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這話入耳,思涵下意識噎了後話,倒覺這話著實來得及時,恰到好處的解了燃眉之急。她目光循聲一望,意料之中的瞧見了衛王那張風月笑膩的臉。隻是不得不說,遙想當初清杉也是喜歡風塵之人,但那清杉啊,卻獨獨沒這衛王身上那得瑟威儀的氣質,想來也正是因為如此,清杉並非能威懾人之人,而這衛王啊,則是野心磅礴,便是連他麵上那柔膩邪肆的笑,都略微像是虛浮表麵,又像是笑裏藏刀,令人稍稍一觀,著實不喜。


  這時,百裏堇年終是將目光從思涵麵上挪開,凝在了那不遠處踏步迎來的百裏鴻昀。


  東臨蒼與穆風神色微變,而後斂神一番,雙雙朝衛王出言客氣的喚了一句。


  衛王輕笑,目光朝東臨蒼與穆風掃了掃,忙道:“東臨公子與穆公子都來了,卻在這裏與皇上開小灶談話,莫不是有什麽要緊之話要背著本王與皇上說?”說著,眼角挑了挑,“又或者,在說本王壞話?”


  這話無疑是說得直白,饒是東臨蒼這般淡定從容之人,待聞得這話之後,也忍不住稍稍的抽了眼角。


  衛王風流成性,邪肆張揚,如此浪蕩之人竟還能在國都立足,自然也是有太上皇或多或少的照著。隻是,此人城府終歸不是太深,行事略微魯莽,虛浮表麵,就如此際這話,無疑是戲份太足,參與感太強,活生生的掐斷了所有圓滑之意,弄得人極是尷尬呢。


  “衛王誤會了。在下與穆兄以及皇上不過是前後腳抵達罷了,是以便等著一起,準備一道進得獵場。”待得沉默片刻,東臨蒼平緩無波的回了話。


  這話一落,百裏鴻昀已是站定在了他麵前,僅是勾唇笑笑,也不知他是否將這話聽進去了,隨即並未發表任何看法,而後便轉眸朝百裏堇年望來,輕笑一聲,裝模作樣的朝百裏堇年熱絡道:“方才臣弟不過是與東臨公子他們玩笑罷了,皇兄聽聽也就罷了,可莫要多想。臣弟的性子,皇兄也是知曉的,曆來放縱慣了,本是有心收斂,但這性子已是養成,著實不易收斂與控製,望皇兄見諒,見諒。”


  百裏堇年麵色並無太大變化,僅道:“皇弟喜玩笑,朕何來不知。是以,不過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皇弟也不必在意。”


  百裏鴻昀笑笑,“臣弟就知皇兄大仁大義,定不會與臣弟一般見識。”說著,燦然柔膩而笑,隨即也不再就此多言,話鋒一轉,繼續道:“此際時辰已是不早,皇兄與東臨公子和穆兄便先進獵場吧,此際王公子他們都到了,還有我大英青年才俊紛紛雲集,是以今日的狩獵,自是熱鬧。”


  百裏堇年轉眸朝東臨蒼掃了一眼,而後才將目光落回百裏鴻昀麵上,威儀淡聲而應。


  嗓音一落,便要邀思涵一道前往,卻不料話還未脫口,一旁的百裏鴻昀再度道:“瑤兒姑娘,本王此際有幾句私話想與瑤兒姑娘說,不知瑤兒姑娘可否賞臉?”


  百裏堇年頓時將到嘴的話噎住,目光朝百裏鴻昀望來,不待思涵回話,他便主動朝百裏鴻昀問:“皇弟要與瑤兒姑娘說什麽?瑤兒姑娘乃東臨府姑娘,可非你常日接觸的那些女子,是以,對待瑤兒姑娘時,皇弟還是稍稍收斂些為好。”


  “皇兄放心,臣弟對瑤兒姑娘並無惡意,不過是有些話想單獨與她說罷了。再者,臣弟對女子曆來極好,最是慷慨,是以,此際連東臨公子都未反對,皇兄便也莫要太過擔憂了。”


  不待百裏堇年的尾音全數落下,百裏鴻昀便再度出聲。


  待得這話一落,目光便再度朝思涵望來,邪然風情的笑笑,繼續道:“本王方才之求,瑤兒姑娘可應?”


  如此大庭廣眾之下,這衛王將她顏思涵推到了風尖浪口,她豈還能隨意拒絕,再者,心境也著實平靜無波,並無半點的複雜沸騰,是以,她今日倒也要好生看看這衛王骨子裏究竟埋的是什麽藥。


  “王爺既是有話要與我說,我自然應話。”僅是片刻,她也回答得幹脆。


  這話一出,百裏堇年眉頭一皺,正要繼續言話,卻是這時,東臨蒼目光朝百裏堇年望來,笑盈盈的道:“既是衛王有話要與瑤兒說,便讓他們聊聊便是。瑤兒乃我東臨府女子,身份自然也是特殊,想來衛王也會心有分寸,不會做出讓我東臨府著急擔憂之事才是。”


  他嗓音極是柔和溫潤,隻是話語內容,卻漫不經心的將東臨府搬了出來。


  百裏堇年也不好再多言,噎了後話,終還是全然斂神下來,隨即朝思涵道:“瑤兒姑娘,在下先與你表哥入獵場等你。”嗓音一落,目光再度在思涵麵上流轉幾圈,待見思涵淡然點頭後,他這才稍稍斂神下來,與東臨蒼穆風等人一道緩步往前。


  待得一行人入了獵場的鐵質大門,百裏鴻昀這才上前兩步,越發靠近思涵而立,目光興味盎然的在思涵身上掃視一圈,邪肆輕笑而道:“瑤兒姑娘倒是好本事,不過與本王的皇兄僅有幾麵之緣罷了,竟能得本王那皇兄這般殷勤在意,就不知,本王那皇兄對瑤兒姑娘如此體貼,瑤兒姑娘對他,又可有半點的感動與在意呢。”


  “王爺又何必以這話來試探我。我昨日便也與王爺說過,我有心勸我表哥向著王爺你,是以,我自然也是向著王爺。畢竟,大勢所趨,王爺如今才是最為春風得意之人,我看得清形勢,是以,知曉該親近誰,遠離誰。”


  僅是片刻,思涵無波無瀾的回話。


  百裏鴻昀麵上的笑容深了幾許,“瑤兒姑娘看得清形勢,自然是好。本王也不過是在擔憂本王那皇兄對瑤兒姑娘極好,心疼瑤兒姑娘會被他的柔情攻克,從而走錯路罷了。也如你方才所說,如今大勢所趨,瑤兒姑娘自是知曉誰人才是這大英日後的霸主,是以,有些人再怎麽柔情,也不過是懦弱無能之輩罷了。嗬,瑤兒姑娘,你說是吧?”


  思涵麵色仍是分毫不變,僅是稍稍挑了挑眼角,平緩無波的道:“倘若王爺此番留我下來,僅是為了與我說這些,王爺便也不必與我留在此處耽擱時辰了。我之心意已全然表明,王爺無需懷疑什麽。”


  “瑤兒姑娘倒是性急,說話也坦率直接,本王倒是,喜歡呐。說來,方才之言,本王也不過是心有提醒,隨即才與你言道幾句罷了,但本王此番真正留你下來,的確是有要事想與瑤兒姑娘說。”


  思涵淡道:“王爺有話,直說便是。”


  他柔然而笑,慢悠悠的道:“昨日本王冒犯了瑤兒姑娘,是以今日專程邀瑤兒姑娘一道狩獵,以做賠罪。隻是今早啊,本王突然響起,這獵場凶獸極多,瑤兒姑娘又為女子,萬一被凶獸傷了,本王倒會越發自責呢。是以,便緊急讓府中藥師調製了驅獸之藥,欲讓瑤兒姑娘塗抹在身,免卻危險。”


  是嗎?


  這衛王,竟也有如此好心?

  思緒至此,思涵心生複雜,目光靜靜落在百裏鴻昀身上,一時之間,並未言話。


  百裏鴻昀笑笑,隨即抬手入袖,掏了隻瓷瓶朝思涵遞來,“並非是本王有意小題大做,而是獵場深處的猛獸的確凶悍,瑤兒姑娘身為女子,自當好生謹慎的防範一番才是。這藥,瑤兒姑娘快接住吧,好生塗抹在臉頰與手上,包瑤兒姑娘今日安然無虞。”


  說著,眼見思涵麵上略露懷疑,他薄唇一啟,繼續道:“這藥雖是好配製,但配製的幾味藥材卻不易尋,今早藥師匆匆配製,用光了府內幾位最是珍稀的藥草,也僅配製出了小兩瓶,其中一瓶本王放在身上防身了,這一瓶,本王便想給瑤兒姑娘你,瑤兒姑娘可莫要拒絕。畢竟,本王可是連本王的皇兄都未給呢,如此誠意,瑤兒姑娘可要明白本王苦心。”


  這話,這廝不說還好,一說,思涵心有起伏,複雜重重,甚至也越發肯定,今日的狩獵,絕非正常。


  畢竟,這衛王也非良善之人,如此主動對她獻殷勤,唯一能解釋的,或許當真仍是因為藍燁煜之故,是以這人不願她顏思涵當真有何閃失,從而令他在藍燁煜那裏站不住***不了差。


  隻是,這人要給她驅獸之藥,卻獨獨背著百裏堇年甚至東臨蒼等人給她,就論這般偷偷摸摸之意,也讓人不得不懷疑今日的獵場,想來定是凶獸雲集,亦或是,凶獸許還會大肆傷人。


  “多謝王爺了。”


  思緒層層翻轉,片刻之後,思涵終是強行按捺心神,抬手接了他手中的瓷瓶,平緩無波的道了話。


  百裏鴻昀勾唇笑笑,“瑤兒姑娘莫要客氣。且快些將這藥抹在臉上與手上吧。”


  他這話說得自然,但脫口的語氣,則略微卷著幾分執拗,似是思涵若是不塗抹藥,他便不會輕易讓思涵離開一般。


  思涵並未多言,僅是沉默片刻,隨即便稍稍擰開了瓶塞,弄了些藥膏在掌心,此番略有冷風浮蕩,藥膏的氣味也略是濃烈,縈繞在鼻,略微透著幾分清淺得當的藥草香味。這香味也略是純透,似也並未摻和太多亂七八糟的味道,是以倒使得那藥草單調清新的香味極是突兀明顯。


  這藥膏,該是無毒的。


  思涵故作自然的稍稍深呼吸了兩口,心底如是判斷,或許是她動作太過遲鈍,在旁的百裏鴻昀再度邪肆風情的勸慰道:“瑤兒姑娘莫要耽擱了,且快些抹藥吧。此際獵場之人,群人聚集,我們也該早些進去的,是以啊,不可在此久留。”


  “王爺若是著急,刻意先行入得獵場,我將藥膏塗了,後腳便跟來。”思涵並未將他這話太過聽入耳裏,僅是眼角一挑,平緩無波的道了一句。


  百裏鴻昀猝不及防一怔,眼角也稍稍抽了抽,那俊雅的麵容上略染愕然之色,卻又僅是片刻,他便已瞬時斂神一番,柔膩邪然的朝思涵笑,“這怎麽行。方才既是本王將瑤兒姑娘留下,此際,自然也是要親自領瑤兒姑娘一道進去的。若不然,萬一本王先行進去,東臨蒼等人因本王不曾等候瑤兒姑娘而心生不滿,本王豈不冤枉。”


  說著,嗓音少數一挑,語氣也略微卷出了幾分極為難得的不耐煩,“瑤兒姑娘還是莫要再耽擱了,抹藥吧。說來啊,本王如今正與藍燁煜為盟,就憑這層關係,自然也是不會為難瑤兒姑娘的。是以,瑤兒姑娘又何必對本王如此小心提防,且也不得不說,本王給你這藥啊,本就無毒。”


  他這話全然直入重心,不曾有半點的委婉。


  思涵神色微動,心思微起,一時之間,也並未立即言話。她的確是在懷疑這藥有問題,即便略微篤定這百裏鴻昀不敢要她性命,但心頭對這百裏鴻昀的防備,仍也是不曾全然鬆懈的。


  而待兀自沉默片刻,眼見百裏鴻昀薄唇一啟,似是又要開口催促,她終是垂眸下來,不待他嗓音道出,便開始就著掌心的藥膏稍稍將臉頰與雙手塗抹。


  這藥膏塗抹在皮膚上,除了略有清涼之感外,便並無其餘異樣之感了,待得一切完畢,思涵才抬眸朝百裏鴻昀望來,漫不經心的道:“此際,王爺與我可要一道入獵場了?”她問得極為自然,語氣平緩。


  百裏鴻昀這才麵露燦笑,柔媚邪肆,隨即抬手稍稍理了理略微被風吹亂的墨發與袍子,輕笑道:“瑤兒姑娘,請。”


  兩人再無耽擱,一前一後的緩步往前。


  待入得獵場,隻見獵場那偌大的空地上,人馬雲集,嘈雜四起,隻是那高台之上,擺了幾根軟椅,百裏堇年與東臨蒼皆在軟椅就坐。、


  思涵緩步跟隨在百裏鴻昀身後,徑直往前,目光漫不經心朝周遭掃望,隻見今日來人的確極多,且所有來人的年紀都為二十上下,極為年輕,再加之那些人個個都衣著得極為體麵,有些人麵容白皙,看似文弱,但有些人,則是膚色略微黝黑,麵容粗獷,像是擅武之人。


  想來,這百裏鴻昀該是將國都中的所有青年才俊全請來了,甚至連一些文弱書生都未放過。隻是,狩獵策馬之事本就不適合文弱之人,也不知百裏鴻昀將那些文弱之人請來作何,一旦那些人墜馬受傷,豈不是害人家麽。


  “今日來人倒是多。”


  思緒至此,思涵斂神一番,淡然平緩的道了話。


  隻是這話雖說得極為自然,似如隨口一問,但百裏鴻昀則扭頭朝她望來,略是認真的笑著答了她的話,“近些日子以來,因著大周之軍壓境,是以國都上下之人皆心神緊張。如今既是狩獵,本王便想著人多熱鬧,便將國都上下的年輕之人都叫上了,不過是隨意聚聚,玩樂玩樂罷了,這些人能來則來,不能來也可,本王僅是誠心而邀,並未逼迫他們什麽。隻是本以為本王雖發出了邀請,但前來之人定是不多,卻不料,今日來人的人數,著實是出乎本王預料了,想來這些日子啊,國都上下的年輕之人也是緊張之至,是以此番有此狩獵機會,都想著出來稍稍的放鬆放鬆了。”


  “王爺倒是心善。我昨日便聽我表哥說,這皇家獵場,尋常之人並無資格進來,如今王爺將這獵場讓這麽多並非皇族之人進來,倒著實是費心了。”思涵眼角微挑,自然是不信他這話,隻是此際也無心思拆穿於他,僅是順著他的話隨意道了兩句。


  然而這話還未全然落音,百裏鴻昀便懶散接到:“能讓這些人放鬆放鬆,也是好事,再者,既是狩獵,自然人多熱鬧些為好。再者,瑤兒姑娘可別看這些在場之人皆年少,但這些人都是官宦甚至商賈的嫡出子嗣,以後可都是要繼承家業地位的呢,是以,與這些人提前打好交道,給他們於恩惠,對本王來說,也是便於日後好行事,嗬,瑤兒姑娘,你說是吧。”


  這話入耳,思涵終歸算是明白過來了。


  感情是今日前來之人大多都為朝臣亦或是商賈家中的嫡子,身份特殊,是以,這百裏鴻昀才將這些人邀來?既是拉攏不了這些人的父親,自然可拉攏這些人,畢竟,日後這些人都是要子承父業的,倘若這些人都能對百裏鴻昀心有好感,亦或是略微誠服,那日後這百裏鴻昀在朝堂上,自然也是平步青雲,再者,大周大英之戰一觸即發,這些在場之人的父輩最後能存留多少都說不準,是以,朝堂與商界自然會再度麵臨大範圍的換血,而這想必百裏鴻昀也是看中了這點,從而,開始對這些在場之人下手拉攏了。


  思緒至此,心底一派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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