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沁園大門不知是誰在裏封鎖了,院內的小廝侍從本未逃出,後經門外兩名侍衛強行破門,才有兩三侍奴跑出。本文由首發”


  僅是兩三個?

  思涵神色清冷,複雜紊亂之意頓時填滿眼眶。當真是多事之時,展文翼這裏的心亂如麻還不曾平息,那人那裏,竟又出了事!

  “那人可是逃出來了?”思涵默了片刻,挑著嗓子問。


  這話一出,殿外宮奴卻是不知思涵言道的是誰,支支吾吾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待猶豫片刻後,急忙硬著頭皮小心翼翼的問:“長公主說的是誰?醢”


  思涵心口一緊,一切了然,終不再問,僅是驀的站起身來,正要踏步而走,展文翼則突然伸手過來扣住了她的手腕,“長公主去哪兒?”


  思涵無心多言,“城西。”


  嗓音還未落音,頓時抬手拂下了展文翼的手,迅速往前緹。


  “長公主!”展文翼瞳孔一縮,終是坐定不得,待得思涵朝前行了幾步,他便迅速起身跟來,清俊風華的麵容,抑製不住的染了幾分起伏。


  城西沁園。他怎未聽過?


  隻是心底也在隱隱的揣度,隻道是前兩日她在攝政王府大開殺戒之事的消息雖被封存,他這兩日在攝政王府探究地室機關時也曾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實事,隻道是自家長公主當初在攝政王府一戰,歃血而爭,待手刃了數十異族之人,最後,救了一人。而聽鎮守在攝政王府的兵衛描述,那人,是個男子,風姿綽約,媚色如華,儼然是妖異勾人之人。


  聽得這些,自然也稍稍能知那人究竟是誰。但那人曾明目張膽的用攝政王府的女童悅兒將長公主從梅林中引走,本是心思叵測,難不成自家長公主不曾殺他,竟還對他,金屋藏嬌?


  越想,心神便越發遊走,眉頭也越發緊皺開來。


  大抵是情動而不得,再加之這幾日在她麵前的冷遇,一時,所有不甘甚至失望之心層層雲湧,迫得連自己都失了溫和性子的本來。


  情字弄人,隻可惜,早已蠶食入骨,又丟卻不得。


  直至,心神稍稍收斂,他滿目複雜的朝麵前之人凝著,低聲問:“長公主,那城西沁園之中,住的是誰?”


  這話一出,思涵也未耽擱,沉寂清冷的道:“江雲南。”


  短促的二字,瞬時令他瞳孔顫了兩顫,則是片刻,他麵色頓時微微一白,再度莫名的想起那金屋藏嬌幾字,一時,心底越發複雜橫湧,排遣不得。


  往日接觸江雲南,隻覺那人柔膩如水,言話也如太極一般,你若要從他口中知曉什麽,自是不可能的事。是以,那等圓滑之人,再加之滿身武功,又如何能輕易小覷?

  “長公主為何要將江雲南安置在沁園?可是那江雲南對長公主有用,是以,長公主欲監視他?”展文翼想了各種各樣的答案,待得半晌,終是再度低問。


  卻是這話一落,二人方巧出得宮門,此際,早有禦林軍得了風聲便提前為思涵備了馬車,思涵朝抬眸朝那馬車掃了一眼,突然不喜馬車之速,隨即抽了禦林軍腰間的佩劍便將馬車的套繩全數斬斷,隨即在禦林軍們的驚愕之中,閃身上馬馳騁走遠。


  展文翼的話,終還是淹沒在了昏暗的光景裏,無人應話。


  周遭之處,徒留晚風浮蕩,清寂莫名。


  望著思涵那迅速走遠的身影,他心口一縮,突然,竟知心痛的感覺究竟是何。


  被忽視得太過,滿腔心意付諸流水,本以為自己能淡定自若,安然的守著與等著,卻不料,自己終還是免不了著急的俗套,此番也僅是見她疏離於他,便也會失落,甚至心痛。


  “皇傅可是要回府了?可要屬下們為您準備馬車?”正這時,沉寂幽遠的氣氛裏,眼見展文翼一直靜立不動,禦林軍們麵麵相覷一番,小心恭敬的出了聲。


  展文翼這才應聲回神,目光幽遠磅礴,待沉默片刻,低沉道:“備馬。”


  禦林軍們當即領命,速速有人牽來馬匹,展文翼分毫不做停留,躍身上馬便策馬而追。


  那城西的沁園,此際已火光衝天,便是隔著幾條街道,都能見得那濃煙滾滾甚至被火光染紅半邊天的地方,空氣裏,彌漫著燒灼的味道,有些刺鼻。


  展文翼策馬而來,目光朝那火光之處掃了一眼,便徑直過去,待終於抵達那所謂的沁園,隻見,沁園早已被燒得麵目全非,那些赤紅搖曳的火舌猶如地獄裏逃出的獵手,欲要將四方之物抓入,甚至吸入。


  “長公主小心些,前方危險,長公主莫要再朝前靠近了。”


  正這時,有緊張恭敬的嗓音響起。


  展文翼勒馬停住,目光循聲一望,則見思涵正立在沁園不遠,而守在她身邊的幾名兵衛皆渾身發緊,眉頭大皺,似比思涵還要來得緊張。


  在場其餘兵衛,已開始救火,隻奈何,木桶木盆端來的水不過杯水車薪,潑灑在火裏,僅能稍稍澆小半縷火焰,卻又是眨眼間,那稍稍被澆小的半縷火焰竟又如發了狂般升騰而起。


  澆不滅的。


  如此大火,救火是全然不可能的,此際要做的,也僅是做好不讓大火蔓延的措施,從而,就讓這場大火在這沁園裏,肆意癲狂的燃燒,直至,將沁園內的所有都全數燒完。


  突然,他是希望江雲南被燒死在這宅子裏的,也是破天荒之中,突然,如此的想讓一個人死。


  如江雲南那種人,柔魅如妖,勾人攝魄,他又如何能讓那種風塵之人呆在她身邊?

  思緒翻騰,各種情緒交織,一種種莫名的陌生之感,在心底盤旋而起。


  則是片刻,他才強行按捺心神,正要下馬,卻是正這時,前方那火海之中,突然有人披著濕潤的被褥闖了出來。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那闖出之人,待得剛剛脫離火海,便陡然將被褥一掀,刹那之際,火光閃爍之中,他隻見一團大紅之人,頓時朝前方那滿身瘦削的女子撞去。


  他瞳孔驀的一緊,心口陡跳,頓時飛身而下,待得正要伸手將那團火紅之人震開,不料瞬時之中,一道嬌柔委屈的嗓音驀的揚起,“長公主,有人要殺江雲南。”


  委委屈屈的嗓音,柔膩與脆弱盡顯,一時之中,竟將周圍火海蔓延的緊烈氣氛驟然打亂。


  竟不是刺客。


  展文翼舉在半空的手,頓時僵住,此番也不好再抬手而起將那團火紅突來之人從思涵身上震開,心底之中,莫名的增了幾分悵然,隻道是這江雲南也是命大,竟不曾在那火海裏燒死。


  “何人要殺你?”思涵心生警惕,陰沉的瞳孔被火光層層的點亮,待將江雲南推開,他似如當真嚇著了一般,整個人顫顫抖抖,兩手死死的拽著思涵衣袖,似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強咽了一口氣,緊著嗓子道:“是大英之人。”


  大英之人?


  這話入耳,思涵瞳孔微縮,疑慮四起。


  前幾日,那些異族之人已被她全數絞殺,而今之際,這戒備森嚴的京都城內,竟再度出現大英之人了?

  正待思量,江雲南緊了緊她的袖袍,繼續道:“今日突然有人闖入江雲南屋中,自稱是大英之人,後又欲讓江雲南以幼帝解藥來威脅長公主,逼長公主心甘情願中江雲南-情蠱,江雲南抵死不從,與之打鬥之間,趁亂吞下了那人手中的幼帝解藥,隨即又因不是那人對手,正要逃跑,不料此舉竟惹怒那人,待強行將留下強鎖在屋中後,便放火燒了院子。”


  說著,微緊著嗓子道:“長公主此番過來,可抓著那縱火之人了?”


  思涵深眼凝他,淡然搖頭。


  他麵露半縷失望,“倒是可惜了。那人心腸歹毒,若繼續蟄伏在京都,許是禍患。”說著,又似突然想到了什麽,眉頭一皺,越發無奈的道:“都是江雲南不好,本可得到皇上解藥,奈何卻在驚慌之下自己吞下了……”


  思涵滿目幽遠,一時之間,並未言話。


  她靜靜佇立在原地,深眼將江雲南打量,江雲南也麵色分毫未有異樣,妖異的麵頰稍稍被熏黑,墨發也被焦了幾縷,滿身大紅的衣袍,確有幾許破爛之處,又因是著了紅衣之故,看不到突兀血色,是以也不知他是否真正受傷。


  “你人沒事便好,那逃脫的大英之人,本宮自會好生徹查。”說著,終是將目光從他身上挪開,遙遙幽沉的掃了一眼前方那火光衝天的院子,繼續道:“隻不過,這沁園該是逐步的了,再加之又有大英之人盯上了你,不若,接下來的這些日子,你便先入宮住段時間。”


  江雲南猝不及防一怔,愕得不輕,“江雲南乃風塵之人,豈能入得宮中居住?”


  “往日你便住過一段時間,怎麽,而今是不敢了?”


  思涵漫不經心的問,深邃的目光再度落回他麵上。


  他略微猶豫的搖搖頭,則是片刻,抬手擦了擦臉頰的漆黑之處,驀的勾唇朝思涵微微笑了,“長公主心懷仁慈,江雲南感激不盡。倘若江雲南能安然躲過此劫,江雲南日後,定竭盡全力伺候在長公主身側,好生服侍。”


  思涵眼角微挑,並不耽擱,轉眸朝一旁兵衛一掃,吩咐將江雲南先行送入宮中。


  待得兵衛們找來車馬,並將留下馱著走遠,夜色盡頭之處,思涵靜靜凝著那越發遙遠的馬車,麵容之上,複雜而生,冷冽而起,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漫出了幾許不曾掩飾的霜色之意。


  展文翼僵然的雙腿,終是朝前動了動,待站定在思涵麵前,沉寂得太久太久的心,也開始莫名的四方搖曳起來。


  “長公主為何要將江雲南帶入宮中?”他深眼凝她,極是直白的問。


  思涵也不打算隱瞞,目光朝展文翼落來,將他清俊的容顏掃了一眼,隨即再度將目光落回了前方火光之處,低沉而道:“皇傅也聽說了,江雲南自稱在打鬥中誤食了解藥,是以,本宮將他帶回宮中,自然是,為了解藥。”


  展文翼神色微變,“江雲南已是將解藥吞了,還何來什麽解藥?”說著,無奈的歎息一聲,“微臣雖不知長公主對江雲南究竟印象如何,但憑往日微臣與他接觸過來說,江雲南此人,絕非簡單。”


  思涵唇瓣微微而勾,一抹不曾掩飾的冷笑浮在了嘴角上。


  她雙目被火光映得蹭亮,瞳色深處似有冷冽之意蔓延,則是片刻,她幽幽出聲,“解藥雖被他吞了,但他的骨血,自也染了解藥。江雲南既是敢入宮,那本宮,自然便敢將幼帝的解藥從他身上取。”


  嗓音一落,回頭朝展文翼望來,嗓音微微而挑,幽遠磅礴的問:“皇傅可還有何疑惑之處?”


  展文翼渾身微緊,麵色也跟著緊了半許。


  雖思涵不曾將話說得太過明白,但他如今,也算是或多或少的猜到了一些。既是解藥被江雲南吞了,江雲南的骨血自然染有解藥的成分,如此,長公主是為了解藥,看上了江雲南那滿身的骨血?


  思緒至此,心口微微而涼,卻又是片刻後,心境也莫名的暢快了半許。


  “江雲南入宮之事,微臣已無疑慮了。隻是,方才江雲南所說的大英之人……”


  他問的緩慢,語氣卷著幾分複雜與探究。畢竟,這幾日他也曾遣人在京中大肆蟄伏尋找,都不曾找到異族之人,而今倒好,江雲南突然開口便是大英之人,且還弄出沁園著火這等陣狀,如此,江雲南口中所說的大英之人,是否為真?

  他一時也有些不確定,心思也幽幽而起,奈何後話還不曾道出,思涵便已漫不經心的出聲打斷,“本宮曾與那些異族之人交過手,自知那些人手段陰狠,絕非容易罷休之人。是以江雲南今日之言雖不確定是真是假,但……”


  話剛到這兒,她語氣稍稍頓住。


  展文翼下意識噎了後話,深眼凝她。


  思涵沉默了片刻,這才繼續道:“但,大英之人若出現在東陵京都,無疑茲事體大。是以江雲南之言,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接下來的時日,便有勞皇傅親自督查此事,便是暗地裏將京都翻個底朝天,也得將異族之人亦或是大英之人揪出來。切記,一定要留活口。上次在攝政王府,本宮便不曾留得活口,這回你若是抓著了,定要留活口。”


  她嗓音極是陰沉,雖是表麵淡定幽沉,但心底深處,仍舊是起伏連連。


  這幾日所圍繞異族之人發生之事,絕非湊巧,倘若當真大英對她東陵動了心思,她自然也要盡快為東陵謀求退路,不可坐以待斃才是。


  又或許,待確定大英與東陵敵對後,她該要趁大英不備而主動出擊,亦如,利用藍燁煜的大周之軍圍攻大英時,她從中煽風點火一把,靠著大周兵力的掩護來陰一把大英。


  越想,心思便也越發厚重。


  卻是這話落下,展文翼恭敬應聲後,也再未言話。


  前方沁園的火勢,依舊熊熊而烈,那劈裏啪啦的燃燒聲,甚至屋梁斷裂的悶重聲也在燃燒聲中交織著,此起彼伏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待得周遭冷風漸諒,天空漆黑如墨之際,突然,展文翼溫和的嗓音微微而起,“長公主,這裏交給兵衛處置便是,此際天色已沉,長公主先回宮中休息。”


  思涵這才應聲回神,抬眸下意識朝天空一掃,隻見空中漆黑,星子如點,竟已徹底入夜。


  她抬手隨意的攏了攏衣裙,淡然點頭,僅是稍稍轉身往前,躍上了來時的馬匹。


  展文翼也順勢躍身上馬,待得思涵策馬而走時,他也開始策馬在後追隨,待得行了不遠,展文翼突然追至思涵身邊,低聲道:“微臣如今並未用膳,可否隨長公主一道入宮用膳?”


  他這話極為難得的卷了幾縷小心翼翼。


  思涵眼角微挑,冷風肆意鑽入眼裏,竟是令她有些不適。


  她稍稍眯了眯眼,阻擊了不少迎麵而來的冷風,則是片刻,她低沉道:“許是不必了。皇傅還是回許府用膳吧。你娘親近些日子身子不適,你該當多在她身邊陪陪。”


  展文翼並無退縮,當即道:“微臣娘親最是喜歡長公主去看她亦或是陪她,上次長公主去了府中用膳,娘親接連高興了幾日,不若今夜,長公主去許府用膳吧。”


  他又故作自然的轉了話題。


  思涵歎息,一時之間,不說話。


  展文翼也噤了聲,目光深邃的落在思涵身上,似要將她盯穿。


  二人再度緘默,尷尬清冷的氣氛在周遭蔓延。


  待得半晌後,思涵低沉無波的出聲,“展文翼,本宮以為有些話早已說得明白,你該是清楚本宮之意了。但如今瞧來,你似是仍不知本宮心中的決定與堅持。”


  “微臣知曉。”


  展文翼回了話,語氣也略微夾雜幾分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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