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隻是,長公主獨自領兵前去,微臣放心不下,不若,長公主與微臣一道將皇……將周嬤嬤一行人送回去,微臣再隨長公主領人前去攝政王府可好?” 思涵瞳孔一縮,神色幽遠,“不必了。江雲南此人,本宮,尚且能對付。”


  展文翼神色一變,麵色越發無奈複雜,眼見思涵堅持,他終是妥協下來,低聲厚重的道:“如此,便望長公主早去早回,若江雲南有何異動,望長公主以鳳體為重,莫要與之強拚。有些事需從長計議,對付那江雲南,自也可不急於一時。”


  思涵並未拒絕,淡然點頭,雖麵上並無任何異色,但心底之中,則是思緒翻湧,冷冽不平。


  她如何不急。


  那藍燁煜曾說過啊,他攝政王府之中藏著京中各大朝臣的軟肋證據,若這東西落得江雲南手裏,那時候,江雲南無異於可全然取代藍燁煜往日地位,徹底,威脅到朝中的各大朝臣。如此,她東陵的朝臣們,豈不再度成了人雲亦雲且風吹而動得牆頭之草,且還層層被那江雲南緊攥在手心,肆意控製?

  是以,將江雲南禁錮,無疑是當務之急,且即刻著手對滿朝文武之臣大喚新血,更也是當務之急。


  心思至此,思涵並無耽擱,轉身便行,那一直瑟瑟立在一旁的女童委屈怯怯而喚,“娘親。”


  兩字入耳,哭腔不止。


  思涵這才回神過來,尋常朝女童望去,眼見她滿麵怯怯緊張,可憐的模樣著實令人心疼,她神色微動,足下稍稍而滯,待沉默片刻,終是朝她伸手遞去,“悅兒,過來。”


  女童似如得了蜜一般,方才還委屈怯怯的麵上頓時炸開了驚喜之色,隨即急忙奔著朝思涵過來,待將小手放在思涵手裏時,她乖巧委屈的道:“悅兒以為娘親不要悅兒了。”


  稚嫩的嗓音入耳,格外的軟糯怯怯,又遙想她掌心握著的這隻小手,曾也被藍燁煜那涼薄的手牽過,一時,她指尖驀的一僵,神色也幽遠緊蹙了半許。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女童仰頭緊張的望她,“娘親怎麽了?”


  思涵應聲回神,垂眸朝她掃了一眼,隨即滿目複雜的凝於前方,牽著她繼續往前,平緩幽遠的道:“沒怎麽。隻是,許久不曾牽過悅兒罷了,是以,心生愉悅。”


  嗓音一落,淡然朝她笑笑,隻是笑容幽遠平緩,卻是未入眼底,笑得略微隨意應付。


  女童眉頭皺了皺,自也擅察言觀色,待朝思涵仔細凝了幾眼後,便垂頭下來,乖巧道:“悅兒也想娘親,也想爹爹了。”


  說著,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猶豫片刻,低聲小心的問:“娘親,爹爹何時會回府呢?悅兒還有虎子哥哥他們,都盼著爹爹早些歸來。”


  何時回來?


  思涵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瞳孔微微而僵,並未言話。


  她僅是牽著女童緩步往前,神色幽遠的落於前方道路盡頭,滿身涼薄。


  女童越發的小心翼翼,委屈怯怯,欲言又止,卻又不敢再回話。


  兩人一路往前,身後那兩名攝政王府的侍女也緊緊在後跟隨,待得出得梅林,思涵便擇了那批展文翼策來的烈馬登上,隨即將女童抱坐在了前方,低聲道:“悅兒可怕策馬?”


  女童本是害怕的,整個身子僵硬不堪,兩隻小手也學著思涵的樣緊緊握著韁繩,但即便如此,她卻緊咬牙關,強行穩住心神,乖巧的朝思涵道:“悅兒不怕。”


  這話入耳,再度牽扯出一抹莫名的悲涼與心軟。思涵神色幾不可察的顫了半許,麵色複雜幽遠,磅礴厚重。


  攝政王府中的那些孩童,皆是孤兒,而今這女童小小年紀便能如此擅長察言觀色,甚至勇然而又咬牙淡定,無疑,正是因吃了太多苦頭,是以,才會格外的小心翼翼,甚至連言行都得經過那小小的腦袋思量一番,才可道出。


  往日她還略微覺得這女童悅兒略微像她的幼帝,從而一口一口娘親的喚她讓她勾起了憐惜疼愛之心,但如今看來,這女童雖與幼帝一般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但比起幼帝來,在藍燁煜的調教下,這女童,無疑是伶俐聰明,小小年紀便可三思而行,獨當一麵的,便是沒有藍燁煜在身邊護著疼著,這女童,定也能安然生存。


  思涵滿目複雜的凝於前方,思緒翻轉搖曳,平息不得。


  莫名之中,心思再度朝藍燁煜身上抑製不住的蜿蜒了些,而待久久將心神平息,將藍燁煜徹底從心頭逐出,回神之際,京都校場已至。


  她徑直策馬入得校場,雷厲風行的挑了兩百兵衛隨她而行,因著兵衛們皆是鎧甲加身,手中長矛蹭亮,再加之皆是策馬而前,踢踏厚重,一時,如此浩大的陣狀,也將周遭百姓驚得不輕。


  又許是街道兩側中有人認出了思涵來,率先驚愕吼了聲長公主,瞬時,在場百姓皆是震撼驚愕,隨即迅速跪身而下,緊著嗓子朝思涵恭呼。


  淩亂而起的嗓音,若是細聽,不難聽出那一道道揚起的嗓音卷著緊張與畏懼,且那股畏懼之意,全然不若當初藍燁煜車行於道時竟還有百姓攔車為他贈送瓜果的態度。


  無疑,這些百姓是怕她懼她的,那緊張顫抖的嗓音緊緊的繃著,似是生怕她突然不悅便要對付她們。如此瞧來,大抵也是母夜叉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再加之淑妃死亡之事在京中大肆發酵過,而今在這些京中的百姓心裏,她顏思涵的巾幗形象早已滅盡,而今深刻印在這些百姓心中的,是母夜叉,是惡女。


  民心如此,畏懼驚怕卻又不得不誠服,她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這樣的民心於她而言,究竟是好還是壞了。


  待得沉默片刻,她才強行按捺心神,稍稍放緩嗓音讓周遭百姓平聲,這話一出,似也越描越亂,周遭百姓越發緊張畏懼,此番也不敢跪了,竟是手腳並用的慌張從地上爬起,生怕稍稍站得慢了便要受她責罰似的。


  思涵滿目幽遠,待朝他們掃了幾眼,終是轉眸朝前方遠處凝著,不再朝周遭之人觀望,手中的鞭子也越發拍打在馬背,使得馬速越發快了幾許。


  待得抵達攝政王府前,思涵恰到好處的勒馬而停,隨即扭頭便朝身後齊齊停歇的兵衛望去,威儀清冷的吩咐,“將攝政王府,圍了。”


  這話一出,兵衛們迅速領命,當即策馬而行,霎時將攝政王府圍了個密不透風。


  待得一切完畢,思涵這才扶著女童下馬,領著十來名兵衛上前敲門。


  則是片刻,有兩名小廝戰戰兢兢的開了屋門,待得目光掃清思涵後,目光躲閃驚愕,雙腿也有些顫抖不穩,當即跪地,緊張大呼,“奴才拜見長公主。”


  思涵牽著女童便徑直往前,待入得大門後,頭也不回的陰沉吩咐,“江雲南何處,領本宮去見。”


  嗓音一落,刹那,其中一名小廝急忙從地上爬起朝思涵小跑過來,緊張恭敬的道:“長公主,柳公子不在攝政王府。他前一刻便離開王府了,還交代了奴才,說若是長公主來了,便邀長公主去平樂坊尋他。”


  思涵瞳孔一縮,下意識止步。


  女童攥緊了思涵的手,低聲道:“娘親,那個高高的人不在也好,隻要他不在了,就可以不管我們了。娘親,府中後院的早春花也開得極是好看,悅兒每天都會與虎子哥哥他們在後院裏捉迷藏,可是好玩兒。不如娘親也隨悅兒一起去後院走走吧。”


  她嗓音有些緊張,更有些抑製不住的焦急,小小的指頭也開始將思涵的手緊緊反握,似是生怕思涵鬆開。


  思涵靜立原地,沉默片刻,卻是並未理會女童的話。


  她清冷的目光再度朝那小廝落去,陰森無波的問:“攝政王府內,可還留了江雲南的爪牙?”


  這話一出,小廝眉頭大周,麵露驚恐與難色,不說話。


  思涵凝他兩眼,語氣越發陰冷,“說。”


  瞬時,小廝再度抑製不住的跪地,腦門緊緊磕在地上,渾身顫抖不堪,開口便道:“長公主饒命,饒命……”


  思涵神色越發而沉,心底自也是了然。


  若非這些日子江雲南將這些王府中人折磨壓製得厲害,這王府小廝又如何會冒著違逆她顏思涵的話,也要強行避開她的問話。


  隻是正也因此,思涵才突然發覺,攝政王府之事許是極為棘手,不易解決了,這藍燁煜的老窩啊,想必已是全然被那江雲南徹底霸占荼毒了。


  那江雲南是算計好了的麽?

  算計著藍燁煜不在府中了,他便可趁此機會鳩占鵲巢了。甚至連帶最初他被藍燁煜關入王府地牢,也是他刻意設計,就為光明正大的入得攝政王府麽?

  越想,心底的複雜森冷之意便越發濃烈。


  待得回神過來,思涵正要差兵衛對攝政王府強行搜查,卻是正這時,身後不遠,突然有淩亂的腳步聲此起彼伏而來,她耳膜一震,麵色微微一沉,而待下意識回頭一望,竟見不少白袍修條之人,竟挾著攝政王府的孩童以及女眷緩緩行來。


  那些白袍之人,墨發皆編成了鞭子,裝扮略微異族,且他們手中皆握著寒光晃晃的長劍,而那長劍的鋒刃,則緊緊的抵在了那些攝政王府女眷與孩童的脖子上。


  她瞳孔驟然一縮,麵色陰冷磅礴。


  身旁的女童則驚得不輕,瞅準其中一名男孩便緊張緩道:“虎子。”


  這話一落,那些白袍之人便挾人站定了,其中一名男孩瞧清女童後,便開始急道:“悅兒你怎又回來了。快跑,快跑啊,他們要殺我們了。”


  稚嫩的嗓音,焦急緊張,語氣中也夾雜了掩飾不住的畏懼,但終是不曾嚇破膽的大哭。


  又許是嫌那男孩太過聒噪,不待男孩的尾音全數落下,那挾持著男孩的白袍之人頓時冷嗬,“閉嘴!”


  短促的二字,煞氣重重。


  思涵順勢出聲道:“欺負一個幾歲的孩童,便也是爾等本事?”


  這話一落,那挾持著男孩的白袍男子揚頭便朝思涵冷氣衝衝的凝來,“你便是東陵長公主?”他問得直白。


  思涵淡道:“怎麽,你家主子不曾給過你們本宮畫像,而今見得本宮了,爾等竟有眼無珠的不識?”


  那白袍男子眉頭稍稍一皺,麵色則越發沉了幾許,“我們家主子曆來不畫女人,任由你是東陵長公主,自也落不到我們主子的筆下。”


  說著,手中長劍越發靠近男孩的脖子,煞氣冷冽的朝思涵道:“長公主此番過來,倒是攜了不少兵力。怎麽,此番初見,長公主便想來打架?隻不過,倘若長公主當真有這等心思,許是今兒這攝政王府滿門之人,便也得為我們陪葬呢。你瞧瞧,這孩童可是機靈得緊呢,若是被割了腦袋,鮮血長流,倒是死得猙獰可惜,再如這些攝政王府的女眷們,可是都生得花容月貌呢,長公主舍得他們一並葬身於此?”


  陰柔的嗓音,卻是鐵鷹冷狠,言辭也咄咄逼人,冷冽磅礴。


  思涵眼角一挑,倒不料清杉調教出的人,竟也有這等的口才與魄力。


  “長公主,臣妾們不想死,望長公主看在同為王爺妃嬪的份兒上,救救我們。”眼見思涵並未立即言話,那些被白袍男子們挾持著的女眷們頓時站不住了,紛紛帶著哭腔的朝思涵此起彼伏的祈求。


  思涵淡然而立,心底複雜起伏,淡漠清冷。


  同為藍燁煜妃嬪這話,入得耳裏,著實是不中聽。隻不過,這些女子,終還是東陵之人,她顏思涵自也是有心要救。


  “既是都到這層麵上了,爾等說吧,究竟要如何才可放人。”


  思涵沉默片刻,目光也朝在場之人迅速掃了一眼,隨即按捺心神,淡漠清冷的問了話。


  這話一出,那幾名白袍之人的麵上則瞬時漫出了幾許滿意之色,隨即,那最初言話的男子再度道:“長公主若想保這些人性命,便依照柳公子之言,去平樂坊見柳公子。”


  柳公子……


  這話入耳,思涵並不意外,隻是這人稱江雲南為柳公子而非主子,倒是有些奇怪。


  難不成,這些滿身白袍且看似異族之人,並非是江雲南的人?


  思涵神色驀的幽遠半許,兀自思量並未立即言話。那言話之人則朝思涵凝了幾眼,再度問:“長公主應還是不應?”


  午時已過,陽光也微微而燦,雖迎麵而來仍有冷風,但卻並非寒涼徹骨,反倒是柔和緩慢之中,卷著幾分清新與清爽。`樂`文```lXs520

  本以為那平樂坊不過是尋常酒肆,但思涵卻未料到,待得兵衛一番問路才尋到的地方,竟是花街柳巷。


  比起夜裏的笙簫淫迷,熱鬧沸騰,白日之中這巷子倒是格外的清淨,便是道路之上,也是空無一人,周遭的閣樓也門窗緊閉,鴉雀無聲,似如空巷空樓一般,倒無夜裏的繁華笙簫形成鮮明對比。


  而這條長巷之中,獨獨那三層閣樓之高的平樂坊是開著大門的,門口之處,站著兩個哈欠連天的小廝。


  待見思涵與十來名兵衛策馬勒停在他們大門前,那兩名小廝這才稍稍打起精神,抬頭朝思涵望來,神色微動,隨即其中一人便問:“可是長公主?醢”


  不卑不亢的嗓音,更多的是一種淡漠與平靜。


  不得不說,而今十來名兵衛堵在大門外,若是尋常紅樓楚館,定當有人早已心緊惶恐,而今倒好,這兩名守門小廝倒是不卑不亢,淡定的還能與她問話,不得不說,若非訓練有素,豈能有這番從容與平靜。


  “江雲南呢?緹”


  思涵沉默片刻,心思微起,卻也不打算拐彎抹角,僅是開門見山的問。


  這話一出,那兩名小廝便道:“柳公子正於閣樓上等候,望長公主隨小的來。”


  那方才言話的小廝再度出聲。


  思涵神色微動,兀自下馬,身後的十來名兵衛也迅速從馬背上躍了下來,待得一行人緩緩踏步上前,奈何思涵剛入大門,身後的兵衛來未來得及踏步跟來,便被那剩下的一名守門小廝攔住了。


  “柳公子吩咐了,此樓僅能長公主進,不得其餘男子進來半步。”


  那小廝硬了嗓音,淡然而道。


  瞬時,那被攔在前方的兵衛頓時抽刀架在了小廝脖子上,“我等是奉長公主之令入內搜查,爾等若執意攔截妨礙,可是想吃牢飯?”


  小廝渾然不懼,靜靜而立,卻不打算與那兵衛多言,反倒是扭頭朝思涵望來,從容無波的道:“長公主也知,此處乃平樂坊,是夜裏尋歡作樂之地。這樓裏的公子們,都是細皮嫩肉,且正於屋中入睡,長公主若挾了這麽多人招搖入樓,自也會驚擾樓內休息的公子們,如此,我們平樂坊今夜,豈能正常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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