所,定會將她接回。”
我有些為難,我已經被衛真弄怕了,萬一這夏月樓也成日哭爹喊娘可如何是好。
程帆掏出兩張銀票:“這裏共計二百兩,還望田掌櫃莫要推辭。”
二百兩!
我眼睛一亮,就連我去漠北的車馬費用都夠了!
我瞬間把衛真的啼哭聲給忘得一幹二淨:“好,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