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離開
醫生把筆插回胸前的口袋裏，看了一眼他們：“你們覺得呢？要是不讓老爺子出院的話，老爺子不得跟你們玩命？而且說實話，這個時候了，也折騰幾次了。老人想要回家，也可以理解。”
話一點出來，幾個人好像都明白了什麽。
轉天，收拾著出院的情緒，好像就隻有孟紹元一個人是最高興的，還在那裏編排著他們：“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愁眉苦臉的。我出院了你們還不高興！”
“爺爺，咱們真的不能在醫院在住一個月嗎？”宋雲卿還在試圖勸說著孟紹元，結果孟紹元轉過頭，直接不說話了。
宋雲卿覺得好氣又好笑，老人生病都這樣的嗎？好像是一瞬間，他們就變成了小孩子一樣，大人說什麽都不聽了。
“回家也好，回家也好。”楊幼安招呼著大家，“回家裏，咱們照顧也方便啊。”
然而大家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慶祝老爺子回家，家裏也確實準備了不少豐富的菜，大家顧及著，還是沒敢讓老爺子多吃，但隻是看看，老爺子也是紅光滿麵的，狀態比先前好了許多。
“看來確實是回家好，這種時候真是跟心情有關，你心情好了，自然身體也會有變化的。”朱思雲和丈夫在那裏說著，就聽老爺子高喊了一句：“來，今天我陪你們喝一杯！”
眾人有些詫異，不約而同看過去，孟玉更是直接攔住：“讓您回家就不錯了，您還想喝酒？可沒人陪著您！”
大家也覺得這不是胡鬧嗎？
老爺子正在興頭上，哪管什麽三七二十一：“這樣，就一杯，就一杯好不好？一家人好不容易坐在一次，還有雲卿，阿臣，修筠。開開心心喝一杯嘛，說不定……”
看著大家的目光，老爺子把話咽下去了：“說不定這是你們最後一次讓我喝酒了，以後你們肯定都不讓我碰，最後一次，來來來，大家把杯子舉起來！”
酒杯碰撞，灑出一小部分，燈光映在每個人的臉上，恍惚間辨不清每個人臉上的表情，是高興還是憂傷。
淩晨兩點四十五分，老爺子的房間擠滿了人，孟文給醫院打了電話，馬上就會派人過來，又快步回了房間。
孟紹元的呼吸有些局促，說完上一句話的時候，下一句話總要歇一會兒才能跟上，聽得每個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慕熙臣和宋雲卿也是半夜接到電話，才匆匆忙忙趕過去。
老爺子看了眼圍在自己身邊的這些孩子們，依然掛著笑容：“別打電話了，沒用啦。我也累了，你們媽媽，奶奶在天上一個人太孤單了，我得上去跟她作伴了。還得好好告訴她，我們的孩子都多好啊，還有聽話的曾孫女，她一定特別高興。”
“爸，別說了，醫生馬上就過來，這次說什麽咱們都得在醫院好好住著。”
大家的表情凝在臉上，不知道哪裏傳來了微弱的啜泣聲。
“大家高興點啊，我這把老骨頭了，早就應該好好歇著了，以後孟家就是你們的了，孟家的家訓不能忘，孟家的心不能散。”
“遺囑我已經寫好了，你們肯定都知道了吧？我就不多說了，我和她一定好好在上麵保佑著你們。”
“雲卿啊，你過來。”孟紹元似乎隻殘存著一口氣，已經沒有力氣再抬手。
“爺爺。”宋雲卿用手背抹去了眼淚，想要看地更真切，卻無濟於事。
“傻孩子，怎麽又哭啦，你這樣，我回去怎麽跟你爺爺交代啊。孩子，你命苦，爺爺沒幫你什麽，我得回去等著那老頭子罵我呢。”孟紹元眼底也泛著淚花。
宋雲卿搖著頭，哽咽著：“沒有，爺爺對我很好，大家都對我很好，大家幫了我太多太多了，可是我還來不及報答您呢。我把您一直當成親爺爺一樣，爺爺……”
“那樣就好，那樣就好，這樣我就能跟你爺爺好好交代了。”孟紹元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說一句話的功夫，都要喘半天。
每次大家都心驚膽戰的時候，老爺子似乎又有了些許氣息，這種互相折磨的心情才最讓人難受。
望著大家一張張臉，孟紹元終於還是覺得怎麽努力也無濟於事了，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似乎聽見了大家的呼喊，可終究，那個聲音越來越遠。
一片迷茫間，似乎看見了一個孱弱的身影，站在不遠處。
“老伴，是你來接我了嗎？”孟紹元輕呼出聲，看著那人逐漸轉過來身影，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醫生趕到的時候，看見老爺子臉上的笑，家屬隻說了句：“走的很安詳，沒有痛苦。”
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不論如何，還是歸於塵埃。
看著進進出出的人，宋雲卿打起精神，幫著大家忙碌著，好在孟家的親戚也比較多，很多時候，也用不著自己插手，大家也都熟了。
宋雲卿和慕熙臣還是要回家看一眼兩個孩子，交代好之後再回去幫忙。
慕熙臣看出來她的疲憊，讓她睡一覺再說。宋雲卿本來想直接過去的，但是看著鏡子裏自己憔悴的模樣，宋雲卿還是妥協了，自己好像是想要好好睡一覺了。
按照老爺子的遺囑，大家還是以最傳統的方式來祭奠老爺子，一排排的花圈擺在靈堂兩側，老爺子生前交友無數，偌大的靈堂，竟然也塞不下多餘的人。
看著供在那裏的牌位，宋雲卿抓了抓一旁慕熙臣的手，男人低頭，攥緊了她冰涼的手，輕聲道:“到我們了。”
雙膝一彎，跪在柔軟的蒲團上，聽著一旁的人喊了聲“一叩首”，兩個人磕了下去。
把規矩走完，兩個人走到了朱思雲旁邊，聽著幾個人說話的功夫，宋雲卿有些走神，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隱隱約約聽見哪裏有嘈雜的聲音，才看過去問：“發生什麽了？”
“不知道，過去看看。”慕熙臣拉著她的手朝外麵走著，就聽著孟玉和門口麵包車上的人不知道說什麽，兩個人就吵起來了。
老人最怕這種忌諱，楊幼安過來趕緊攔住孩子，斥道：到底怎麽了？吵什麽啊！是不想讓老爺子好好走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